進退兩難(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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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明月沒理會他的冷嘲熱諷,直直看向沈明琪。沈明琪咬著牙,恨聲道:“不是他還能是誰!那不要臉的禿驢一直覬覦我沈氏家產,之前攛掇著太祖皇帝還不夠,沈家沒落後,還不肯放過我們。五年前,正是姚廣孝突然出現在蘇州府,而後,珠兒就不見了。”
    五年,蘇州府嘉定,姚廣孝……
    朱明月在心裏梳理著這些關係,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
    其實她很想說,五年前姚廣孝會出現在蘇州府的嘉定,是為了掩護她進宮的行蹤,特地護送“她”去別莊休養,而她並未去過蘇州。可她無法解釋在這五年中,自己為何既沒有在嘉定城裏養病,也沒跟隨其父待在北平,卻是在皇宮中的奉天殿禦前伴讀。
    倘若真如這沈姓男子所言,沈明珠是幼時在蘇州府裏走失的,同年,她因“病”去了嘉定。時間、地點如此之巧,非是深知其中情由,恐怕連她也不會相信這是一個偶然。
    這誤會可弄大了。
    “兩位的這些話,不過是片麵之言,難以讓人確定真假。”朱明月道,“那所謂的五年,小女卻的確是在嘉定城中休養;現在調理好了,皇上又將北營遷至京師,自然就跟著回來。這些都是事實。你們還不信的話,可以與家父抑或是姚公,當麵對質。”
    既然不能和盤托出,朱明月決定一口咬死。
    與姚廣孝扯上關係,必然沒有那麽簡單,可她篤定若是自己抬出身份,即便他二人存疑,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再退一萬步講,就算小女真的是沈明珠。”
    朱明月忽而轉眸,看向一側那錦袍軒昂的男子,“當初是被抓走的話,按照常理,必定被嚴加看管,怎會在應天府中來去自如?既然成國公府邸裏麵,有一位跟沈明珠年紀相同的姑娘,你們又是以何為憑,非說小女是沈家那走失的女兒,而不是成國公的千金呢?”
    所有巧合的集結點,似乎都歸結於一個人——姚廣孝。
    一個日理萬機的當朝宰輔,花那麽大功夫抓一個商賈之女作甚?
    至於那沈姓男子提到的“家產”,身為出家人,尚且不在乎功名利祿,會去覬覦區區的錢帛?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朱明月感到分外奇怪,卻不打算深究。
    沐晟定定地看著她,第一次沒有出言反駁。
    朱明月知道他是聽進去了,即刻施施然起身,“家父現居刑部,剛好也監管著巡城的兵馬。即便黔寧王位高權重,這裏畢竟是京城,不是雲南。還望王爺下次做事之前,三思而行。”
    說罷,她再不作逗留,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剛到門口,就被男子一把拽住了胳膊,“你真不是沈明珠?”
    朱明月抬眸:“不是。”
    沐晟挑了挑眉,“但願下次見麵,你真的不是。”
    近在咫尺的距離,連氣息都是寒的。朱明月卻沒有還口,冷冷地甩開他的手,撩開簾子就走了出去。
    茶樓外麵,小廝繞著馬車已經轉了好幾圈。裏裏外外都找遍了,也沒發現自家小姐,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想他不過是進了趟藥鋪,怎麽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見了呢?
    這時候,朱明月從茶樓的二樓走了下來。
    “小姐,可找到您了!您這是去做什麽了?”
    朱明月就著他的手,也沒用板凳,提著裙子上了馬車。簾子落下之前,她抬眼望了一下那茶樓,心想回去之後,是讓人將這茶樓查封了,還是充公賣了。否則再有哪些“強搶民女”的勾當,看他們還會不會熟視無睹。
    “藥都抓齊了?”
    “小的都按照小姐的吩咐抓了。那藥鋪的掌櫃說,一瞧藥方就知是個行家。”小廝邊說邊撂下擋簾,揚手甩了下馬鞭,駕車前行。
    朱明月坐在車內,心裏想的卻是,得趕緊給爹爹找一個稱心的文書了。往後能不出門,她便要少出門。
    然而出了這檔子事兒,要不要找姚廣孝問問?
    這想法剛萌生出來,就被朱明月否決掉。好不容易歸於平靜,千萬不能再跟他來往;也不能告訴爹爹,否則小事化大,大事化更大,偌大的國公府也惹不起他。
    一路上心中左思右慮,等馬車到了刑部衙署,紅豆早在台階上麵翹首等著了。朱明月撩簾子走出來,整理了一下裙擺。紅豆眼尖兒,一下就瞧見她的裙裾上蹭了好大一塊泥,剛想開口問,就被她的眼神給止住了。
    “老爺都等著急了,小姐再不來,奴婢都要過去尋了呢。”紅豆吐了吐舌頭道。
    朱明月將那裙子掖了掖,道:“來時去了趟藥材鋪,待會兒你跟小廝拿了,回府每日煮些給爹爹喝。”
    紅豆應了一聲,又獻寶似的說道:“今日的蘑菇湯老爺喝得很好,那幾位侍郎和主事也讚不絕口!”
    “你啊,小心被抓來當小廚娘!”
    紅豆叫道:“那奴婢就讓他們去抓吳媽媽!”
    等朱明月提著裙子跨進門檻,幾個書吏正坐在桌案前急筆匆匆。朱能就在敞苑最中間的書房裏,是專屬的,布置得也最氣派堂皇,坐在裏麵的人卻拄著腦袋,一臉愁苦。
    “一點建議而已,尚未形成定論,反駁之聲就那麽大,真是始料未及。”朱能一邊搖頭,一邊歎氣,“但我也算看出來了,皇上已經鐵了心。”
    “皇上的心情,做臣子的都能理解。可遷都這種事可大可小。持反對言論的不僅是舊臣,還有六科,資曆淺,年紀輕,跟靖難可沒什麽關係。皇上不願意采納六部老臣的意見,言官之言總不得不聽吧!”
    在朱能的對麵坐著的也是位將軍,甲胄裹身,有些花白的頭發,卻中氣十足。朱明月瞧見正臉,是與爹爹甚為相熟的原北軍將領金忠。
    朱明月跨進門檻之後,朝著他行禮。
    金忠見到她有些意外,隨即喜笑顏開道:“許久不見,大侄女越發標致了。”
    朱能將桌案上的文書捋了捋,朝著金忠甩了甩手道:“得了得了,議程反正我是已經提上去了,愛怎麽著怎麽著吧。閨女來了,你也撤吧,後麵的事兒一時也得不出什麽結論,到時候再說。”
    說罷,站起來推搡了一下還在笑眯眯、目不轉睛盯著她看的老將軍,壓低聲音道,“別打鬼主意啊,老子的寶貝閨女,還想在身邊多留幾年呢!”
    聲音很小,朱明月也沒聽太真切。
    遷都之事由於朝臣們的意見分歧甚大,一連商議了好幾日,無果。再後來,以“皇命不可抗拒”為暫時處理辦法,所有的反對言論都得到壓製。
    表麵上雖沒有形成定論,形勢卻已很明顯——遷都,勢在必行。內閣的文臣們連同很多地方言官,都在不斷上疏,一一被押後處理;而持讚同意見的臣子們卻未非常得意,因為都城一旦遷移,就意味著一場浩大的工程將就此拉開序幕。
    元年二月初三日,設置北京留守行後軍都督府、北京刑部、北京國子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