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江那氏(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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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月抱著鎏金香爐,徑直走到沒有置放蠟燭的擱槽的一側牆麵前,掀開銅蓋子晃了晃,“這間密室四麵都是牆壁,卻唯獨這一麵沒有光源、也不正對著光亮,顯得格外晦暗。王爺不覺得這樣的布局有些奇怪嗎?”
寬敞得可容納百人的空間裏,三麵牆上放置蠟燭的凹槽位置鑿刻得很特別,不是正對正,而是各分距離依次排開,高低錯落,使得西北方向格外明亮,東南麵卻黯淡無光。很像西南邊陲納西族、白族等家中三坊一照壁的建造風格。
沐晟提起一串風燈,也跟著走過來。
“咚咚咚——”
“咚咚咚——”
沐晟收回手,道:“實心磚。”
朱明月轉身望了他一眼,然後將手裏的香爐捧起來,出煙的鏤空一側緊貼著牆麵,“實心磚牆不代表不是出路。如果這麵是承重牆壁的話,即使有縫隙也敲不出來看不出來,但是外麵流動的風,則會把熏爐裏的煙絲給吸進去。”
嫋嫋的煙氣,散發著刺鼻的薄荷味。
雕花鏤空小孔裏透出來的成團白霧,氤氳在兩人的周身。沐晟給她提著燈:“你是說,這麵牆既無擱槽,也無石蠟,因為隱在暗處,一般都會被人給下意識地忽略。但是風從何來?”
“上麵的擋板啊,”朱明月指了指他們掉下來的方向,“這裏既然是密室,就一定會另有出口,否則也不會讓我們從上麵下來了。”
隔著滿目煙火,沐晟仔細地湊近看過來:“可這麵牆和隔壁的屋子是共用的話,怎麽可能有密道?”
她抿唇一笑:“那就是扇密門。”
這麽煞費苦心修建的隱蔽密室,下口卻設在了小小的偏廳。為什麽?因為偏廳設在廊廡的最上麵,按照整座府宅的布局層次來看地勢最高,與中苑和西廂都足足相距著一座假山的高度。而下麵這麽大的空間,延伸開去,通道外的布局不是在敞苑,也應該是一間格外寬敞的屋子。那麽這堵牆的背後若非孫兆康的主屋,就是連接著府外的街道。
風燈朦朧的光線,照得她俏鼻白膩、檀唇緋紅。沐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開口道:“你好像是很有經驗。”
“王爺應該感謝小女的經驗,因為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
張三和李四還在外麵,守衛他倆的不過是幾個侍衛,且都是孫兆康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風燈的亮光動了一下。密室裏四麵封閉,連一點兒風都沒有,卻是連周圍的蠟燭都黯了黯。也是在那團朦朧的光線裏,她懷中的鎏金香爐升騰出的一抹煙霧,升到半空時,繚繞了一瞬,突然間就被那牆壁吸了進去。
少女仔細去探索,牆壁上連一點縫隙都摸不出來。
熏籠裏的香料發出“啪啦啪啦”的燃燒聲,將出煙孔和牆麵貼近了,剛剛冒出來的一絲煙氣,轉瞬間又被牆壁吸了幹淨。
找到了!
朱明月回眸與沐晟對視了一下。
驚詫向來是男子臉上不常見的表情,但此刻他目露訝異,有些驚歎道:“居然真的讓你找到了。”
朱明月將香爐放在地上,從後腰抽出一把短刀來,壓著刀尖兒一寸寸去劃。待鋒利而尖細的刀鋒絆了一下,她立刻將刀柄遞給身後的沐晟:“現在輪到王爺了。”
極尖極薄的刀刃,刀身閃爍著流動的緋色光芒,是那把他當初給她的景頗尖刀。
沐晟握住龍雀,一邊去撬牆麵,一邊略帶玩味地說道:“想不到你第一次用這刀不是救自己的命,反而是救本王的命。本王是不是得慶幸當時虧得把這刀送給了你?”
朱明月給他舉著風燈,款款而笑道:“王爺應該先去感謝把小女推下來的人。同時,小女也相信王爺獲救之後,絕不會恩將仇報。”
兩人這廂說話,沐晟手裏的刀在接觸到牆壁裂縫時忽然磕絆了一下。下一刻,他緊緊握住刀柄,手腕灌足了力,用刀鋒去反撬。
隨著一聲悶響,那堵牆忽然就動了,然後整個一翻,說時遲那時快,伏在牆壁的兩個人一下就被旋到了另一麵。刺眼的光線隨之撲麵而來,朱明月差點兒沒被甩出去,沐晟牢牢地摟住她的腰,等兩個人站穩了,才發現牆壁後麵,正是孫兆康的書房。
原來真是一扇旋轉暗門。
“本王想說,比起你的直言不諱,其實本王更欣賞你的聰明才智、膽大心細。而且托你的福,咱倆應該是這機關裏被關時間最短的兩個人。”
男子說罷,利落地轉身擋在她身前,拿著刀的手猛地舉起,刀尖朝外。
書房裏還有別人!
堂皇氣派的官袍,勾勒得銀絲彩線的鳥雀圖章,是從五品的文官佩戴。卻不是孫兆康。矮胖的身材,頭頂油亮,麵生得很。
“你、你、你們……”
書房裏的這個人,顯然也沒想到他不過是在這間書房裏小坐,那麵掛畫的牆忽然就動了,還一下子翻出倆人來!此刻被沐晟手裏明晃晃的利刃一指,那人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危險解除。沐晟轉身撩開她後腰的小衫,手腕一翻,刀柄在他掌心中懸了個弧度,就利落地插回到她拴在腰間的刀鞘裏。
“莫、莫非您就是……是、是、是黔寧王?”
好半晌,那人哆哆嗦嗦指著沐晟,像是隨時能哭出來。
“好像是來仰慕王爺的。”朱明月道。
沐晟挑了挑眉,“你是來仰慕本王的?”
那人一聽他的自稱,眼睛一翻,差點沒昏過去。這時外麵響起腳步聲,人未到話先到:“來了來了,讓趙同知久等了。下官剛剛有些急務要處理……”
孫兆康後麵的話沒等出口,前腳進門一眼就瞧見了屋裏麵的幾個人,險些沒跪下。
“王、王爺……!”
沐晟撣了撣袍袖,不緊不慢地道:“孫知府剛才處理什麽急務去了,怎的,看見本王很奇怪?”
孫兆康已經肝膽俱裂,下一刻,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朝著他咚咚地磕頭:“王爺,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啊……”
孫兆康這廂伏地叩首,椅子上的官員也摸爬滾打地跪過來,“下、下、下官……普洱府五品同知,趙、趙、趙鼎文……拜見黔寧王。”
原來是普洱府。
她記得沐晟提過的受元江哺育的六大府城中,普洱府也是其一,與東川不同的是,普洱府隸屬於雲南十三府管轄。但是地方五品同知,居然會不認識黔寧王府的當家。
另一邊,孫兆康已經懵了。他並沒想要沐晟的命,他也不敢。之前在府城外元江派武士來刺殺,那是元江府的事,與東川無關。而沐晟是堂堂封疆大吏,如果無故死在地方任上,朝廷會要了他的命!他不過是想困住沐晟,然後按照元江那氏的要求,除掉那個李四。可他還沒來得及處理,普洱府的官員就上了門。他也尚未應付這個新上任的趙鼎文,掉進密室的兩個人居然在沒有外援的情況,自己出來了!
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擅設密室、囚禁朝廷命官,孫知府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