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江那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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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朱明月還來不及發出什麽驚叫,就被不知何時冒出來的一道人影狠狠地往前一推,踉蹌了兩步就要跌倒,身後那人又使勁全力往前一撲,連反抗都不曾,她也被推下了暗格。
    又是“哢嚓”巨響,所有的光線在頭頂上戛然而止。
    也許會是她這輩子摔得最狠的一次。
    以前她爹爹教她騎術,沒等跑起來,從這邊跨上去,又從另一邊摔下來,又因驅馳的速度太快,直接被那匹馬給摔了下來。然後是建文元年,從幾丈高的台階上掉下來跌斷了小腿,也因此成功躲過了宮正司的執法女官對皇廷內細作的嚴密搜查。
    這回,怕是要摔斷脖子了。
    朱明月緊閉雙眼,心裏不禁這樣悲慘地想。卻在一瞬之後,整個人猛然著了地。或許不是地麵,因為沒有預想中重物落地時的悶響或者骨骼碎裂的“哢吧”聲,反而還彈了一下。
    等朱明月反應過來後,正被沐晟抱了個滿懷。
    身下的男子仰天躺在地上,而剛剛她是麵朝著他掉下來,正好不偏不倚地砸在他身上。密室內沒有光線,四目漆黑,身下的人隻是抱著她,連聲都沒吭,或許他吭聲了,因為她太害怕沒聽到。
    朱明月掙紮著去推他,“你怎麽樣?你說句話!”
    聲音有些顫抖,卻依舊沒有回音。朱明月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得慌亂地在他身上摸索,以為會摸到一手的血,或是斷胳膊、斷腿……
    好半晌,身下那人咳嗽著喘了一下,悶聲道:“你可真沉。”
    朱明月手腳並用地從他身上起來,然後跪到他身邊,慌慌張張地去扶他的胳膊:“你是不是被我砸得骨折了?胸腹呢?有沒有陣痛咯血……”
    胳膊腿折了還不要緊,要是肋骨斷了,刺破髒腑,不摔死也活不成。
    她的緊張讓沐晟咧嘴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放心,本王是在戰場上長大的,摸爬滾打,什麽陣仗沒見過。”
    兩人相互扶持著,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哪裏是地麵,下麵根本就是棉花堆。
    “真不知道孫知府怎麽打算的。煞費苦心布置了一個密室,下麵居然鋪著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麵還墊著鋪毯和棉絮。”
    足足鋪了三尺多厚。
    沐晟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用手環著她的肩,“要不然,你以為本王為何掉下來沒事,等你筆直地砸下來,還能穩穩把你接住。剛剛是你自己跳下來的?”
    朱明月一隻手扶著他,另一隻手摸索著探路,“怎麽可能。連多高都不知道,裏麵什麽情況也不知道,萬一底下是荊棘利刃,也跟著往下跳,不是當場被剁成肉糜了。”
    她是何其無辜。沐晟站的地方正是孫兆康布置好的陷阱。她離著兩丈遠,卻是被推下來的。
    朱明月說到此,不禁一歎:“這就是王爺說的‘先下手為強’?堪堪摔得狠些,王爺或許還受了內傷。但孫知府這招未免太過懷柔……”
    而現在又怎麽辦?
    外麵還有一個張三、一個李四呢。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一片開闊空地。
    幾串風燈無風而動,暈出一團朦朧的煙靄。前麵不遠的牆壁的擱槽裏,一隻小小的蠟燭幽幽發亮。朱明月扶著沐晟到一側的石桌旁坐下,取了一小截石蠟,用微弱的火焰將其他擱槽裏的蠟燭點燃了,又將鉤角上的燈盞也點上。
    “孫兆康是想讓我們做長期被困的準備,過來瞧瞧,連打發時間的東西都安排了。”沐晟說罷,悶悶地咳嗽幾聲。
    逐漸亮起來的光線,照得密室內極為開闊。
    而他麵前的石桌上擺著兩張棋盤,連棋子都碼得整整齊齊。
    朱明月失笑道:“可是這裏沒水沒糧。”
    她又往周圍看了一圈,心道這地方真是夠寬敞的。方方正正的空間,四周密封,且深入地下,別說是窗戶,連一道小小的天窗都沒有,底下又與上頭相隔甚遠,兩邊牆壁打磨得滑不溜手,倒是頗有些像說書人講的故事。不知道待會兒兩邊的牆壁會不會向中間壓來,還是說得等他們誤碰了什麽機關,才會有暗器射出來。
    朱明月拿著蠟燭,試著敲了兩下光滑的牆壁。
    “說不定待會兒就有人做好送來了。”
    沐晟扶著桌案,起身去旁邊的擱槽裏拿了一根蠟燭。傾斜燭身,往桌麵上滴了幾滴蠟油,然後將蠟燭固定在上頭,“這封軍報讓孫兆康狗急跳牆,先讓本王看看上麵到底寫了什麽。”
    從懷裏掏出那絹帛包著的手劄,被壓得有些褶皺。
    朱明月見他不緊不慢的神色,不禁道:“那絹帛外麵的繩捆包紮得嚴實,根本就沒有拆開過的痕跡。分明是王爺故意唬喝孫知府,讓他誤以為這就要對元江府發兵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沐晟那樣的調兵安排,無疑是對孫兆康權力的架空,而這份軍報是蕭顏從曲靖送來的,還特地直接送去府衙,很容易讓人以為是沐家軍的請兵令。不害怕才怪!
    但需要提到的是,孫兆康藏得很深,陌白街那日整條街的替換,其實是他的手筆,既是示威,也是警告,警告沐晟適可而止。但沐晟忍下來了,一直裝作不知情。小不忍則亂大謀,沐晟是個人物,但表麵上唯唯諾諾的孫兆康,也並非那麽不中用。如果他知道張三會連帶著扯出一個李四的話,打死他都不會把人交出去。他一定悔不當初。
    可陌白街上整齊劃一的行動,訓練有素如同軍隊,當街百姓全部聽命行事,事後又一律三緘其口。這是一種同仇敵愾的力量。
    借著跳躍的燭光,男子在閱看手劄。
    少女則在密室四處走走看看。過了一會兒,她懷抱著一鼎鎏金小香爐,施施然走了回來。
    薄荷的香氣濃鬱得刺鼻,沐晟打了個噴嚏,抬起頭,就看見少女的整張臉都籠罩在一團純白的煙氣後麵,勾勒得眉黛彎彎,點漆似的眼眸盈盈,朦朧顏容,如幻似夢。
    “你從哪兒找來的?”
    朱明月指了指右麵牆壁的拐角。牆角處擺設得整整齊齊的不僅是香爐,還有銀質香箸、薄荷熏料……孫薑氏是相當細心的一個人,而這種細心有時就會出賣她曾經安排這一切的事實。
    “王爺相不相信巫術?”
    她眉眼含笑,嗬氣如蘭。
    沐晟挑了挑眉,將那軍報手劄揣進懷裏,“要不要本王再給你配一桶竹簽?”
    朱明月嗔了一眼:“又不是要算卦。”
    “那是用來幹嗎的?”沐晟抱著雙臂。
    熏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