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火綴——
字數:9550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知你如我,情深不負 !
“認識他之前,覺得身邊很多的男人都還不錯,遇見他之後,身邊所有的男人都是錯的。”
我認識吳洋時已是冬去春來。彼時,我已經通過了修士入學考試,作為正式學生就讀於大阪大學醫學院。
每日都很忙碌,除了繁重的課程,還要在藤井教授的指導下,在實驗室裏培養各種變異的細菌,常常忙得沒時間回公寓做飯,沒時間和葉正宸共進晚餐,暢談理想人生的機會自然也少了很多。總算一切的努力都沒有白費,藤井教授讓我參與了他的課題。
但是,我的研究結果與他的預測不一致,我一再用數據向他證明,他想培育的那種抗癌細菌無法在正常環境中存活,他卻不相信,在眾多學生麵前批評我不夠努力,應該把學日語的時間也放在實驗室裏。我無法理解他的邏輯,也不能當眾反駁他,隻能去實驗室裏繼續努力。
季師姐來實驗室找我,坐在我身邊,安慰我:“小冰,我知道你委屈,你的課程那麽多,確實很難抽出時間做實驗,可藤井教授就是這個脾氣,有什麽話就直說,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你如果實在受不了,我去跟柴田教授說說,讓他安排你退出這個項目,你跟著柴田教授做些理論的研究,壓力會小很多。”
我急忙搖頭:“不,師姐,我受得了。我隻是摸不透這些細菌的特性,無法確定細菌存活的條件。我下學期少選些課程,把主要精力放在跟蹤觀察上。”
“嗯,也好。””她想了想,又說,“小冰,有件事你確實要注意下。你想學日語,看日語資料,以後在寢室學,不要讓藤井看見,他不喜歡精通日語的留學生。當初我推薦你的時候,他還特意問過我,你是不是日語係的學生。”
“為什麽?”
“其實,日本很多教授都不喜歡招日語好的留學生,因為他們和日本學生討論敏感課題的時候,不希望我們能聽懂。難道你沒發現,我們醫學部裏很多留學生的日語都非常好,卻從來不說?”
我忽然想起葉正宸,他在田中教授麵前講英語,也是這個原因嗎?我還記得我當初問過他:“為什麽和田中教授說英語?”他分明不是這麽告訴我的。
季師姐走後,我拿出電話打給葉正宸,原想問問他不說日語的原因,可一聽說他正在急診室裏包紮傷口,我的腦子頓時嗡的一聲,顧不上收起實驗器材,我直接從實驗室跑出來,飛奔向教學樓前麵的急診部。
阪大醫院的急診室裏,葉正宸穿著染滿血跡的t恤,端坐於處置室內,右臂大麵積擦傷,血肉模糊。我圍著他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查看了一遍,確定他沒有骨折,沒有其他傷痕,才筋疲力盡地跌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用袖子抹抹額頭上滾滾而下的汗。
葉正宸體貼地把護士剛剛遞給他的冷水送到我麵前,我接過,一口氣全都喝了下去,幹澀的嗓子才能發出聲音。
“你怎麽搞的啊?”我滿心關切地問他,隻不過語氣中的哀怨明顯多於關切。
“不小心摔的。”他輕鬆地回答。
一個可以三秒鍾跳到我陽台上的男人,會不小心把自己的手臂摔得鮮血淋漓,鬼才信。我斜著眼睛看看他:“該不是跟人家搶女朋友,大打出手吧?”
他無奈地搖搖頭,說:“丫頭,你還真了解我。”
“難道真讓我猜中了?”
他無語。
我以為自己猜對了,又追問:“你跟誰搶女朋友啊?他們怎麽下手這麽狠毒?”
他歎了口氣,附在我耳邊,壓低聲音對我說:“他們是日本黑社會,那個打我的男人可能是個老大。”
“啊!你怎麽會招惹上黑社會老大的?”
葉正宸思索了一下,又靠近我耳邊說:“他撞見我和他女人上床,怒火衝天,讓十幾個人打我一個。幸虧我跑得快,從二樓跳下來逃命,不然肯定死無全屍了。”
“天哪,這麽驚險!”我聽得一身冷汗,“我聽說日本的黑社會特別無法無天,你以後千萬要小心,萬一再讓他們遇到,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
“是啊!他們說了,再看見我,要把我砍成一段一段的,丟在海裏喂鯊魚。”
“什麽?他們要把你喂魚?”我被嚇得驚慌失措,趕緊拿出電話,“我們報警吧。”
他搶過我手中微抖的手機,滿不在乎地說:“報警也沒用,警察又不能二十四小時保護我。”
“那怎麽辦呢?”一想到他有生命危險,我嚇得手心全是冷汗,拚命往裙子上蹭,還是擦不淨汗水。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已經習慣了有他的生活,甚至對他產生了一種深切的依賴,我不敢想象,生活中如果沒有了他,世界於我將是怎樣的荒蕪。
他見我真的著急了,反過來安慰我:“你不用擔心,大阪這麽大,他們沒那麽容易遇到我。”
可我還是心急如焚,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勸上幾句:“師兄啊,醫院裏那麽多漂亮女護士還不夠你泡的,你非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混什麽啊?以後別去居酒屋那種地方……這裏是日本,不是中國,萬一出點什麽事,你的家人沒辦法幫你……”
我發覺自己有點朝我老媽的方向發展的趨勢,立刻自我鄙視起來,但他好像一點都不煩,興致盎然地聽我嘮叨。
“對不起!”一句柔軟的日語打斷我苦口婆心的勸誡,我好奇地回頭,隻見一個年輕文雅的日本少婦對我們深深鞠躬,用日語說,“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我代表我的丈夫、家人再次謝謝你。”
說完,她從背後拉出來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兒,推推他。小男孩兒很有禮貌地鞠躬:“謝謝你救了我……對不起,害你受傷了。”然後,他特意用別扭的中文說了兩個字,“謝謝!”
葉正宸用沒受傷的手摸摸他的頭,說:“不用謝我。以後過馬路千萬要小心,要看好紅綠燈,還要牢牢牽住媽媽的手,記住沒有?”
男孩點點頭。
我愣了好久,終於從葉正宸和這對日本母子的對話中醒悟過來——原來他的傷不是因為被黑社會追殺,而是為了救一個闖紅燈的小孩子。
母子兩個千恩萬謝之後,去給葉正宸交醫療費。
我咬牙切齒地看向強憋著笑意的葉正宸,怒吼:“你耍我!”
“你非要把我想成低級趣味的色狼,我也沒有辦法。”
“你!”很多種情緒匯聚到一起,有氣,有急,有心疼,也有擔憂,複雜的情緒讓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下意識想要伸手打他,手抬起來,對著他一身的鮮血淋漓哪裏落得下去。
這時,醫生過來給他處理傷口,拿著酒精幫他擦拭、消毒。看見醫生用酒精棉為他鮮血淋漓的手臂殺菌消炎,看見他強忍著痛苦,眉峰緊緊糾結在一起的樣子,聽見他極力壓抑疼痛的沉沉呼吸,我真覺那每一下的疼痛都在我心上。
葉正宸看著我的眼睛,問我:“眼睛怎麽紅了?該不是心疼我了吧?”
“誰心疼你?誰心疼你!我會心疼你?哈哈,開什麽國際玩笑。”
我幹笑兩聲,站起來,扭頭往門外走。
“丫頭,你去哪?”他問。
“買點豬蹄和排骨,回家給你煲湯。”
“記得多煲點。”
“知道了。”
走出急診室的門,背靠著牆壁閉上眼睛,眼淚劈裏啪啦掉下來,怎麽都擦不完。我是真的心疼他,心疼得要窒息了。
我將屈著的無名指咬在嘴裏。每次覺得痛苦時,我就會不自覺地做這個動作,可為了一個男人還是第一次。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心疼他,可就是心疼,疼得受不了。
一隻手拂過我臉上的眼淚,很輕,很柔,也很暖。
“傻丫頭……”葉正宸把我的無名指從唇齒間拉出來,看著上麵深深的齒痕和淚痕,徐徐地歎息,不輕不重,“哭什麽,我又沒死。”
我哭著把臉埋在他的肩上,極力壓抑著抽泣。他的身上染著濃烈的酒精味和血腥味,還有一點點,獨屬於他的味道。
我在他懷裏仰起頭,滿臉嚴肅地對他說:“葉正宸,你不許再受傷。你再敢受傷,我和你沒完。”
“好,我答應你。丫頭,別哭了,你哭得很難看。”
“……”
“你笑的時候特別漂亮。”
我氣得笑出來,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色狼!”
他垂眸看著我,在他眼底,我仿佛看見了一抹幽深。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心髒仿佛被絲絲縷縷的輕紗纏繞……
手機鈴聲擾亂了這份奇妙的感覺,葉正宸快速放開我,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和掙紮。
我手忙腳亂地接通電話,聽見馮嫂用溢滿興奮的聲音說:“小冰,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噢?什麽好消息?”
“我們國家派了一批特優秀的救援武警來日本培訓,就住在阪大西門的jica酒店。”
武警?特優秀的?
換作以前我一定笑得流口水,興奮地問問馮嫂裏麵有沒有帥哥,此刻我的眼睛卻一直盯著葉正宸的手臂——他的傷口還沒有處理完,汙血中粘著少許塵土。
我認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至少應該壓製一下心中的興奮之情。
見我無話,馮嫂接著說:“我知道你最喜歡兵哥哥,特意幫你考察了一番,有個叫吳洋的帥哥,二十八歲,身高超過一米八,現在還沒女朋友呢。我和老馮正要帶他們去學校的食堂,你有沒有興趣來圍觀?”
“馮嫂,你真是對我太好了!”我有些壓抑不住了,笑意在嘴角蔓延開了,“我……”
“要不你過來一起吃飯吧,大家認識認識。”馮嫂熱情地提議。
我還沒回答,葉正宸一臉陰沉地瞪著我說:“別告訴我,你想把我丟在醫院,跑去食堂跟帥哥吃午飯。”
我也沒說要去啊,我回瞪他一眼,“哀怨”地對著手機說:“馮嫂,我現在有事,過不去。”
“哦,真不巧……這樣吧,我晚上約他們來我家玩,你有空時可以來我家串串門……”
“好。”掛斷電話,我沒來得及開口,葉正宸轉身進去繼續包紮傷口,整個下午不說話也不理我。
我以前真沒發現,葉正宸不笑的時候挺冷酷的,一張冰山臉讓周圍的氣溫好像都降了許多,氣壓仿佛也低了許多,讓人呼吸困難。我又煲湯,又撫慰,又講笑話,煞費了一番苦心,某人的臉色剛略有好轉,我又接到馮嫂的電話,說那幾個武警已經到她家了,最帥的吳洋也來了,讓我過去認識認識。
想到兵哥哥,我雀躍不已,快速盛了一碗湯端給葉正宸:“師兄,你慢慢喝,我去馮嫂家坐坐。”
葉正宸冷哼一聲:“見色忘義!”
“我哪有,這不是給你煲好湯了?”遇上這樣難伺候的人,我是滿腹委屈無處傾訴。
“晚點去他們又不會跑了,坐下來吃完飯再去。”
“可是……”
他將手臂舉到我麵前,質問我:“你是個醫生,能不能考慮一下病人的感受?”
“未來的醫生。”我嘟囔了一句。
雖是未來的醫生,但我好歹學了五年醫,深知生病的人大都因為身體不適,情緒反常,作為未來的醫生兼病人朋友,我深表理解和同情。於是,我乖乖地坐下,狼吞虎咽地吃飯,葉正宸偏偏細嚼慢咽,吃得那叫一個斯文。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他吃完飯。我快速收拾好餐具,迫不及待要出門,某病人又開始折騰,非說床單被罩髒了,舉著條傷殘的手臂去換床單。一看他笨拙的動作,我的心疼得七零八落,腦子一熱,什麽都沒想就爬上他的床,幹淨利落地為他換上一套幹淨的床上用品。
等我做好一切,從床上爬下來,葉正宸正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盯著我。
“怎麽了?”我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開花了?”
臉色陰沉了一個下午的某人忽然笑了,拍拍我的頭:“丫頭,快點去吧,再不去你的兵哥哥就走了。”
他總算良心發現了。
“我很快就回來,你等我,我一會兒回來幫你換衣服。”
“好,我等你。”
馮哥馮嫂住在五樓,為了加快速度,我選擇了乘電梯。電梯緩緩上升,我的心跟著提了起來,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接觸軍人,還是以“相親”的形式,我緊張得手心微顫。
電梯門打開,我看都沒看,低著頭往外走,一不留神撞到一副強健的胸膛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驚慌地抬頭,正看見一張陌生的臉,五官端正,眼神清明,豐神俊朗。
“小冰?”馮嫂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親熱地拉住我的手,“來,我給你介紹,他們是國家派來受訓的武警,前幾天剛來日本的。”
我偷偷看了一眼被我撞到的兵哥哥,他沒穿製服,一身休閑便裝顯得他身材健碩,雖然不像葉正宸的身材那麽有線條的美感,不過穿上製服肯定特有型,長相也不錯,雖然不像葉正宸的五官那麽完美……
唉!我這是犯了什麽病,怎麽總拿兵哥哥和葉正宸那個色狼比?根本沒有可比性。
我看兵哥哥的時候,兵哥哥也在看我,對上我的目光後,他急忙收回恍惚的視線,十分禮貌地伸手:“你好,我叫吳洋。”
原來,他就是吳洋。馮嫂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我叫薄冰。”我紅著臉把手伸到他的手心裏,輕輕一握便放開了。
吳洋看來恭謹又內斂,不太善於言辭,隻與我簡單寒暄幾句後,便進了電梯,離開。馮嫂問我:“小冰,這個吳洋怎麽樣?”
“挺好的。”不知是不是他們沒穿軍裝的緣故,看他們的言談舉止,並非我預想的那麽莊嚴肅穆,甚至還不如葉正宸有那種英挺傲然的味道。
“我剛剛幫你打聽了,他是武警學校畢業的,在消防救援支隊做了三年,好像回去就能升職了。我跟他聊了會兒,人不錯,挺踏實的。”
聽上去確實不錯,是我一直最想要的那種類型,隻是我對他並沒什麽特別的感覺,沒有觸電般的感受,沒有心跳,沒有激動。
我還沒說話,馮哥埋怨馮嫂說:“你剛剛認識吳洋,還沒了解,就介紹給小冰,你也不怕誤了她的終身幸福。”
“我隻是介紹他們認識,做個朋友,又沒說讓他們談戀愛。”
“你懂什麽……感情的事要看緣分,你別亂扯紅線。小冰,你別介意,你馮嫂總是這麽熱心。”
我笑著對馮哥說:“馮嫂給我介紹這麽帥的兵哥哥,我怎麽會介意呢?”
馮嫂也說:“兩個人有沒有緣分,要相處了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覺得你囉唆呢,後來不還是選了你?”
“好了,你別添亂了,快點回家吧。”馮哥有些不耐煩,扯著馮嫂離開,連葉正宸受傷的事我都沒機會說。
我不禁有些納悶,馮哥平時對我挺關心照顧的,為什麽今天有點反常呢?他好像不太希望我和吳洋在一起。
懷著滿腹的不解,我從五樓的樓梯下來,剛轉過樓梯口,便看見葉正宸站在走廊的圍欄前,凝神看著樓下。我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正看見幾個兵哥哥離去的背影,吳洋走在最中間,身姿格外挺拔,穿上製服一定更英挺偉岸。
“相親相得怎麽樣?”可能因為天冷,葉正宸的聲音也冷冰冰的。
“誰相親了,我隻是認識認識他們。”
“那個高個子的看上去不錯。”葉正宸指指前方。
“他叫吳洋。馮嫂說他是武警大學畢業的,在消防救援支隊做了三年,人不錯,很踏實……”
葉正宸捏捏我的臉:“還說不是相親,了解得這麽清楚。”
我捂著被他捏過的臉,恨恨地道:“就算我是去相親了,不行嗎?人家二十三歲了嘛,想找個好男人嫁又沒有錯。難道像你一樣,天天尋歡作樂。”
“是啊,確實不該像我一樣。”葉正宸拍拍我的腦袋,“你應該快點找個好男人嫁了。你已經二十三歲了,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接收到我憤怒的目光,他急忙改口說:“我說錯了,你這麽年輕、漂亮、可愛的女孩,排隊等著娶你的男人多了,不必著急。”
“這還差不多。”
葉正宸又看看吳洋遠去的背影,問我:“你喜歡他嗎?”
我也不知道。談不上喜歡,也不是不喜歡。我不知道感情的事是否真的講緣分,我隻知道剛剛和吳洋撞了個滿懷,卻沒有撞出任何火花,但我並不討厭他,畢竟他是個兵哥哥嘛,我從來不討厭兵哥哥。
“師兄,你覺得他怎麽樣?”我向葉正宸征求意見。
“你喜歡就好。”他說完,轉身回了房間,關上門。
他居然把我關在門外,這個死沒良心的,虧我惦記著他的傷,急著回來幫他換衣服。
有一種人男人,你認識他之前,覺得身邊很多的男人都還不錯,遇見他之後,身邊所有的男人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