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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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對年輕漂亮的女人都有好感。”
    雖然某人非常沒有良心,對我未來的幸福生活漠不關心,我卻時時惦記著他的傷痛,上課心不在焉,做實驗魂不守舍,總想著他的傷口會不會疼,他活動是否方便,換衣服怎麽辦。教授剛說下課,我第一個衝出教室,去超市買了排骨和水果,直奔他的家。
    按了兩聲門鈴,聽見裏麵說“門沒鎖”,我馬上推開門。
    葉正宸正在洗頭發,右手纏著厚重的繃帶,無助地在空中揮舞,左手笨拙地往頭上撩著水,水滴順著他古銅色的脊背流下來,淌過他光滑的肌理。他背上的肌肉竟如此強健,貌似不是文質彬彬的醫生該有的。
    偷偷欣賞了一會兒某人的好身材,看得快要流口水時,我才放下手中的水果,順手拿了條毛巾幫他擦擦背上的水:“我幫你吧。”
    “這麽早回來?不去研究室,你不怕藤井教授剝了你的皮?”他接過毛巾擦了擦臉頰上的水。
    “反正已經剝過兩層了,不怕再剝一層。”
    他對我眨眨眼,問:“你就那麽不舍得把我一個人放在家裏?”
    “別那麽多廢話!”我冷冷地白他一眼,搬來把椅子讓他坐下,“來,坐下!”
    他乖乖坐下,我學著美發店幹洗的方法,把他頭發上的水擦幹些,倒了點洗發水在他的頭發上,慢慢地揉。他的發質很好,很柔軟,磨蹭著手心,讓我聯想起柔軟絲滑的巧克力。揉著揉著,我的眼光情不自禁地移到他裸露的上半身。
    說實話,挺有看頭的,不是清瘦骨感,也不是誇張的大塊肌肉,緊實的肌膚給人一種強勢的力量感。
    “喂!”某人不滿地抹了抹眼睛上的泡沫,“你想什麽呢?魂不守舍的。”
    “呃……”我這才發現自己把泡沫弄到他的眼睛裏了,慌忙拿毛巾給他擦。
    我當然不能告訴他,因為他身材太好,把我迷的魂不守舍,我隻能窘迫地轉移話題:“我今天在食堂遇到馮哥和吳洋他們了,一起吃的午飯。”
    “哦,難怪……”他閉上眼睛,對此不置一詞。
    或許我和吳洋真的有緣,昨天剛認識,今天又在食堂遇到,吳洋本來就高,又穿著作訓服,在一群身材瘦小的日本人中間特別醒目。吳洋看見我,特意過來跟我打了個招呼,說他感冒了,問我日本什麽感冒藥比較有效果。
    “我寢室裏有感冒藥。”我想說讓他來取,或者我給他送去,又覺得我們還不太熟,於是說,“等馮哥有空,我讓他給你送去。”
    “謝謝!”
    我笑著說:“為人民服務。”
    吳洋也笑了。他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挺可愛的,不像葉正宸,他的笑總讓人琢磨不透,而他這個人更讓人琢磨不透……
    低頭細看葉正宸飛揚的眉毛,我想起一個早就想問,卻一直沒機會問的問題:“師兄,你在國內讀的哪所大學?”
    “北大醫學院。為什麽問這個?”
    “因為,我有時候覺得你身上也有種軍人的氣場,還以為你是軍醫大學畢業的。”
    “軍人?”葉正宸睜開眼睛看著我,除了麵對病人,我很少見到他如此專注的神情,“什麽氣場?”
    “我也說不清,隻是一種感覺。比如,你的生活習慣像受過軍事化管理一樣,站姿總是很直,還有,你很愛護國旗……”我記得有一次,公寓門前有麵小小的中國國旗掉在地上,無人去理,葉正宸經過時,彎腰將它撿了起來,擦淨灰塵,插在旁邊的欄杆上,那動作特別有軍人的範兒。
    “你小學思想品德課上過沒?老師沒教過你:國旗是我們民族的尊嚴?”
    似乎講過,但一般人肯定沒他這麽細致。
    “對了,你的身手怎麽那麽好?”我指指陽台兩米多高的圍欄,“那次,你三秒鍾就翻過去了。”
    “那道圍欄不高,爬了五分鍾還沒爬上去的人不多。”他笑得很討厭,一定又在回味我當初怎麽也爬不上去的糗樣兒。
    我想了想,又問:“那你爸爸是做什麽的?是軍人嗎?”
    他抬頭,目光與我的交匯,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我爸爸是個生意人,他希望我做個好醫生,所以把我送到日本來讀書。”
    看來是我想多了。自從認識他我一直有種感覺,他好像是個軍人,要不就是出身在軍人家庭,才會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軍人那種氣質和習慣。
    “你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他好奇地望著我,“你該不會……喜歡軍人?”
    “是仰慕!”我更正,“堅毅,自律,剛強,正直,冰冷的外表下隱藏著火一樣的熱情……”
    我在心裏偷偷補充一句:軍綠色的製服下隱藏著挺拔的身軀,致命的誘惑啊!
    我對製服的愛啊,又泛濫了。我驀然冒出來倒追吳洋的想法。
    “軍人沒你想的那麽好,我還是覺得醫生好一點……”葉正宸大言不慚地說。
    我毫不客氣地鄙視他:“嘁,至少軍人紀律嚴明,不會隨便勾搭女人。”
    他聽出我在諷刺他,冷哼一聲:“你看見的是他們穿軍裝的樣子,脫了軍裝,一樣是個男人,一樣有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有需求沒關係,關鍵要能自我控製。連自己的生理需求都控製不住,那和動物有什麽分別?”
    “有時候,人還不如動物……”他的眼光失去了焦距,思緒也似飄向了遠方,“虎毒不食子,狼行成雙……有些人,為了權力和欲望,連至親都不在乎……”
    “你在說誰?”
    “很多人。”
    他說“很多人”三個字的時候,眉頭深深地皺著。我幫他撫平眉峰,繼續給他洗頭,一下一下耐心地揉著,順便按壓他的百會穴、太陽穴、風池穴,以舒緩他的情緒。洗完之後,我幫他擦幹頭發,再用手指幫他理順。整個過程,他一直看著我,聚精會神地看著。
    “好了,我回去給你煲排骨湯,一會兒給你送來。”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因為你照顧我啊!”我不著痕跡地抽出手,對他深深地鞠躬,諂媚地笑著,“師兄,這幾個月承蒙你的關照,我感激不盡。”
    “你就沒有點其他想法?”
    “你放心,我從不敢對你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一直把你當成哥哥。”“哥哥”兩個字,我脫口而出,可當我嚐試著把眼前的男人想象成親哥哥時,內心湧起一陣亂倫的罪惡感。
    我的心猛地一亂,目光在慌亂中四處遊移,忽見一道人影從窗外閃過,穿著迷彩作訓服。
    我匆忙跑出門去看,果然是吳洋。吳洋一見我,靦腆地一笑,酒窩深嵌在臉上:“馮哥說他有事,讓我自己過來拿藥。”
    “哦,你等一下。”一看見他的軍裝,我的腦子就有點遲鈍,什麽都沒想,直接進門拿了藥給他。
    等他走遠我才追悔莫及,這麽好的機會,我應該請兵哥哥進來喝杯咖啡,暢談一下理想和人生。
    唉!我錯過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本以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沒想到接下來的幾天,吳洋每晚都給我打電話,雖然開場白都是向我谘詢他的病情,可聊著聊著就跑了題,關心起我在日本的生活,弄得我這顆心沒著沒落的。
    很多人都說,在國外,孤獨感特別容易讓單身的男女互相萌生好感。我不知道身在異國他鄉的吳洋是否因為孤獨對我有些好感,反正我對他的製服越來越有好感。
    某日,初春的風吹過窗前,我站在窗邊一邊幫葉正宸擦背,一邊發呆。
    “想什麽呢?我的背都讓你擦掉一層皮了。”葉正宸提出抗議。
    我滿心愧疚地放下毛巾,幫他披上外衣,再小心翼翼地幫他穿上:“師兄,你說我跟吳洋靠譜不?他隻在日本培訓半年……”
    葉正宸看都沒看我:“半年很久了,泡你這種沒心眼的小丫頭,絕對夠了。”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我也沒跟你開玩笑。”
    我泄了氣,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心事重重地玩著他的袖口:“他想泡我,是不是說明他對我有好感?”
    “男人對年輕漂亮的女人都有好感。”
    “討厭!”我鄙視地瞪他一眼,“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好色,人家是軍人。”
    葉正宸第n遍給我更正:“武警。”
    “都一樣嘛!”我小聲嘀咕,“我不挑剔,穿綠色軍裝就行。”
    某人懶得理我,專心致誌地瀏覽網頁。我仍不放棄,哀怨地扯著他的袖子:“師兄,你經驗豐富,給我點意見唄。”
    “很抱歉,我在這方麵沒什麽經驗。”
    “你跟我就不用謙虛了,給我傳授點唄。”我討好地笑著。
    “……”某人無視我。
    “這可關係到我的終身大事,我把你當親哥哥才問你意見,你不能不負責任啊!”
    “我又沒把你怎麽樣,我負什麽責?”
    “你,你有點良心好不好?我可是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無怨無悔……”
    “好吧!為了你的無怨無悔——”某人被我纏得沒辦法,一本正經地坐正,“你告訴我,你到底喜歡吳洋什麽?”
    我想都沒想就回答:“他有軍裝。”
    “是不是任何一個男人穿上軍裝,你都喜歡?”他指指自己,“那我呢?我穿上軍裝你也喜歡我?”
    我狂點頭。心中不由得幻想起葉正宸穿軍裝的樣子,這種幻想讓我心裏像貓爪在撓,癢癢的:“嗯,師兄,要不改天我把吳洋的軍裝借來,你穿給我看看唄。”
    “別用這種色迷迷的眼神看我。”
    “一次。”
    “不穿。”
    我百折不撓:“就一次,我晚上給你煲湯。”
    他想了想,湊到我耳邊,呼吸熱得燙人:“你晚上幫我洗澡吧。”
    “色狼!”
    葉正宸滿臉無辜地指指自己:“我色?我又沒讓你穿製服給我看。”
    嗯,說得也是。我又湊到他跟前,繼續討好他:“師兄,那你要怎麽樣才肯穿給我看呢?”
    “不如,你也穿件我愛看的吧。”他眯起眼睛,滿臉壞笑,連眼睛裏都浸透著壞笑,笑得我渾身發毛,“我喜歡你穿白大褂,特別正統……或者,隻穿睡衣的時候,燈光一照,該看見的都能看見。”
    太無恥了。
    我氣得一腳踹過去,正踢在葉正宸的小腿上。我明明沒有很用力,可他按著小腿一陣慘叫,表情比手臂受傷還要痛苦。
    “很疼嗎?”所有的羞憤化作心疼,我小聲問。
    “……”某人賭氣不理我。
    “我給你揉揉吧。”
    “好啊!”這一聲回答得別提多幹脆,隨後,他把腿伸過來,放在我的腿上,讓我嚴重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疼。
    不揉不知道,他腿上的肌肉很結實,即使放鬆了,仍然彈性十足。輕輕揉了一會兒,我問:“還疼嗎?”
    他沒回答。
    我抬頭,見他正專注地盯著我的臉,好像有火焰在眼底躥升一般,熱得灼人。這種眼神我見過一次,我第一次請他吃火鍋時,他就這樣盯著翻滾的牛肉。
    “師兄,你是不是餓了?”我試探著問。
    “嗯,是有點餓了。”某人毫不客氣,“我想吃肉。”
    “我的冰箱裏還有幾隻豬蹄,你等等,我煮給你吃。”
    “我不愛吃。”
    我摸摸他的頭,柔聲哄他:“乖,補充膠原蛋白,有利於傷口愈合。”
    這位一向挑食又脾氣執拗的傷者難得一見地聽話,竟然……默許了。
    吃過晚飯,我拉過葉正宸的手腕,看看他的手表。某人金燦燦的手表比以前那款還要刺眼,鑽石跟不要錢似的,嵌得到處都是。
    呃,鑽石不是重點,重點是時針已經走過六點了。
    “六點多了,我要去便利店打工了。”
    “你要去打工?”
    “嗯。日本的學費貴得要人命,獎學金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申請下來……我先打幾天工,撐一撐。”我邊說邊收拾東西。
    “你沒錢交學費?怎麽不早點說。”
    見他起身去拿錢包,我忙說:“我也不是單純地想要打工,我主要想鍛煉鍛煉口語。李凱給我介紹了一家便利店,在石橋那邊,很近,而且每次三個小時,不會太辛苦。”
    “李凱?是工學部的那個李凱?”
    “嗯。”李凱是阪大工學部的學生,我和秦雪在工學部食堂吃飯的時候經常能見到他。他身材清瘦,眉目清秀,頗有點浙江風流才子的範兒。後來接觸過幾次,發現他人不錯,言談非常有文化底蘊,不像某人。
    “三個小時,那不是要工作到十點?”葉正宸的眉頭鎖得緊緊的。
    “嗯,也不算晚。”我說,“回來還有時間看文獻。”
    安頓好某傷患,我剛要出門,想起雅虎天氣上說有雨,正欲回家拿雨傘,聽見葉正宸在屋裏喊:“丫頭,我三天沒洗澡了,記得早點回來幫我洗澡。”
    “打電話叫你那些情人來給你洗。”
    “我沒有,你幫我雇一個女優來吧,要漂亮的。”
    我順手撿起拖鞋丟過去:“你不是有潔癖嗎?怎麽拈花惹草的時候沒見你有心理障礙?”
    “我的心理障礙因人而異,我對你就完全沒有障礙,不信我們試試。”
    “滾!”我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我被他氣得頭也不回地離開,連雨傘都忘了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