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情緣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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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無知的時候我天天想知道真相,現在卻不想了。看清過太多的真相後,寧願被騙一輩子,也不想看醜陋的真相。”
    在超市逛了一圈,葉正宸買了好多東西,都是我們以前愛吃的。我說冰箱可能放不下,葉正宸就順便給我買了台雙開門的冰箱。我沒敢說我的公寓沒地方放,我怕他給我買座大房子。
    從超市回來,他把車停在我的公寓門口,我剛要下車,卻意外地看見印鍾添正在樓門口徘徊,似乎想上去,又猶豫不決。我看了一眼葉正宸,他緊鎖著眉頭,一言不發。
    “你等我一下。”
    葉正宸拉住我的手:“丫頭……”
    “你放心,我們不可能了,我隻想跟他說幾句話。”
    他猶豫了一下,鬆了手:“我等你。”
    印鍾添看見我從車上下來,有些無措,想要離開。
    我喊住他:“鍾添,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他站住,看向葉正宸的車,隔著擋風玻璃與葉正宸對視了一陣,轉身對我說:“小冰,我要走了,去另一座城市,臨走前,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你說吧。”
    他拿出一張銀行卡給我:“這裏麵的錢是你的,還給你……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麽多。”
    “我應該謝你的,明明是我對不起你,你還幫我瞞著我爸爸——”
    我話沒說完,印鍾添突然抱住我:“對不起!小冰,是我對不起你!”
    我不介意最後一次告別的擁抱,可是,葉正宸在看著,我不能。
    我剛要推開他,就聽見他啞聲說:“葉正宸已經告訴我了,他說你是為了救我,才會被他……被他侮辱……他還說你為了我的前程,答應嫁給他。”
    “什麽?”我猛然推開印鍾添。葉正宸為什麽要這麽說?他明知道這對印鍾添將是多大的打擊。
    “小冰,你太傻了。”印鍾添痛苦地搖搖頭,“我根本沒貪汙一分錢,更沒犯罪。我從一開始就非常配合專案組審查,把我所有掌握的情況都說了,證據也都交出來了,就算葉正宸不救我,我也不會坐牢……至於,有罪的消息,都是他有意放出來,騙你的。”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瞬間覺得天旋地轉。我回頭去看葉正宸,他仍坐在車裏,迎著陽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包括這宗案子。”
    “案子?”我拚命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一定想不到,負責這宗案子的人叫鄭偉琛,他是葉正宸最好的朋友。這宗案子從立案到現在,葉正宸對一切都了如指掌。”
    太多超越我想象的真相撲麵而來,我已經無法再去深思,隻本能地問了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你有權知道真相。”
    真相?年幼無知的時候我天天想知道真相。看清過太多不堪的真相後,寧願被騙一輩子,也不要再有人為我揭示醜陋的真相。我想要快樂,哪怕這份快樂是泡沫,我也不想有人戳破。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印鍾添:“你和我分手,也是他逼你的嗎?”
    “小冰,我沒得選擇。我的父母年紀大了,我有必須承擔的責任,我不能坐牢。”印鍾添想了想,又說,“況且我知道你根本不愛我,你心裏始終放不下的人,是他。”
    我不住地點頭。我明白,什麽都明白。用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女人去換另一種人生,是個正常男人都會如此選擇。他要是寧可坐牢也要跟我在一起,肯定是精神有問題。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鍾添……”我喊住正欲離開的印鍾添,“那天,你跟我爸爸說的那些話,是葉正宸讓你說的嗎?”
    印鍾添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我現在徹底明白了,印鍾添始終不是葉正宸,他編不出充滿愛和善意的謊言,就如同他做不來充滿愛和善意的欺騙。
    葉正宸從車上走下來,站在我身後。
    “你都知道了。”他用的是陳述語調。
    “為什麽一定要用這麽卑鄙的手段?”
    “因為我了解你,除非印鍾添放棄你,不然你不會背棄他。”
    “你想他拋棄我,方法有很多,為什麽非要告訴他我為了救他跟你上床?我不是說了,我是自願的。”
    葉正宸沉聲說:“他打了你,他傷害了你,我要讓他自責,愧疚,我要讓他記住,他對不起你!”
    “你!”我簡直沒有語言能形容他了,我氣得渾身發顫。
    “丫頭,”葉正宸抱住我,放軟了語氣,“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以後再不會騙你。”
    恨到了極致,愛也到了極致,我氣得用力捶打他的胸口。
    我知道我打得很重,每一拳揮在他身上必然會留下疼痛,但我不曾想過,他的胸口會滲出鮮血。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會推他。
    如果我知道,我打他的結果是他咬牙俯下身,按著胸口艱難地喘息,我說什麽都不會打他。
    “師兄……”一刹那,我什麽怨氣都沒了,戰栗的手探向他的胸口,“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沒事。”他搖頭,臉色白得嚇人。
    我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衣扣,拉開他的衣服。
    他的胸口上有一條剛剛拆過線的傷疤,猙獰得像一條蜈蚣。
    “你!”我早該發現他的反常,那天晚上我就發現了他的異樣,但我以為他隻是忙著什麽辛苦的工作,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帶著這麽重的傷從醫院裏跑出來找我。
    “別擔心。”他艱難地對我扯出個笑臉,“一點小傷,快好了。”
    一點小傷?
    他又騙了我。
    他的傷疤明顯沒有完全愈合,泛著紅腫,剛才我的用力一推,正好推在他的傷口上,血絲緩慢滲出,凝聚成點點驚人的鮮紅。麵對此情此景,什麽氣憤都煙消雲散,我隻想知道,他這傷口有多深,有多疼。
    “你,怎麽……弄的?”說話時,我牙齒都在打顫。比他傷得嚴重,甚至鮮血淋漓的病人我都見過,可我從來沒有顫抖過。
    此刻,我真的在發抖,心抖得如正在飄下的幹枯落葉。
    葉正宸的回答避重就輕:“從你公寓離開的那天遇到點意外。”
    “什麽意外?”我追問。
    葉正宸一言不發,攏了攏襯衫,係上扣子,很明顯不想回答。
    想起那天他在電話裏飄忽的聲音,我的胸口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巨痛。虧我還是個醫生,竟然忘記了從麻藥中剛剛清醒的人才會有那樣虛弱的聲音。
    他摟著我,努力讓自己笑得很輕鬆:“你不用擔心,我沒事了。不信,我一會兒讓你見識見識。”
    他總是這樣,不分時間、不分場合地調笑。
    我哪還有心情見識,直接拉著他的手往車上拖:“走,我送你去醫院。”
    “我還沒吃火鍋呢。”
    一個留日的醫學博士會不知道傷口完全愈合之前忌辛辣的食物,尤其是牛羊肉等腥膻的食物?
    想起我剛剛說吃火鍋,他連猶豫都沒猶豫便答應了,我的五髒六腑比吃了一大鍋麻辣火鍋還要麻,還要辣。
    有些人,再恨,再怨,還是讓你愛著,因為他用真心愛著你。
    眼淚又掉下來,一串一串的,我怎麽抹都抹不完。
    葉正宸一見我哭,有些慌了,湊過來用袖子幫我擦眼淚:“我就是怕你會哭,才不想告訴你。”
    “走吧,我送你去醫院。”我一邊擦眼淚一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他坐進去,然後坐進駕駛座。
    車子轉出小區,葉正宸告訴我:“去市二院。”
    “你這段時間一直住在市二院?”
    “嗯。”
    什麽都不用再問,我懂了,懂他為什麽不來人民醫院,為什麽帶著傷從醫院跑出來和我散步。
    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因為一個字,最簡單、最平常的一個字。
    “還生我的氣嗎?”葉正宸看著我。
    “不氣了。”
    我不氣他,我氣我自己。
    從我與他在總統套房第一次重逢,從我第一眼看見那張難以忘卻的麵容起,我已經開始動搖。
    我以為自己拒絕得很堅定,他就會和三年前一樣放棄,我卻忘了葉正宸何許人也,他怎麽會看不出我的猶疑,我的徘徊?他怎麽會分不清女人在床上是被迫,還是心甘情願?
    我所有的矛盾掙紮、欲迎還拒,他全都清楚地看著眼裏,卻不戳穿,因為,他不想逼我,所以他選擇逼自己,不擇手段……
    “你不怪我?”他莫名其妙地看著我,“為什麽?”
    我看著他,非常認真:“是我的錯。如果我第一天遇見你,就答應你的要求,回到你身邊,你根本不需要搞出這麽多事,鍾添也不會弄成今天這樣。”
    葉正宸靠在椅背上,轉過臉看向車窗外,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隻看見他的手按著胸口。
    前方的路再熟悉不過,我卻有些辨不清方向,就像我明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麵對葉正宸,我卻分不清是是非非,誰對誰錯。
    車一直向前開,沿著筆直的大路勻速行駛。
    我很慶幸,這是唯一的一條路,不需要我再做任何選擇。
    到了南州市第二醫院,葉正宸帶著我去了他的病房。與其說是病房,不如說是醫院中的豪華私人公寓,除了沒有廚房,剩下的設施一應俱全,就連陪護床也是豪華的雙人床。
    年輕的小護士一見葉正宸回來,一路小跑追進病房:“你總算回來了,林醫生來看過你很多遍,想給你檢查傷口。”
    我扶著葉正宸在病床上坐下,催促她說:“他的傷口出血了,你快去叫醫生過來。”
    “出血?我馬上去叫林醫生來。”小護士聞言,轉身往外跑,剛出門口又攔住另一個小護士,“高幹病房的病人傷口出血,我去叫醫生,你趕快給他換衣服。”
    話音剛落,那個小護士匆匆進來,快速從櫃子裏找出一套病人服。我在醫院工作過這麽久,還真沒見過這麽有效率、負責任的護士,看來我們醫院真該向市二院好好學習學習。
    我正感慨,小護士半跪在葉正宸的麵前,輕輕伸手一顆顆解開他的紐扣,掀開沾了血的衣襟,慢慢幫他把衣服脫掉,動作謹慎又專業。護士給病人換衣服這種場麵對我來說並不陌生,作為一個還算合格的醫生,我以前對此確實沒有任何不純潔的想法,但是……
    小護士微揚的下巴,水盈盈的大眼睛,還有輕柔的脫衣服的動作……我就不信某人沒有一點不純潔的想法。
    看見小護士伸手去解葉正宸的腰帶,我實在忍不了了,上前一步:“我來換吧。”
    我的語氣非常強硬,小護士為難地看看我:“他身上有傷。”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小護士看我十分堅持,也不好說什麽,把她的位置讓給我。
    我緩緩蹲在葉正宸麵前,低頭去解他的腰帶,我的動作明顯比小護士業餘得多,扯了半天皮帶也解不開。好容易解開皮帶,我正要拉褲子的拉鏈,葉正宸湊到我的耳邊小聲說:“薄醫生,你平時都這麽對待你的病人嗎?”
    我仰起臉,正看見某人唇邊一抹笑意。
    “偶爾。”當我爸爸需要換衣服的時候。
    葉正宸小聲告訴我:“以後讓護士做吧,你很是考驗病人的忍耐力。”
    我努力不把他的意思往其他地方想,權當他是嫌我動作太慢,於是我快速幫他換上褲子。小護士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一個勁兒地提醒我:“小心點,小心點。”
    某人隻聚精會神地看著我,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濃。
    剛換完衣服,一個三十多歲的男醫生腳步匆匆地進了病房,白口罩遮住了他的臉,隻露出一雙狹長的桃花眼。
    “林醫生。”小護士恭敬地打招呼。
    我才想起市二院的骨科有個非常有名的林醫生,據說不僅手術水平一流,長相更是一流,而最一流的要數“人品”。
    林醫生走上前,緩緩拉開葉正宸的衣襟,一見那血肉模糊的傷口,眉頭險些擰到一起。
    他抬頭看看我,又看看葉正宸:“我不是告訴你,適當的運動可以,別太激烈,尤其某些特殊運動。”
    他旁邊的小護士低下頭,口罩外麵的皮膚透著粉紅。我估計我的臉色也沒比她好多少。
    葉正宸輕咳一聲:“我隻是和我女朋友去散散步。”
    “散步能把傷口撕成這樣?”
    “大概是走路走快了。”
    某醫生橫了葉正宸一眼:“百米九秒七七的速度?”
    葉正宸被頂得無言以對,索性誠懇地認錯:“林醫生,我下次調整好速度,一定不會這麽激烈。”
    “你還想有下次?從今天開始,你給我待在病房裏好好休養,什麽時候我允許你出院,你才可以離開,否則我讓人把你鎖在病房裏。”
    “適當的活動有益身體。”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葉正宸思考了半天,訕笑著說:“你是醫生。”
    聽到這樣的回答,林醫生總算滿意了,純熟又細致地給葉正宸處理好傷口,又交代護士馬上給葉正宸輸液,給傷口消炎。
    安排好一切,林醫生又看了我一眼,目光非常有穿透力:“你是他女朋友?”
    按道理說,應該算是吧。我點點頭:“是的。”
    “麻煩你跟我出來一下。”
    “你想把我女朋友拐哪去?”葉正宸提出抗議,“我好不容易才拐到手的。”
    某醫生根本不理會他,徑自出了門。
    “我一會兒回來。”說完,我跟著他走出去。
    帶著我走進醫生辦公室,林醫生關上門,摘下口罩。果然名不虛傳,唇紅齒白,溫潤如玉。
    “薄醫生請坐。”他客氣地為我拉開椅子,十分紳士。
    聽他直呼我的姓,我微微一愣:“你認識我?”
    “見過幾次,薄醫生大概沒留意我。”
    南州市本就不大,我們兩家醫院之間總有交流,他認識我倒也不奇怪。
    待我坐下,林醫生問:“薄醫生很忙嗎?”
    聽出他在委婉地詢問我為什麽這幾天沒出現,我解釋說:“我不忙。是我男朋友怕我擔心,一直瞞著我,我今天才知道他受傷。”
    “哦,這樣啊。”林醫生想了想,很無奈地歎了口氣,“恕我直言,我做了這麽久的醫生,什麽病人都見過,唯獨沒見過這麽不著調的病人,第一天拆線,他晚上就跑了,弄得傷口差點感染。這幾天,護士一眼沒看住,他人就沒了。”
    我低頭,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林醫生又說:“我希望你好好勸勸他,不管有多少事兒急著辦,好歹先把病治好。”
    若是讓他知道他所謂的這麽不著調的病人和他是同行,不知他是什麽表情。
    “您放心,從今天開始,我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地看著他,我保證他不會再亂跑。”
    林醫生長長地鬆了口氣:“那就好。”
    “林醫生,我能不能請問一下,我男朋友受了什麽傷,怎麽受傷的?”
    他驚訝地看著我:“你不知道嗎?”
    “他怕我擔心,什麽都不肯說。”
    林醫生忽然笑了,且笑了很久,似乎聽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兒:“看不出來,他還挺癡情的。”
    是啊,我以前也沒看出來。
    和林醫生談了一會兒,我才知道,十天前,葉正宸在地下停車場出了車禍,確切地說,是被人開車撞傷。車子將他撞出三米遠,胸口撞在了另一輛車上,斷了三根肋骨,其中一根斷了的肋骨差點刺穿肝髒。
    車禍發生的地點距離人民醫院非常近,可他堅持讓救護車送他來市二院。手術第二天,警察來找葉正宸問話,因為他的身份很特殊,又堅持不讓警察介入,警察也就沒有深入調查,直接銷了案。按道理說,如果這隻是一起單純的交通意外,葉正宸不應該拒絕警察介入。如果這不是意外,難道是蓄意謀殺?
    “那個肇事者出現過嗎?”我問。
    “來過一次。”
    “他是什麽人?”
    林醫生猶豫了一下,對我說:“你還是去問他吧。”
    我也明白,病人的私事醫生不便多說,這是職業道德。
    “我能看一下他的病曆嗎?”
    “當然可以。”
    林醫生回身把病曆拿出來給我,我仔細看了一遍,病曆寫得非常細致,包括每一次他出去,回來後的體溫和傷口變化。
    那一行行字跡像是對我的指責,葉正宸是如何待我的,而我又是如何對他的。
    帶著刀絞般的心疼,我回到葉正宸的病房。他正在輸液,一見我進來,忙坐起來:“林醫生跟你說什麽了?”
    我坐在葉正宸的病床邊,看了一眼輸液的藥瓶,把輸液的速度調慢:“他讓我二十四小時看著你,別讓你到處亂跑。”
    “你二十四小時在我身邊,我還到處亂跑什麽?”
    我想笑,更想哭。
    我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之後伸手揉揉他的頭發:“師兄,一會兒我幫你洗頭發吧。”
    他捉住我的手,握在手心裏,漆黑的眼瞳光彩奪目。時間仿佛與過去交匯,我們又回到了三年前他受傷的日子——我最滿足的一段日子。
    我每天照顧他,幫他洗頭,幫他擦背,陪他聊天,有時候還拌嘴……一切都是那麽美好。我曾無數次悄悄祈禱,讓那段日子重新過一次,讓我有機會再靠近他一次。
    現在,我後悔了,我寧願不要那樣的滿足感,也不想他再次受傷。
    我正深有感觸,誰知某人偏偏死性不改。
    “丫頭,其實,我好久沒洗澡了。”
    這麽多年,他一點都沒變。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好吧,晚上我幫你洗。”
    “晚上?”某人似乎十分喜歡這個時間段,滿意地頷首,“嗯,晚上好,長夜漫漫,可以——”
    我不得不打斷他的遐想:“林醫生不讓你做太激烈的運動。”
    “睡覺算激烈運動嗎?”
    這個不太好說,嚴格上說“睡覺”有兩層意思,而據我對葉正宸的了解,他越表現得正人君子,思想越齷齪。
    於是我換了另一個話題:“林醫生說,有人開車撞你。”
    聽到這個問題,葉正宸漠然地靠在床頭,眼光移至對麵的液晶電視上。
    “師兄?”
    他拿著遙控器猛按聲音鍵,把聲音調得震耳欲聾。我當然看出他不想再深談這個話題,可他越是不願意說,我越迷惑,越想知道是誰。
    “為什麽不想讓我知道?”我提高聲音,試探著問,“該不是被你始亂終棄的紅顏知己吧?”
    “我沒有這麽心狠手辣的紅顏知己。”
    我記得他有一個。
    “是不是喻茵?”
    盯著電視新聞的某人冷哼:“她才不會做這種蠢事。”
    我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往他身邊蹭了蹭,附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問:“是不是日本人做的?”
    葉正宸啞然失笑:“你放心,他們沒這麽業餘。”
    說得也是,若是真想置他於死地,不可能讓他活到今天。
    “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想害你?”
    “你為什麽非要知道?”
    耳朵裏都是電視的回聲,我一時煩躁,搶過他手中的遙控器,關了電視:“有人開車想撞死你,你,你希望我不聞不問?”
    正午的光特別強,隔著厚重的窗簾仍然明亮。葉正宸看著我,眼光格外清明。
    “印鍾添。”這三個字從他口中輕輕吐出,若不是他吐字清晰,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會的。”我並非不相信他說的話,而是這個事實太讓我震撼,比印鍾添剛才那番話更讓我震驚。
    因為葉正宸有多禽獸,我早已心知肚明,而在我二十幾年的記憶中,印鍾添永遠沉穩內斂,永遠溫文爾雅。雖然,我知道這世上沒有“永遠”。
    “不信算了,反正我說的話,你從來沒信過。”
    “我沒說不信……我隻是想不通,鍾添不是個衝動的人,他怎麽會做這麽瘋狂的事情。”
    “我搶了他的未婚妻,他隻撞斷我三根肋骨,說到底,還是我賺了。”
    他的話像一件鈍器,狠狠砸在我的胸口,斷了肋骨一樣的刺痛不斷地傳來。鼻子酸痛,眼眶灼痛,我咬牙忍著疼痛,卻再也壓抑不住滿心的愧疚和感動。
    可能葉正宸的傷讓我太心疼,也可能我對他心存太多愧疚,又或者我愛他愛到盲目,聽到他說出這句話,我唯一念頭就是他為我做得太多,我不值得,而我竟然忘了,凡事有因必有果,印鍾添不被他逼到絕境,怎麽會開車撞他?
    葉正宸看出我要哭,立刻換上輕鬆的微笑,以調節氣氛:“有人說,上帝抽了男人的一根肋骨做成女人,我為你斷了三根肋骨,你拿什麽還我?”
    我也怕自己會哭,硬擠出點僵硬的笑意:“你該不會想我還你三個女人吧?”
    “這個提議不錯,可惜部隊對待生活問題非常嚴肅,不允許一夫多妻。”他故意遺憾地長歎口氣,“我隻能將就點,一個當三個用。”
    “三個?”
    三個……
    “怎麽,你不願意?”
    我搖頭:“為了對得起你另外兩根無辜的肋骨,我決定明天開始鍛煉身體,一定把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使命承擔起來。”
    葉正宸忽然大笑,一邊笑一邊按著胸口。
    我真想不通,為什麽如此高尚的話,他能聽出那麽齷齪的含義?
    “別笑了,當心扯到傷口。”我輕拍他的背,“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冰箱裏有水果。”他指指裏麵一個隔間。
    “你想吃什麽?”
    “蘋果吧,要甜的。”
    我走進隔間,打開牆角處的冰箱,裏麵果然堆滿了水果。千挑萬選,我挑出一個最紅的蘋果,削了皮,切成小塊,用牙簽叉了一小塊送到他嘴邊。
    “甜不甜?”他問。
    唉!這麽久了,一點沒變,還是這麽難伺候。
    我先嚐了一塊,清脆甘甜,味道不錯。
    “甜,很甜。”
    “真的?我嚐嚐……”他坐直,身體慢慢靠近我。
    我正要叉一塊給他,柔軟的唇覆了過來,舌尖舔過我的唇,帶著微薄的暖意。
    一刹那,我忘了呼吸,手一軟,蘋果從手中滑落。幸好葉正宸眼明手快幫我接住,隨手放在一邊。我還僵著,任由他的舌尖流連了一陣,靈巧地穿過我微啟的齒間,在我的舌頭上卷了一圈,然後抽離。
    一個淺嚐輒止的吻,短暫,卻回味無限。
    我暈暈乎乎,滿腦子糨糊,某人卻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告訴我:“別誤會,我隻是嚐嚐蘋果甜不甜……嗯,很甜。”
    這麽獨特的品嚐方法,不甜才怪呢。
    “甜就多吃點。”我一塊接一塊把蘋果送到他口中,想堵住那張讓我討厭的嘴,眼光卻不敢接觸他的唇,怕又記起那柔軟的觸覺和微薄的暖意……
    剛喂了幾口蘋果,葉正宸突然按住腰,一副相當痛苦的神情。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腰……大概是坐得太久,腰有點疼。”
    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我以為是神經性的劇痛,急忙放下蘋果,繞到他的身後,手順著衣服伸進去,摸索到他腰間的脊椎處。
    “是這麽裏嗎?”
    “不是,再往下……”
    我坐在他的病床上,撩開他的後襟,手指往下探了探:“這裏?”
    “不是。”
    半撩的衣襟下,是極富美感的線條。我的手僵硬了好久,又向下摸去。
    滑膩的觸感讓我想起那個櫻花盛放的季節,那時,我最喜歡看他的背,尤其凝著汗滴的時候,古銅色的背部曲線,那是男人獨有的性感。
    好多個清晨,我趴在他的背上,手指順著他的脊柱摸下去,指尖劃過他起伏的線條,那種滑膩的觸感,總讓我心馳神往。
    當然,每次我都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薄醫生,你還想往哪摸?”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才發現自己的手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觸及脊柱的最底端,確實不能再往下了。
    葉正宸半轉過臉,衝我笑笑:“薄醫生,我這人自製力不大好,經不住你這麽引誘。”
    他薄唇邊的壞笑,讓我意識到自己又上當了。
    “你又騙我?!”我氣得在他腰上捏了一下。
    “別——”葉正宸怕癢,此時胸口有傷,一隻手又在輸液,根本無力反抗,隻能悶笑著求饒,“別鬧了,我錯了。”
    難得他也會求饒,且輕咬著唇,下顎微微揚起,半敞的領口露出優美的頸項。
    不知是不是平時被他欺負慣了,一見他如此“力不從心”,我突然萌生了報複的念頭,想把他按在床上好好“折磨”一遍。
    “別用這種眼光看我……”
    我輕輕舔舔嘴唇,上麵還殘留著意猶未盡的濡濕。
    某人見此情景,大叫:“不要啊,人家身上還有傷!”
    那慘烈的叫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強暴他。不論如何,我也是個醫生,欺負病人實在有違我的職業操守。
    我盡力壓下罪惡的想法,溫柔地摸摸某病人略顯蒼白的臉,安慰著:“師兄,你想得太多了,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雖然他的表情真讓人遐想,雖然他的臉摸著比看著還誘人……
    誰知,門突然被小護士急急推開。時間仿佛了停止一般,我們三個人同時定格了。
    某受傷的帥哥,上衣淩亂,一隻手還不能動,而我跪坐在他的病床上,一隻手僵在他的腰際,另一隻手停在他的臉上。
    這情景,再配上他幾秒鍾前的呼救,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限製級別的鏡頭。
    小護士艱難地咽咽口水,紅著臉提醒我:“病人傷得很重。”
    我其實什麽都沒做,我是被陷害的,我發誓。
    陷害我的罪魁禍首立刻開口替我解釋:“薄醫生說要給我檢查一下我的傷口。”
    小護士怨責地瞥我一眼:“他的傷在胸口。”
    作為一個醫生,一個非常有職業道德的醫生,被一個小護士以為我趁人之危欺負一個病人,再沒有什麽時刻比此時更丟人了。
    我灰溜溜地從床上爬下來,狠狠瞪了一眼強忍笑意的葉正宸:“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葉正宸立刻笑不出來了:“你去哪?你答應過林醫生二十四小時照顧我的。”
    林醫生要是知道我是怎麽照顧他的,估計連二十四分鍾都不會讓我照顧。
    “我回家。”
    我剛轉身,葉正宸忽然拉住我的手腕,緊緊地握住,我的心也仿佛瞬間被他握住了,軟得能擠出水。
    “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回醫院請幾天假,再回家拿幾件衣服,很快回來。”
    他這才鬆開手,從桌上拿起車鑰匙給我:“開我的車去吧。”
    拿著鑰匙走到門前,我特別留意了一下小護士的胸牌,是個特護,難怪這麽盡職盡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