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柔懷孕了(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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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少元回到府中,先去東廂給父母請安,卻見花木狼藉,滿地碎瓷,心下一沉,大步跨入門中,隻見顧夫人坐在椅中拭淚,顧清年負手踱來踱去,怒罵。
“沈世兄一輩子光明磊落,怎麽偏偏娶了個潑婦進門?依我看,這種潑婦教養出來的女兒,也高明不到哪裏去?什麽才女!還不如從前那個野丫頭梅馥呢!好了好了,哭什麽!眼不見心不煩,我們明天就收拾行李回徐州老家去!讓他們兩口子單獨過!”
顧少元便知事情定和沈家有關,一陣頭大,連忙上前給父親賠不是。
“冰柔有不到之處,父親且看在她有了顧家骨肉的份上,多少擔待些罷!”
顧清年怒瞪顧少元一眼,摔袖而去,顧夫人於是拉著他的袖子告了沈氏母女一狀。
沈冰柔治家無方,難免被顧夫人排暄,她大約是回娘家訴了回苦,今日沈夫人竟然帶著家中大小婆子前來興師問罪,一會罵女兒忘本,將沈家的錢財都搬到顧家去了,一會罵他們顧家忘恩負義,不給她女兒正式名分,一路撒潑打滾,砸東砸西,狀極荒謬。顧夫人乃是名門閨秀,哪裏會應付這等潑婦,派人去叫了沈冰柔三次,她都托病不來。顧夫人無奈之下,竟然有些懷念梅馥當年拔劍相向,喝退小人的架勢。
“少元啊!你當初若是保下梅家,我看梅馥也不至於做出那種事,梅馥不死,你也不必迎這個喪門星進來,鬧得雞犬不寧,家宅難安……”
顧少元心內五味雜陳,隻得拉著母親的手呐呐安慰。
“娘親不必擔心,冰柔不是不講理的人,我去和她說。”
沈冰柔躲在房中,聽說顧少元氣勢洶洶往這邊來了,連忙躺到床上裝病,今天她縱容其母上門鬧事,本想壓製一下顧夫人,卻沒想到會衍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連公公也動怒了,心中自然有些底氣不足。
顧少元一掌掀開門,沈冰柔雙肩抖了抖,硬擠出的幾滴眼淚在見到顧少元滿臉怒色時做假成真,盈盈滾落,她像個受驚的小鳥一樣怯怯望著顧少元,嚶嚶哭起來。
“都是我娘不好,可是我娘那性子……少元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向來隻有她責罵我的份,我做女兒的,怎麽攔得住?”
顧少元是君子,女人一哭,他便不忍心說重話,見她哭得梨花帶雨,隻得上前扶住。
“好了好了,我也沒有怪你,隻是你今後也該好好規勸你娘,從前為你的事,她便來鬧過梅馥一回,我當初隻道梅馥也是蠻不講理之人,所以如此,現今一看,簡直是你娘太過無理取鬧……”
沈冰柔心中咯噔一下,沒想到居然弄巧成拙,引得顧少元倒替梅馥平反起來,一陣鬱憤,胃裏翻湧,掩嘴幹嘔了起來。
顧少元忙替她順氣拍背,又讓丫鬟端了酸梅湯來給她服用。豈料沈冰柔因他提到梅馥,分外不快,竟然將湯水推朝一邊,哭岔了氣。
“我娘她千般不對,可也是為了我啊!我爹娘把我當男兒一樣栽培,還不是為了將來有個好歸宿,如今我有了你顧家的骨肉,還是這麽不死不活不妻不妾的,換做誰的父母不心疼!“
顧少元何曾料到解語花般的沈冰柔,竟也這麽小性難纏。但他想起淮王的話,覺得沈冰柔抱怨得也有道理,自從梅馥死後,自己真的是太過冷落她了,加之娉姬竊印一事,讓他內心更徒添了幾分愧疚。
顧少元歎了口氣,將沈冰柔摟入懷中。
“好了,別難過了,等生下這個孩子,我便給你正妻之名好不好?”
沈冰柔馬上收住眼淚,抱緊了顧少元。
“真的?你心裏,不是還想著梅姐姐嗎?”
顧少元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然換上一臉溫柔笑意。
“別想那麽多,過幾日詩院要辦燈會,貼彩紙燈謎,搭賽詩台,此等盛會,京城第一才女怎能缺席呢?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聞言沈冰柔也忍不住綻開笑意,顧少元還記得詩院,還記得當初他們相識的地方,說明他心中還是有自己的,她定要大展奇才,重新拉回他的心。
十五月明,夜幕降臨,西陵湖邊遊廊詩院,一年一度的燈會盛大開場,騷人墨客紛至,少年男女群行,水邊橋下,彩紙紮成的各色燈籠隨風搖曳,火樹銀花,流光溢彩,恍若琉璃世界。
夏雪籬大約是算計淮王得逞,心情極佳,也饒有興致地拉了梅馥一道前去賞燈。夏雪籬穿了身款式簡單的素白色長衫,衣擺上繡著隻奇巧遒勁的青梅,湖色綢子披風水似地流瀉在身後,配上那張臉,越發美得脫俗絕塵,不似凡人。而梅馥在他的逼迫下,也被迫穿了同色的逶迤煙籠梅花百水裙,搭著雪羽肩,兩人站在一處,簡直如同畫中走下來的一般。
大約是夏雪籬長得實在太禍害,又沒有了可怕的弄權國舅身份壓陣,他看上去一幅無害的和善模樣,每走三五步就有年輕女子不小心撞進他懷中,弄得遠遠跟隨保護的阿九差點沒衝上來把她們當成刺客處理了。
在夏雪籬扶起第六個被他撞倒在地的姑娘之後,梅馥終於忍不住開口譏誚。
“主上讓我想起一種動物……“
夏雪籬頗有趣味地瞧著她。
“什麽動物?”
“蜘蛛,蜘蛛善於結網,那些蜜蜂啊蝴蝶啊之類的,眼神不好,看不清楚,便會自動撞進去被吃掉,不過你長得那麽好看,蜜蜂蝴蝶想必都是心甘情願的哈?”
夏雪籬墨瞳晶亮,雙眼一彎。
“娉娉吃醋了。”
梅馥笑意垮下來,一揚頭。
“主上可真能自作多情,我是怕累壞阿九,今天難得出來玩,主上倒是盡興了,可憐他還是不得放鬆。”
說完,也不理夏雪籬,徑自跑去揭下彩燈上的燈謎來猜。
梅馥從小不學無術,對這些燈謎對子一向不擅長,但聽說每猜對一個就能得一樣小玩意,好賭不服輸的玩性便又上來了,一口氣揭了許多彩紙下來,咬著筆頭想了半日,勉強寫下答案。
夏雪籬湊上去一看,她猜的那些,十有八九都是不沾邊的,便忍笑從阿九手上接過筆,一個個悄悄替她改了,再折起來重新塞回她懷中,梅馥正聚精會神地想著燈謎,卻也沒有發現。
梅馥將那些彩紙交上去,十分緊張地等著結果。
領獎處的老先生一一展開答案,不由對她豎起大拇指。
“姑娘好聰慧!這十九個燈謎,全猜對了!”
梅馥歡呼一聲,卻也忍不住奇怪,有好幾個她簡直看都看不懂,分明蒙的,怎麽竟然還都蒙對了,運氣真有這麽好?
梅馥還不及深究,就被領到獎品的喜悅衝淡了疑惑,老先生遞上一個裝滿小玩意的籃子,誠心建議梅馥。
“姑娘這樣好學識,不如到上麵賽詩台試試,那裏的獎品要好得多!”
梅馥謝過,抱著那個竹籃子得意洋洋地轉過身來,見夏雪籬站在那裏,心中不由一動,從籃中挑了個泥塑的小老虎遞給他。
夏雪籬微笑。
“給我的?”
梅馥被他那笑容晃得有些眼暈,麵上微紅。
“不要算了,想來主上也看不上這些粗鄙的小玩意。”
她剛準備將小老虎扔進水中,夏雪籬卻手快地搶過去放入袖袋。
“答應給人的東西,怎好出爾反爾?”
那泥塑老虎不過是民間粗製工藝,梅馥見他竟然鄭重地收了起來,麵上略不自然,哼了一聲,假裝被高台上的賽詩會吸引,一溜煙從他身邊逃了。
賽詩台築於望江樓下,是一方八角亭,亭邊古井映月,井邊又植有桃花,無限風雅,乃是文人墨客常聚之處,梅馥走在這美景之中,心內卻存著一絲異樣,當年顧少元和沈冰柔就是在這裏勾搭上的,所以她看到這裏的每一樣東西,都覺得深深諷刺。
據聞今年賽詩台由京城第二的才女段瑩然搭擂做東,聯句對詩,所以此時的賽詩台已被酸學士們擠了個水泄不通。
那段瑩然梅馥遠遠見過一麵,男裝麗人,行為舉止風流瀟灑,倒和沈冰柔那種假清高不同。
段瑩然乃禮部尚書之女,身份不比沈冰柔低,她的父親自有一套處世之道,身居高位,卻是朝中極少數能夠不惹是非明哲保身的聰明人。
段瑩然被沈冰柔占了第一才女的名號,卻也不以為意,她與沈冰柔既不交惡也不交往,她甚至很少混跡在閨閣貴女當中,與之來往的,竟還是有識之士多些。
所以上次戚太妃的春宴邀請,她依舊托病缺席了,眾人倒也已習慣,都沒追究。
梅馥站在層層疊疊的人群之外,隱約看到賽詩台中那位落落大方的段瑩然,今日她未著男裝,卻也沒有十分打扮,藍衫白裙,簡單發髻上挑著一隻羊脂玉簪,寬袍大袖,窄肩長腿,一雙靈動大眼顧盼生輝,英氣中透著娟秀,有種大起大落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