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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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戚煙乃當朝權臣戚煜之妹,又和夏雪籬勾三搭四,因此小皇帝李玥聽了顧少元等人的建議,在搖光殿裏安插了耳目,此次戚煙鬧出這番響動,自然迅速傳到小皇帝耳中。
    他沒想到自己這個舅舅竟如斯不顧禮法,夜宿在後宮之中,便像抓到了什麽把柄一樣,迅速趕來,故意將“太妃娘娘寢宮”六個字咬得格外重,就是要提醒夏雪籬皇家的臉麵都快被你們倆丟盡了。
    不料夏雪籬依舊麵容含笑,不為所動。
    “多謝皇上關心,臣已無礙。”
    小皇帝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甘地道。
    “真的沒有大礙嗎?舅舅乃朝廷支柱,怎可有任何損傷?據聞是太妃娘娘下的手,究竟是怎麽回事?”
    戚煙站在門外不好意思進來,她還是顧點臉麵的,今夜她勾引國舅不成刺了他一劍這種事傳出去,他們戚家再怎麽權勢滔天,也丟不起這個人。
    她擔心又後悔地望向夏雪籬,卻見他微微一笑。
    “實屬誤會,太妃娘娘與臣之愛妾娉姬十分投緣,故而今夜臣帶娉姬前來拜訪,感謝娘娘春日宴相邀的美意,我等聊到戚煜將軍,娘娘便把將軍所贈的寶劍拿出與我賞玩,不想臣拔劍時不慎失手,誤傷了自己。“
    梅馥真是佩服夏雪籬,撒謊撒得有理有據讓人信服,戚煙聽他為自己掩飾,把責任全推卸在自己身上,一時又感動又內疚,垂頭久久不敢抬起看他。
    小皇帝的表情顯然不信,但又找不到他話中破綻,不敢對夏雪籬怎樣,便把目光轉移到梅馥身上。
    “原來這位就是傳說中極得舅舅親睞的娉姬,果然出眾。”
    梅馥隻得跪下。
    “賤妾愧不敢當。“
    小皇帝點頭。
    “對了,朕寢宮裏有一種藥膏,乃是西域進貢,治療刀傷有奇效,不如娉姬跟朕走一趟,替舅舅取些來?”
    梅馥摸不透小皇帝的意思,隻好詢問地看向夏雪籬,隻見他含笑點頭,意似應允,便隻好跟了小皇帝往其寢宮去。
    梅馥從小無法無天跟著三個哥哥混大的,下河摸魚上樹掏鳥,無惡不作,她看著十三歲的小皇帝,目光威嚴,行端坐正的一副成人模樣,不由汗顏。
    帝王之家,把人都扭曲成什麽樣了,一點也沒有孩童心性。
    離開夏雪籬的視線,小皇帝根本懶得再和梅馥多寒暄一句,悶頭走在前頭,梅馥跟在一群太監宮女中間,實在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意圖。
    按理小皇帝一直被夏雪籬做傀儡之用,應該不太喜歡這個舅舅才對,他叫自己出來,真的隻是去取藥這麽簡單?不會是借機把自己抓了要挾夏雪籬一類的吧?可看夏雪籬答應得那麽爽快,倒也不像……呃,也難說,在夏雪籬心目中梅馥算個什麽,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直到小皇帝徑直轉入太醫院藥閣,梅馥才暗歎,看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小皇帝命一眾宮女太監在外守候,隻帶梅馥一人進去。
    藥閣有人值守以備不時之需,此時值守的小太監正杵著下巴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
    梅馥怕其被小皇帝責罰,忙咳嗽一聲,小太監驚醒,見了小皇帝,嚇得連滾帶爬出來請安。
    “不、不知皇上駕臨,奴、奴才有失遠迎,實在該死。”
    小皇帝嗯了一聲,沒有要問罪的意思。
    “去吧香苧叫來,朕要取些藥膏。”
    小太監愣了愣,討好道。
    “藥閣奴才也是極其熟悉的,不如奴才替皇上找了來?這更深露重的,皇上豈能久候。“
    小皇帝雙眉一擰,麵露惱怒之色。
    “混賬東西,朕讓你去你就去!這是給舅舅用的藥,找錯了你擔當得起?”
    小太監嚇得連連稱是,跌跌撞撞跑去後院叫人。
    梅馥又有些不懂了……至於嗎這是?難道他是故意做給我看的?諷刺夏雪籬權勢熏天連皇帝都要讓他三分什麽的?
    呃,這小孩眉清目秀極其漂亮,可城府也太深了吧!
    片刻,小太監領著個正係著腰帶十四五歲的小宮女匆匆趕來,小姑娘生得玉雪可愛,一臉嬌憨之態,因為剛睡醒,臉蛋紅撲撲的,還沒走到跟前,便忙不迭跪下給小皇帝請安。
    小皇帝瞥了她一眼,冷然擺擺手。
    “免了。朕此次來,是因為舅舅受了劍傷,朕便帶著舅舅的愛妾前來取藥,你說說看,哪種刀傷藥最好?”
    呃?說好的西域進貢的刀傷藥呢?是胡謅的麽?梅馥再次看不懂小皇帝的意圖。
    香苧有些呆愣。
    “這等小事,皇上吩咐小印子過來就好了啊!這大半夜的,何須皇上親自……哎呦!”
    身後的小太監擰了香苧一把,她抬頭才見小皇帝神色略不自然,雖想不明白,也知道不該多問,便抓抓頭認真的想了片刻,道。
    “去腐生肌,還是雪蓮活血膏最好。“
    “嗯,就是這個,你替朕尋來。”
    香苧應下,歪著頭看向那十幾層高的木製藥櫃,喃喃自語。
    “第七層……第十四格。“
    小太監便搬了梯子過來,香苧身手靈活,挽起裙子三下兩下便爬了上去,取了藥膏,揣在腰間,又三下兩下爬了下來,雙手呈給小皇帝。
    小皇帝接過,點點頭,嗯了一聲。
    “那朕便回去了。”
    小太監與香苧齊齊跪地。
    “恭送皇上!”
    梅馥望見小皇帝的表情有些微妙,轉身時,腰間玉佩鉤住藥櫃上的抽屜拉手,又猛一用力,那碧瑩瑩的玉佩便錚然落地,掉在梅馥腳邊。
    梅馥在心中輾轉了一下,暗自笑了,便幹站著不撿,香苧隻好膝行過來,雙手捧起玉佩奉給小皇帝。
    小皇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目露嫌惡道。
    “裂了口子,朕不要了,賞你罷!”
    香苧一驚,再次呆愣。
    “啊?這……皇上隨身之物,奴婢不敢收。“
    小皇帝哼了聲,摔袖就走。
    “你若不要,就拿去丟掉!”
    說著,氣衝衝地大步走出藥閣,梅馥掩嘴,跟了上去。趁左右的人沒注意,低聲在小皇帝耳邊提醒。
    “皇上,對心上人說話,可不能如此口是心非,否則她會以為你討厭她。”
    小皇帝猛然頓住腳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死咬著下唇,盡量保持平靜。
    “你、你胡說什麽?”
    終於有點孩子的模樣了,梅馥笑了。
    “香苧純真可愛,皇上難道不喜歡嗎?“
    小皇帝一張嫩臉蹭地紅了,急忙往身後看去,見隨行的太監宮女個個低眉垂目,似未曾聽見,這才籲了口氣,揮手。
    “好了,你們不必跟著了!”
    打發了眾人,小皇帝這才抬頭看梅馥,眼神閃躲。
    “你怎麽看出來的?”
    梅馥笑笑。
    “剛才,皇上是故意落下那玉佩想送給香苧吧?為什麽不大大方方送呢?皇上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哪個女孩子不受寵若驚?何必做色厲內荏之態,您要喜歡香苧,把她放在身邊很簡單,卻以夫主做借口跑來看她?”
    小皇帝摔袖。
    “你懂什麽!她和那些女人不同,何況……朝中許多權貴都巴巴地等著送女兒進宮,而她隻是個身份低微的小宮女,朕現在還不夠強大,對她太好,反而、反而會害了她。”
    梅馥一時感慨,沒想到小皇帝小小年紀,想得這麽遠,且他貴為天子,能這樣去尊重珍視一個女孩,實在難能可貴。
    她不由歎了口氣。
    小皇帝挑眉,有些不高興了。
    “你歎什麽氣?”
    “沒有,妾隻是感慨,自古帝王後宮,佳麗三千,向來有寵無愛,而皇上卻能設身處地為香苧著想,默默守護她,妾很動容,香苧她……若是知道皇上的心意,一定也會感動。”
    “朕才不要什麽感動。”
    梅馥笑起來。
    “除了感動,一定也會回報給皇上同樣的喜歡。”
    “真的?你覺得香苧……香苧她會喜歡朕嗎?”
    梅馥見他那迷茫不安的模樣,終於有了屬於孩子的稚氣,心中不由軟了幾分,笑道。
    “當然了,皇上儀表堂堂,又是個有擔當有作為的男子漢,換了哪個女孩子都會喜歡的。隻不過,不是每個女孩都愛珠寶玉佩,妾看藥閣中放著毽子,香苧可能喜歡,妾下次若是進宮,給皇上帶幾個民間最時興的,皇上拿去送給她,她必定高興!”
    小皇帝麵露喜色,唇角不覺露出一絲笑意,嘴裏卻道。
    “你這人還不錯,難怪顧相……哼,隻可惜有眼無珠,偏偏跟了舅舅。”
    察覺到自己說漏了嘴,小皇帝再次緊張地看向梅馥,梅馥隻是一笑。
    “夫主對我很好,顧相雖是眾人口中的國之棟梁正人君子,他的妻子卻含恨而死,可見不是個好丈夫,跟了夫主,我很慶幸。”
    小皇帝用無可救藥的眼神看著她,顯然對這番話不是很讚同,哼了聲道。
    “朕……喜歡香苧的事,你可不許告訴別人!”
    梅馥點頭,伸出小拇指。
    “好,皇上若信不過妾,咱們可以拉鉤上吊!”
    小皇帝嗤了一聲,還是不情不願地伸出小拇指與她打了個鉤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