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寧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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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雪籬這一傷,送琴給段瑩然這事就似乎被他忘了。梅馥幾次想開口,但卻在最後都莫名忍住了。終於,太後旁邊的洪公公拐彎抹角來找梅馥探聽動態,得知情況竟毫無進展時陰陽怪氣道。
    “娉夫人,太後抬舉您,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見梅馥不語,洪太監一甩衣袖走了。他前腳剛走,樹上一道人影便縱身而下,抱臂站在幾米開外,目中盡是嘲意。
    “有些人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
    “你再說一遍小心我揍你!”
    梅馥從地上撿起一枚石子,朝阿九扔去。阿九大笑兩聲,輕巧避開。
    “主子在前院等你,還不快去。”
    梅馥楞了一秒,走到前院時,夏雪籬已一身紫色春裳立在了馬車旁。雖然身上還披了一件披風,但比起往日氣色卻好了很多,他揚了揚手上的扇子,手上一圈紗布立時便露了出來。
    “你的手好點了嗎?”
    夏雪籬眸光微閃,卻是朝梅馥伸出了另一隻手。
    “娉娉這是在關心我?”
    “誰,誰關心你了。隻不過我還沒有報仇,你切不能有什麽萬一!”梅馥惡狠狠地說完,臉上卻浮出了一絲不自然的神色。夏雪籬輕笑,執起梅馥的手把她拉入馬車。梅馥方坐下,便一眼看到了馬車內的琴盒,不就是那日天弦閣所購的另一把瑤琴?!
    梅馥心中咯噔,假裝不經意開口。
    “我們這是要去哪?”
    “阜寧長公主的茶花宴。”
    這阜寧長公主,是先帝同父同母的嫡長姐,雖在朝中無權無實,但也因是老皇上親封的長公主,又與先帝一脈同源,就連小皇帝李玥見麵也要客氣地稱一聲皇姑母,其餘人更是給三分薄麵。公主十七歲下嫁桐城郡守魏長卿,與駙馬常年鎮守邊關,可不想十年之前,邊境陳國政變,陳國皇子逃亡桐城,魏長卿在先帝的授意之下,大開城門救下陳國皇子,不想卻遭陳國進犯,戰死沙場,彼間阜寧也被陳國擒住,隻說用陳國皇子交換。
    先帝無奈,手足連心,為了個外姓皇族害了姐夫若再失了長姐,怎麽想也覺得不合適。於是僥幸逃脫的陳國皇子最終還是沒有避過血禍,方被遣返便被人殘忍殺害不表。
    而被送回京城的長公主卻鬱鬱寡歡,在京中另立公主府,獨自撫養魏長卿的遺腹子魏昭長大,不理朝政,就算夏雪籬風頭盛起,清流一派老臣拜見長公主,跪求她出麵主持大局,竟也沒有請動。
    如此幾年,長公主的名聲日漸淡去,若不是每年春歲禮部按例送賞,或許很多人都忘了這長公主的存在。傳聞中長公主賢良淑德,雖是女流之輩,卻有治世之才,不然清流諸臣也不會請其出馬。在先帝的葬禮上,梅馥曾遠遠見過她一次,一身白色素裝,與先帝的宮嬪截然不同的冷冽氣場,不露絲毫表情的臉上帶著於世而獨立的冷漠,疏遠而高傲,似乎與平常凡人已分屬兩個世界。
    這樣一個塵外高人,突然廣發花帖,舉辦茶花宴,實在奇怪。而宴請之人卻又波及頗廣,朝中不分流派均被邀約。
    “魏昭剛滿九歲,平日在國子監就學,說起來年歲尚淺,但長公主突然出世,或許為小侯爺鋪路也有可能。”
    魏長卿戰死後,先帝為慰撫長公主,追封了駙馬為安國侯,而長公主之子沿襲侯位,雖年紀尚小,但桐城兵符卻依舊被其執掌,說起來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利。
    平日裏清流與夏雪籬就鬥得你死我活,現在長公主高調示人,自然又會成為兩派爭奪拉攏的對象。
    梅馥瞅了一眼閉目微笑的夏雪籬,神經一瞬有些緊繃,不知為何,腦中突然莫名湧出一股不大好的預感,心弦亂顫。
    長公主府相鄰皇宮,與宮門隻隔一街,雖是公主之府,但製式格局比任一親族王爺府邸還大,顯見先帝偏心,但因阜寧長公主譽名在外,實也眾望所歸,無人反駁。
    夏雪籬在宮中橫行,可令梅馥奇異地是,他到了長公主府外卻也如眾人一樣下了馬車,隨著公主府隨侍一起走過內牆,引入舉辦茶花宴的花廳。
    他反常的低調恪守似也讓眾人感到奇怪。梅馥與他剛邁過花門,不期然與淮王李宸紹撞上。淮王妃徐姣容緊隨其後,不過一月,她豐盈的身姿已經瘦了一半,見到夏雪籬,那張塗胭染脂的秀麗麵上不加掩飾地露出恨意,反而淮王卻是麵上帶笑,抱拳與夏雪籬招呼。
    “國舅無恙?”
    夏雪籬也報以微笑。
    “淮王無恙雪籬自是安好。”
    不過隻是兩句平常話語,對話之人也均是一樣的俊朗風姿,可偏偏在那交鋒的眼神中讓人莫名地感到壓抑,仿佛周圍的空氣也都凍住了一般。
    偏生都是兩位得罪不起的主,無人敢解圍發話,長公主府的人一看那架勢不由也頭大,眼前抬首一人已經悄聲先人一步溜了進去,夏雪籬唇邊的笑意又加重的三分。
    “阜寧長公主之宴,難不成淮王要留雪籬在此敘舊?”
    長公主捉摸不透,淮王自然也不想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一甩衣袖便搶在夏雪籬之前繞進花門,徐姣容見狀也趕緊跟上,卻在路過梅馥時故意挨過來。那花門之前是一道無欄的平板石橋,建在公主府池麵之上,有時候水位升高,就會和水麵融為一體。梅馥站在夏雪籬身後,那位置本就挨近橋邊,此時徐姣容突然換道,若是為了讓她通過自然隻能往後一退,可這一退必定就會跌到水中。
    察覺到徐姣容的用意,梅馥站著不動,徐姣容身後的嬤嬤見她不過平常打扮,與周遭赴宴的貴女截然不同,還以為隻是國舅府一個尋常家婢,於是上前一步,揚起手臂正要高聲嗬斥替主收拾這不上道的賤人。夏雪籬卻突然拉起梅馥徑自走過幾人,後麵一聲痛呼,梅馥回頭一看竟是徐姣容身後的嬤嬤不知為何落到池中,再看麵無表情的阿九霎時明白了過來。
    淮王聞聲也轉身,一看此景,君子之態再難維係。
    “夏雪籬你……”
    “管好自己的女人!”
    說完再不囉嗦,已是和梅馥二人先他進入。其他眾人均是不露聲色地看完這一幕,見戲散了,也不好出麵,紛紛也散了。唯有一對青衣人還留在原地,男子儒雅溫潤,女子眉目柔美腹部凸起,不是那顧少元和沈冰柔還是誰。
    李宸紹瞥了一眼麵色發白的徐姣容,唇齒間甩出兩個字“丟人”便冷冷轉身。徐姣容眼眶中的淚水終於再也止不住,沈冰柔恨恨地看了看前方夏雪籬梅馥消失的方向,趕緊拉著徐姣容往後溫語安慰。顧少元看了他們一眼,朝前跟上淮王。
    “段府的人已經到了。”
    淮王的表情莫測。
    “段瑩然太過自作聰明,告訴她欲拒還迎這套在夏雪籬身上行不通,若她-再如此,這棋隻能……”
    顧少元目光閃了閃,腦中卻是浮現出方才梅馥清麗的摸樣。她今日一襲普通春裳,竟是更和夢中那魂牽夢繞的身影愈發相像。
    “段小姐是聰明人,自會見機行事。”
    各人按位坐好,阜寧長公主沒請宮中諸人,但朝中左右勢利均被他迎入府中,她立場不明眾人都不敢怠慢。
    梅馥隻見上首一個中年美婦端莊上坐,果是一臉清冷寒霜,卻在看向座旁英俊的小男孩時,臉上現出一分寵溺笑意,畢定就是小侯爺魏昭了。
    阜寧長公主淡淡地看了看下座,視線與淮王相觸時點了點頭,再看向夏雪籬時卻是表情舒緩,隱見一絲笑意。梅馥奇怪,對麵的顧少元與淮王誰自然也注意到,看向夏雪籬的視線探究中卻又透著幾分不甘。
    “本宮許久沒有出來活動身子,此番很多新鮮麵孔,竟是都沒見過。今日浪費諸位好時光來陪我這個遲暮婦人玩樂,真是罪過。”
    眾人哪敢怪罪,淮王忙道。
    “皇姐那是什麽話,若是長公主已是遲暮,那還有誰敢稱盛年?”
    她這句話說得沒錯,小皇帝李玥尚未娶妻,宮中雖有太後太妃等位階排上,但比起安國侯的以身殉國,先帝的一再追封,本朝女眷除卻虛名,她的地位真是難以撼動。讓這樣一個地位顯赫之人以為自己是老太婆,估計無人敢應。
    阜寧長公主輕輕一笑。
    “本宮聽說前段時間名動京城的賽詩會上,段府小姐搭台設擂,頗有驚世之風,不知是哪一位姑娘?”
    段瑩然不卑不亢地從座上站起。也是這神秘的阜寧長公主之請,竟一反常態欣然邀約。她今日也是女裝,但和賽詩會那日不同,緋色宮裝禮袍,發上十二支海珠釵簪,麵容還是磊落大氣,卻在那低頭眼波流轉間閃過一絲小女兒的婉約柔意。
    段瑩然大大方方地行禮。
    “都是諸位給瑩然麵子,段瑩然不過普通閨中弱女,這驚世之風實不敢當。”
    阜寧長公主的臉上露出讚賞。
    “段小姐謙虛,其實那日賽詩會昭兒就在現場,回府後便纏著本宮說了半天,頗為仰慕小姐才學,到也引得本宮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