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嚴謹的湖海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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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腳步一快,擋在前麵道:“包韃子,你上月跟高老大一行人出營怎麽就你一人回來?高老大人呢?劉三刀那夥人呢?”
“不知道。”
“怎得這趟失蹤了二十多日,混那兒去了?”
在家養足了大半月的包元乾得到了肅州衛的軍令,限在今日內歸營,至於包布同由於尚未痊愈,便讓他十日後返回肅州衛軍營。
包元乾斜眼看了看那幾人,不欲搭理,便徑直走向自己的帳中。
卻不料領頭一人摁住了包元乾的肩膀不客氣道:“包韃子,老子跟你說話呢,你他娘聾了?”
‘建文四年七月初六’
這老叟白須白發,至少有個八十左右,佝僂著背,頭戴綸巾,一身嶄新的織錦文士料子,比那肅州衛的商賈富人還奢華幾分。
雖然他這話說的不客氣,不過幾人都對他十分恭敬,索性都不敢再出言不遜。
那張驢兒見這老叟來了,便哼了一聲,指了指包元乾示意他等著,便帶人離去。
包元乾見那老叟走來,知道是來替自己解圍的,便對著那老叟恭謹道:“見過羅老先生。”
那老叟看著包元乾手裏的樸刀,又看了看包元乾的身形,捋了捋胡須點點頭,左右邁著步子觀察著。
“恩....你這拿刀的姿勢倒有三分像,不過..就是這刀小了些..不似那八十二斤的偃月刀威風。”
包元乾大汗,心道你們這些寫書的文人就是愛誇大描寫,那關二爺掄著個八十多斤的大刀揮幾下不就力竭了嗎?況且曆史上的關二爺也不用大刀,人用的是矛槊一類的武器。
這老叟身份說來也奇,當初來營裏嚇了包元乾一跳。
此人來時自號湖海散人,可他不去那湖海煙雨之地,反倒跑到這西北黃沙之地,不若叫個黃沙散人貼切些。
後來包元乾才打聽到,此老叟並不是肅州衛人,而是來自蘇杭那邊的商賈之家,三代又是絲綢商人,家有巨資。
來此西北邊關軍營,全是因為他嚴謹的治書理念,當時包元乾聽上麵的人說,這老先生是在寫一本章回體長篇。
這他寫了二十多年,大體是完本了,隻不過其中一些沙場交戰,武將鬥將的重要細節,卻奈何他一個讀書人從未上過戰場,也從未真正見過廝殺,更沒聽過戰鼓,便想將這本書寫的嚴謹且精益求精些。
所幸便斥巨資打點了這行都司,衛指揮等西北上下邊關拿到了通關文書,不遠萬裏迢迢帶著幾個仆人住進了這黃沙撲天的肅州衛軍營。
就連那布政使參議與鄧指揮使也拿了他不少錢,被奉為這軍營裏的貴客,無人敢得罪。
還是那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
他這般所為的,便是能夠親臨這沙場一線,看著將士操練,最好能遇上一兩場戰鬥,隨軍觀摩一番鬥將,再將這些都如實記載於自己的那本演義書裏。
包元乾初聽此人事跡,第一個反應不是有病那便是有病,為了胡謅的,竟然不顧高齡,花費巨資來此受罪。
不過隨著了解深入,包元乾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隻見上官都稱呼這老叟為羅老先生。
羅老先生??他雖不懂湖海散人是誰,可是演義,章回,羅老先生,這些細碎的線索結合這個時代,包元乾當時腦海中閃出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的念頭。
果然一次趁這機會,冒著膽子一問尊姓大名。
得曰:羅本,字貫中。
包元乾驚地下巴都掉了下來,羅貫中....不就是三國誌通俗演義的作者嗎?施耐庵的徒弟,四大名著之一的作者。
卻沒有想到能在此處碰上了本尊真神,那時的包元乾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見到了羅貫中本人,雙手捧著羅貫中的臉,摸了又摸,看了又看仿佛羅貫中是什麽絕色美女一般。
直弄得羅貫中直呼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拂袖而去。
不過很快,羅貫中便與這包元乾成了無話不談的人,因為包元乾是後世穿越而來的人,早把嘉靖時代的壬午本三國與清代的毛本三國爛熟於胸。
對於這原始版本的羅版三國,他雖未看過,卻憑借著後世的先決條件,與這羅貫中有許多共同語言,甚至能在一些章回上提出‘自己的見解’,這些‘自己的見解’甚至有時能超越羅貫中本來所想的情節。讓他直呼妙不可言。
故而這老叟羅貫中將他視為自己的智囊,時不時隻要空閑,便會找包元乾切磋文思,完善細節。
其實包元乾哪裏來的見解文思?純粹是後世的優勢,胡謅地將毛本和壬午本的經典情節拿來一通刪改,其實他肚子裏沒幾兩墨水,純屬信手抄來!
可羅貫中哪知道這些,隻當這包元乾頗有寫的天賦,嘖嘖稱奇,倒讓包元乾不好意思了。
那時,包元乾也明白了這為何羅貫中的書能流芳百世,成為中國四大名著之一,就衝著羅老爺子這治書的嚴謹和職業態度,想不流芳百世都難。
不怕別人有才華,就怕有才華的人還比尋常人努力拚命。
“你這小子,這一走二十多日不見,去了何處?我這找不到你人呐,就沒甚文思,這麽多日了,一個字兒未曾寫下,直叫人好生苦惱。”那羅貫中皺著本就滿是皺紋的額頭,問著包元乾。
包元乾嘿嘿一笑,他才不會說呢,說了便是四十軍棍。
隻見那羅貫中佝僂著背,撐著楠木杖拉著包元乾道:“走,走,隨我入帳,上月你跟我說的那..那溫酒斬華雄還不甚完善,你幫參考參考.....”
“....”
話音剛落,卻見包元乾冷笑一聲伸手後握,反手一把抽出樸刀一橫,“試試便試試。”
那張驢兒手上本沒帶刀,他自以為能夠嚇住包元乾,卻沒想到素來不與自己正麵衝突的包韃子居然實心眼的拔出刀來。
雖然知道包元乾刀上功夫一般,可如今他手上無兵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是他話已出口,包元乾也接招了,他若不動手那便是下不來台。
包元乾看著這人,此人名叫張驢兒,是個軍中小旗官,以往常常跟著高大哥出關打牙祭。
上月本該也有他,隻不過因為帶了自己和包布同便沒了他的額。此人知道高大哥和自己出關是做甚的,他也知道高大哥失蹤未歸,這是哨騎營不公開的秘密。
當下如此找自己茬,無非是覺得自己撈到錢,而包布同又不在,便趁機訛一訛。
包元乾一把將那張驢兒推地朝後退了幾步,鬆開了自己的領子,“張小旗,高大哥去了哪兒我想你比我清楚,你為何不去接濟接濟高家?”
“他娘的,敢跟老子動手?喲,還背了把樸刀?就你那兩下子用來唬人的?”張驢兒被推了一把火氣上頭,“來,老子看看二十多日不見你小子長沒長本事!”
包元乾扔下一句話便邁步欲走,卻見那人哂笑道:“嘿,老子跟你說話呢,就你一個人回來算怎麽回事兒?”那人一把攥住包元乾的領子。
包元乾甩開那人的手,這群人往日便一口一個包韃子欺壓自己,今日擺明是來找茬的。
“哎,你們年輕人就是愛爭強鬥狠,如此也好,快快打一架,讓老頭子我觀摩觀摩,這樣也好寫寫我那演義才是。”
正在張驢兒有些尬住時,一旁一個老叟拄著杖,負手走來。
肅州衛營地駐所位於城西數裏,位於祁連山麓的淺丘餘脈旁。
值守官查驗了軍令文書與包元乾的腰牌,也就讓他下馬入營去了。
好日子就此結束,包元乾感慨一聲又得回到軍營那黃土撲天,累死累活的操練日子了。
包元乾別過家人,背上綁著包裹和樸刀,穿著紮甲便跨上戰馬向城外奔馳而去。
包元乾將馬匹置好,走入自己哨騎營營地所在,剛一入營便察覺到異樣,幾個閑暇坐在木杆上的軍士便跳下來,走了過來。
“喲,包韃子回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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