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挑燈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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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第一個殺入羌北口的,也是這廝。他斧重勢沉,等閑人扛不住他幾招。”
鄧平虜看著這極力掩藏懼色的百戶,又看了周圍一眾校佐軍官,見不少人聽罷都有些唏噓。
“啊?又是那長斧閻羅?”明軍中不知誰人說了一句,似乎有些害怕,鄧平虜看去原來是一個百戶。
他們都是軍旅之人,這樣的場景再熟悉不過,這是要找回方才自己哨騎吃了虧的場子,邀明軍鬥將,無論是誰提著對方的人頭回營都是振奮軍心的事。
那百戶見鄧平虜看著他,趕忙垂下頭。
“怎麽?你識得此人?”鄧平虜問道。
鄧平虜等人快步行至營門柵欄處,見前方兩三百步火把通明,包元乾看去,果然為首有一持長斧的羌將。
那羌將滿臉虯髯,冷笑一聲,拍馬迎上,兩人借著馬速對衝而去!
“鐺!鐺!”兩聲巨響,金鐵碰擊,火花四濺!
兩人互衝而過,各自撥馬回身,又是衝去,對衝了四五合倒是平分秋色。
包元乾在寨內看得心驚肉跳,暗道兩人好生厲害,自己雖然被包大叔傳授了一段時日的樸刀術,不過自己這初入門的刀法跟這兩人比起來,怕是有些捉襟見肘。
“原來這鬥將並不是兩人停馬對砍,而是借著馬勢在交錯的一瞬間出招,一招定勝負啊!”包元乾看得真切,原來這鬥將和那些後世電視劇裏的演繹的大相徑庭。
他雖然久經沙場,卻打的是突襲戰,遭遇戰居多,很少似這般兩軍對壘,更別說鬥將了。
一般這些北元和羌人都是搶了便走,自己哨騎營去了也隻能是吃別人的馬蹄灰,別人不傻幾乎不與你糾纏。
“感覺...有些不妙。”一旁薑為聚精會神觀察著,突然皺眉道。
包元乾知道他馬上馬下文武雙全,便問他何意。
薑為指著那忽塔吉握刀的右手道,“方才幾番交兵,這忽塔吉的右掌虎口應該被震裂了,這羌將的膂力果然不俗,萬不可與之硬拚蠻力。”
包元乾看去,果然仔細看去,那忽塔吉不易察覺的右手有些微微顫抖,並不明顯,若是薑為不提,根本發現不了。
“鐺!”又是兩馬交錯間一聲大響,果不出薑為所料,那忽塔吉吃不住對方大力,被一斧劈飛了大刀!
那忽塔吉見勢不妙,立刻欲撥馬而走。
哪知那羌將斧技了得,雙掌握著長斧底端,斧刃空中翻轉,身軀猛地向後仰倒於馬背,反劈而下!
“啊!”
斧刃剛好劈中那忽塔吉的背脊,當即摔下馬來,沒了生機!
“好生厲害...”包元乾有些心驚,這大斧還能這般耍弄。
“害,這.....”營盤中的眾人哀歎一聲,不由得沮喪起來。
那羌將斬殺忽塔吉後,在陣前來回揮斧策馬跑動,神情倨傲,意氣風發。
後方的羌人騎兵皆是吹著口哨,叫囂嘲弄這營內的明軍無能。
鄧平虜看著沉寂的眾人,喝道:“還有誰去!?”
隻見一眾校尉都有些沉默,鄧平虜怒道:“不堪重任,你們不去,老子親自去戳了這廝!!”
鄧平虜雖為一軍之主將卻性烈如火,他生死搏殺起家,身手了得。
說話間便已丈八長槍在手,欲翻上馬去。
眾校尉幕僚紛紛勸阻鄧平虜,他身為主將,切不可意氣用事。
“指揮使,可否讓屬下去一試?”
就在眾人吵鬧勸解間,一聲瀟灑清朗的聲音傳來,鄧平虜看去卻是隨軍典吏,薑為。
“你?”
薑為上前道:“隻需給一支混鐵點鋼槍,屬下倒願意一試。”
包元乾一把上前拉住薑為,搖搖頭示意別衝動。
這羌將絕非等閑,就算他薑為武功不弱,可也開不得玩笑。
那姚聽宣此時倒來了勁兒,挖苦道:“讓你一個無名小吏去算怎麽回事?那羌人還以為我大明王師無人可用了,勝則言我大明無人,敗則滑天下之大稽!”
鄧平虜也有些猶豫,薑為隻是衛指揮衙門裏的一文職小吏,難道肅州衛真就沒人了嗎?
在場不少人都反對,不過薑為卻道:“你們既然反對,何不自己上陣斬殺此獠?”
聽薑為這般道,那些人都不再出聲。
“指揮使,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近年王師連戰連敗,軍心士氣已經到了如今積重難返,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若是在逡巡不前,恐怕此仗休矣。”
姚聽宣擺手道:“不許,我不許你這小吏出戰!”
“務必得勝而歸!”一旁沉默的鄧平虜卻點頭應允,將自己所使的丈八長槍給了薑為,直氣得那姚聽宣大急。
薑為這番話撞心撞肺,說到了鄧平虜的心坎裏,也說到中了鄧平虜的痛處。
薑為身著短甲,不搭理一旁狗叫的姚聽宣。輕身翻馬便衝出營寨,直殺那羌將而去。
那羌將見又來一人送死,還是一中等身材,書生模樣的人,不由得放聲狂笑。
他拍馬而上,提斧猛劈而下,誓要一招劈死薑為。
在他眼裏,這書生意氣的薑為不過爾爾,定然接不住自己全力一斧。
兩馬馬頭接近,重斧力劈而下!
薑為卻並未硬接此斧,反而長槍搠出,自斧刃間隙中穿過,雙臂用力一提,將那來勢洶洶的大斧別住,用力一帶!
那羌將本就全力一劈,重心都在斧尖,誰知被薑為卡住命門一帶,失去重心,連人帶斧飛下馬去!!
薑為馬上探身,倒轉手中長槍攢刺而出!
他出手如電,勢若驚鴻一瞥,槍尖隻一放一收,淩空帶出一串腥紅。
隻見那羌將飛在半空中喉嚨綻出一片殷紅,被疾風吹散在地,那人旋即撲倒於地,沒了聲響!
一合!!
明軍營寨沉寂片刻爆發出驚人地呼喊聲,士氣大振,鑼鼓喧天,不少人馬衝出營寨,為薑為掠陣。
那姚聽宣跟吃了屎一樣的臉色,被鄧平虜老辣細致的眼神盡收眼底。
幾十個羌人騎兵更沒想到,自家勇冠三軍的猛將竟然被一書生模樣的人一合刺殺!紛紛撥馬而逃!
“好,好啊。這小後生,好生了得,好本事!挑燈夜戰,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包元乾隻聽得身旁一個蒼老之聲傳來,扭頭看去隻見是羅貫中羅老先生扒在柵欄上,提筆在冊子上開始龍飛鳳舞。
他卻沒想到羅貫中此次竟然真的隨軍而出了,別不是以這薑為挑燈刺羌將為模本,真創作出那張飛挑燈夜戰馬超吧?
若真是如此,這曆史倒真是開了個天大的玩笑,當真有趣。
不過這羅老先生對於沙場廝殺倒是淡定的很,想來也是,羅老先生曆經元末亂世,什麽見的不多,唯獨死人見得多。
他這輩子雖未上過陣,殺過人。可見過的死人卻比讀過的書還多,倒也不似那些窮酸腐儒見不得血腥般。
戈壁灘上的涼風吹來,拂起薑為鬢角的一縷青絲。隻見他橫槊立馬,傲然遙望敗兵的背影。
名師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
一首千年前的童謠隱隱浮現在眾人心頭,震人心弦。
包元乾看去,隻見一身長八尺的蒙古壯漢擠出人群,這忽塔吉是北元戰敗歸附來的蒙人,在軍中司職小旗官,使得一口長柄大刀,作戰頗為勇猛。
鄧平虜聽到有人願去,自然欣喜,大手一擺道:“好!擂鼓,出陣!”
那忽塔吉倒也不羅嗦,推金山一拜,昂首提刀上馬,帶著幾十個士卒,頂著火把在擂鼓聲中便衝出營壘!
說來也難怪,這幾年明軍對外作戰接連受挫,一種消極情緒本就在軍中蔓延,不過既然這位羌將來叫陣,倒也算是一種契機。
今夜若是能拿下這個驍勇的羌將,那軍心必然能為之一振,加之方才哨騎營大勝而歸,二者雙喜臨門,定能一轉頹勢!
鄧平虜心中定下主意,便昂聲道:“眾軍校誰敢接陣?挫一挫這廝的銳氣,若能取下人頭者,官升三級,賞銀三十兩!”
眾校尉稍一沉默,卻有些猶豫。
正值默然之際,包元乾隻聽得後方有人吼了一嗓子,聲如洪鍾,“區區一持斧小兒,標下忽塔吉這便去取這廝狗命!”
他久帶兵馬,豈能不知道這種氣氛一旦在軍中蔓延,那這仗也不用打了,必敗無疑!
那百戶趕忙道:“不認識,隻是前月末卑職在羌北口任職,也是這持斧的羌將叫陣,我軍連派三員勇士去都被他斬於馬下。”
雙方百多人手持火把,將周遭點的通亮,燒的劈啪作響。
那羌將正在叫陣,卻見營裏衝出個持大刀的蒙古壯漢,也不報姓名,策馬舉刀便殺來!
包元乾自然明白在這明初,武德充沛,兩軍對壘鬥將時常發生,不過都是中下級校尉與一些武力出眾的士卒的事情,一軍之將帥是幾乎不會參與的,不過也有例外,就是開平王常十萬。
常遇春當年在河南塔兒灣一人勇鬥元將數人,一箭射翻元軍先鋒官,元軍立時軍心崩潰,不戰而勝。
在冷兵器時代,軍心是一切的基礎,若是一方未戰先怯那麽多好的裝備都沒用,士氣,軍心才是決勝的關鍵,而兵法計謀都要其次。
軍心可用,無堅不摧。軍心散亂,兵敗如山。
那傅友德兩軍陣前拍馬出陣隻三合,便一槊刺死王保保的裨將韓乙,不勝枚舉。
在這個武德充沛的明初,一旦一軍邀約鬥將,若是不敢接戰或是躲在暗處陰對方,那是被視為極大恥辱的事情,對於己方軍心不但沒有振奮反倒會被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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