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飛鳥舊林,池魚故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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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來,一切的行為都說的通了,避開文官耳目,私自藏下薩仁雅,可是.....卻還也有一點說不通,他們消息會這麽靈通嗎?
遠在萬裏之外的朱棣攻入應天府,他們能當月便收到消息?難不成他們真聽到了什麽消息,按下不表,想拿著薩仁雅和烏格齊做個交換?
想做甚?
庭院中一汪活水灌注的池泊,邊緣乃是大理石鑲嵌,池中魚兒空遊無依。
難不成,傳國玉璽!
包元乾心中肯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若是就這般交出去,這傳國玉璽的功勞怕也是泡湯了,難不成鄧平虜二人想自取這傳國玉璽?
“拔都,快來陪我釣魚!”
包元乾道這柏海兒湖便是貝加爾湖,蓄水量嚇人。
“可惜世人隻知道我們是善騎馬的民族,卻不知道我們蒙古對於垂釣也很有一套!還有那句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也是我們元代蒙人鑽研出來的歇後語。拔都...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包元乾聽罷倒是覺得自己有些土鱉了,典型的印象概念主義者。
“公主以後還是直呼卑職的名字吧,我姓包名元乾,哦...應該是大哉乾元的那個乾和元,好記。”
包元乾聽她一口一個拔都的叫自己,心裏怪怪的,他老聽成爆肚,爆肚.....心道自己也不是老北京小吃。
薩仁雅聽罷略微疑惑了下,便爽快地點頭道:“你這名字起的倒是有趣,用了我大元的開國之意。”
包元乾搖搖頭道:“非也,這大哉乾元本就是我漢人易經裏的原著,隻是你們元人找不到合適的名字,便借鑒了而已。”
薩仁雅輕哼一聲,負手不羈道:“行,受教了!不過你不讓我叫你拔都,那我也有個條件。”
“什麽?”
“你不準一口一個公主的叫我,我有名字,我叫孛兒隻斤·敏答失力·薩仁雅,你可以叫直呼我薩仁雅。”
包元乾一琢磨,敏答失力,好耳熟的名字,似乎自己在後世史書裏哪裏看到過,不過卻記不起來了。
“卑職不敢。”
“我命令你叫!”
“薩...薩仁雅。”
“欸,乖!”薩仁雅聲音拖地極長,扭身輕笑道,“別害羞嘛,你搶我的時候,對我說的那流氓話,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勁兒去哪兒了?”
包元乾聽得心裏直發毛,心道這草原女子段位這麽高?說話大膽奔放,言語間反而把自己給拿捏了。
那話本就是自己剛搶了她,不知她身份,耍了個流氓說今晚她是他的女人,卻沒想到這薩仁雅記憶這麽好,無心之言被她記仇了。
不過心裏卻道彼時彼刻能如此時此刻嗎?那時老子是主宰你生死的人,現在倒成了你的護衛兼仆人了。
薩仁雅見占了上風,就像鬥勝的羊兒般,昂起自己頭顱,揚著頭上犄角,得意洋洋。
她轉頭看向池裏,卻見池裏的魚兒散開,方才還開心的神情轉瞬噘嘴不快道:“你看!你給我的魚兒全嚇走了!它們被你嚇著了,你自己說怎麽辦吧?”
包元乾輕歎一聲,看著這活力四射,陰晴不定的北元公主,開口道:“公..”
“叫我名字!”
“是,薩仁雅,我覺得現在相比於關心魚兒,我想您更應該想想自己的處境。”
這句話他說出口當即便後悔了,這本不是他該說的,也不是他該關心的,他的職責是看護好薩仁雅,可覆水難收。
他本不打算說,可是見到這薩仁雅方才無憂無慮地模樣,一顰一笑間自己心裏發毛,嘴裏卻發酸,心一軟便脫口而出。
果然薩仁雅聽罷,輕歎一聲,反問道:“所以我除了在這裏釣魚玩耍外,還能做別的事嗎?權當作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吧。”
她意興闌珊地將手中魚竿放下,看著池中的魚低沉道:“你或許以為我無憂無慮,好吃好喝地被伺候著,在此處好不快活。”
“可是我的家在漠北,我離家萬裏之遙,有家不得歸,卻在異國他鄉任人擺布,而哥哥生死未卜,我不是沒心沒肺的小女孩,可我又能怎樣呢?”
“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做飛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她輕歎一聲,野性全失,“知道我為何想釣魚兒麽?”
“不知。”
“我就像那飛鳥一般,眷戀我的故鄉,就像這池魚思念著故淵。可這魚兒和我一般遭遇,它們的家本在江河裏,我想將它們釣起讓你放歸江河,讓它們不要再困在這方寸之地痛苦下去。”
包元乾看著池中魚沉默不語,薩仁雅低垂著眼簾看著包元乾道:“可是魚兒有人替它們解脫,可我這飛鳥呢?又有誰來解脫我的痛苦?”
薩仁雅淒然一笑,眼眸中晶瑩閃爍,“在這裏我沒有一個朋友,那阿勒必徹徹把我當公主一般尊敬,可我要的並不是公主的身份,而是一個可以說知心話的人。”
包元乾這才明白,為何鄧平虜二人會讓自己前來看護,如今聽來八成與這薩仁雅脫不了幹係。
他心中忖度,好防不防,原以為是什麽搞不定的活兒,結果是人北元公主指名道姓來的。
當即心下有些悲哀,自己這總旗還是人公主一句話的事兒,雖然大概猜到了,不過得知真相還是殘忍地在自己可憐的自尊心上劃了一刀。
不過這薩仁雅看似快活無憂,心底卻藏著這般多心酸悲苦,倒是自己看走眼了。
“可人總要往前看,隻有好好活著等到變數的那天,才能一日看盡長安花,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便什麽也沒有了。”包元乾爽朗一笑指著池裏的魚兒,“就如這魚兒,它們本該一輩子困在此處,可是因為遇到了你,它們能夠得歸江河,這也就是它們的變數。”
包元乾將魚竿遞給她,“卑微如魚兒尚且能迎來改變自己命運的一天,你堂堂一國之公主難道還不如幾隻魚兒?”
薩仁雅忽然破涕為笑,攢了攢淚珠兒。
她緩步走近,仰著頭怪異地看著包元乾道:“好一個一日看盡長安花,你叫包..元乾對否?”
包元乾點頭稱是,不知她何意。
“很好,我記住你了。”薩仁雅昂著頭,撣了撣他的肩膀道,“不過當下確有件要緊事。”
“什麽?”
薩仁雅一掃方才陰霾,嘴角一彎,俏皮地將魚竿遞回給他,努了努嘴道:“去,幫我將這些魚兒釣起,然後放生!”
包元乾大汗,心道自己被你帶入那情緒還未轉換過來呢,你這當事人能這般收放自如?
“奧,對了,你當初不是罵我是不是屬狗的嗎?”薩仁雅手肘撐在包元乾背上,看著他坐下垂釣道,“我後來想了想,我生於天元四年,就是你們明國的洪武十五年,那年似乎正是狗年,可怨不得我。”
包元乾聽得一陣無語,扭頭看著她。
薩仁雅俏皮地伸出手,做了個老虎吃人的動作,旋即馬麵裙擺一甩,帶起一陣香風走上台階,回了房去。
“記得好好給本公主釣魚!”
“......”
包元乾看著她這般古靈精怪,灑脫不羈的樣子,暗道這北元公主還真是敢愛敢恨。
方才還戚戚然然,顧影自憐,轉瞬便能跟沒事人一般,指揮自己幫她釣魚。
“拔都,我在叫你呢!”
包元乾思緒萬千,出神地撿起一塊鵝卵石丟入池中,經走一片魚兒。
“喂!你做什麽呢?你把我的魚兒都驚走了!”薩仁雅看著包元乾的行為,不由得不快道。
雖然有諸般疑點,但是這應該是最靠譜的猜測了,除此之外,絕不可能再有第二種情況。
他抬眼看了看遠處垂釣自樂的薩仁雅,心中不由得對這個命運多舛的北元公主產生一絲同情。
雖然高高在上,卻終其一生成了政治的犧牲品,任人擺布。
她與兄長坤貼木兒從小做了傀儡,幾經汗廷動蕩。後來被一路追殺,好不容易逃出來狼窩,卻沒想到又落入虎口。
若她知道不久的將來會收到自己哥哥的死訊,而鄧平虜等人又要將她原路送回,獻給殺自己哥哥的仇人,而換取榮華富貴時,她會怎麽想?
可是那烏格齊是否願意交出玉璽交換薩仁雅?薑為說這城裏多了這麽多瓦剌探子,定然也是為她而來,這烏格齊顯然不甘心才是,這筆交易能成嗎?
想想也並非不可能,連自己這個大頭兵當初聽聞這個消息,第一個想法都能聯係到獻出玉璽,更別說這些老油條了。
包元乾收回思緒,“抱歉,方才出神了,你們蒙古人也會釣魚嗎?”
薩仁雅嗤笑一聲,莞爾道:“我們蒙古的源頭可在斡難河,克魯倫河,土拉河的三河源頭,那裏湖泊縱橫,盛產魚蝦。我自小也長在柏海兒湖,那裏的湖比天還要寬,比大海還要深。”
昨夜他想許多,想了許久,他起先不明白為何這薩仁雅仍在肅州衛,還被藏起來了,更不明白這鄧平虜二人究竟想做什麽。
不過很快,他便想到了一個關鍵人物,必徹徹。
而一小麥膚色的女子正饒有興趣地丟出竹竿,一邊靜待魚兒上鉤,一邊招呼著不遠處的包元乾。
包元乾看著正在釣魚的女子,腦中思緒萬千,自他昨夜來此處,卻意外發現自己要看護的竟然是那日自己拚死帶回關來的北元公主,薩仁雅。
這老頭為了活命,對自己都能隨意說出傳國玉璽的事情,在那倆上官老油條的攻勢下,豈能不招了?
若是他招了,鄧平虜二人將這薩仁雅藏起來,而不報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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