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震怒與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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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癡癡地抱著懷裏黑霧散去後露出的那個沉睡著的嬰兒。她渾身青黑,身上還隱約可見並不穩定的黑霧狀的鬼氣繚繞,可她在我的臂彎裏睡得無比安心,像是一接觸到我的手就知道我是她的母親。
    她確實像葛淩說的一樣,美麗極了,雖然肌膚是青黑色的,可隱約能看出皎皎有著像父親一樣精致的五官和纖長的睫毛,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嬰孩。
    “皎皎……”我喃喃念著她的名字,眼淚控製不住地從眼眶中滾落。
    這是她出生後,我第一次抱她,也許也是最後一次。
    周衝將符紙在陣中布好,轉身過來看著我們母女,低低地說:“小憐,你抱著鬼嬰站到陣裏麵。”
    我心裏猛地一陣刺痛,還是點了點頭,抱著皎皎就要往陣中走。
    周衝的神色卻忽然一邊,他大喝一聲:“快!有大鬼來了!”
    我驚詫地抬頭一看,果然……天色陰沉的可怕,明明是大中午,天色卻黑的像是要滴下墨來一樣。
    一股極為暴虐的狂怒氣息瞬間而來!
    我抱著皎皎站在原地,遲遲邁不出那一步,皎皎在我的懷裏睡得安穩,一張幼嫩的小臉上甚至漾起了笑意。
    我的身後,卻傳來男人低沉含怒的聲音,陰鬱而冷,像是一把利劍一樣,在我千瘡百孔的心裏又刺了一刀。
    “劉憐。放下皎皎!”
    我抱著皎皎,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幾乎能感受到身後男人狂暴到近乎實質的憤怒,輕輕搖了搖頭,帶著決絕,邁進了陣中……
    葛淩在我身後緩緩落下來,我轉過身去看著他,他精致英俊的臉容上滿是戾氣,薄唇緊緊抿著,唇線就像刀鋒一樣鋒利,如果他能從周衝的麵前走過來,我幾乎可以確定他會毫不猶豫地把皎皎從我的懷裏搶走,繼而施與我最嚴厲的懲罰……
    周衝站在我身前,擋住了葛淩向前走的步子。
    他左手的兩根手指夾著一張正在燃燒冒著青煙的黃色符紙,右手捏著一個訣,像是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阻礙著狂怒的葛淩!
    “鬼嬰亂世,天道會對陽間降下重罰!”周衝厲聲喝道。
    葛淩的黑發無風自舞,墨瞳裏的赤色濃的簡直要滴出來,他從牙縫裏麵擠出話,一字一句地說:“皎皎是我的女兒,誰要帶走她,神來殺神,鬼來殺鬼!”
    周衝也毫不退縮,正色道:“你這是與天道為敵!既然已經身死為鬼,就要守陰間的規矩,不要在陽間作亂!”
    葛淩冷笑一聲,雙手成爪,直接朝著麵前的空氣狠狠劃去,透明的屏障發出不堪重負的嘶啦聲。周衝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一邊又召出了一張符紙加固屏障,一邊急急地對我說:“你抱著鬼嬰,將那碗裏的血滴到鬼嬰眉心去!”
    我抱著皎皎,費勁地蹲下身去拿剛才被周衝放在地上的青瓷小碗,葛淩忽然低沉地開口:“小憐……”
    我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去聽他的聲音,可我根本騰不出手,隻能任由他喑啞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這幾天,我以為你心裏有我們。”
    我不去看葛淩的臉,拿起了青瓷小碗,端在手上。
    “別聽他的話。”周衝沉聲說:“直接將血倒在鬼嬰眉心,快!”
    我癡癡地看著皎皎,她是這麽的幼嫩,這麽的小,這麽的單純。
    她不知道人和鬼的天塹,她不知道她的命運掌握在誰的手裏,就這樣靜靜地睡著,一如童話中的精靈。
    “放下皎皎。”葛淩望著周衝的眼裏是近乎實質的殺意,一雙鬼爪尖利鋒銳閃著血光,好像下一刻就要撕破周衝的符紙屏障,叫我的名字時卻低沉甚至帶著溫和的請求:“小憐……”
    我近乎崩潰地抱著皎皎大哭,打斷了他的話,聲嘶力竭地大吼:“你知道皎皎會有什麽樣的命運嗎?她是鬼嬰!是人和鬼交合的邪祟的產物,是不被陽間所容的!”
    葛淩頓住手,靜靜地看著我。
    我的眼淚不斷地從眼眶滾落,落在皎皎的身上,我大聲說:“葛淩,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和你一樣,見不了光,這麽悲慘、這麽被厭棄的活著!你是鬼,是鬼!我們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幸福!”
    “原來你是這麽想的。”葛淩低低開口。
    我顫抖著,下了最大的決心和力量,將青瓷小碗向熟睡的皎皎的眉心倒去!
    一瞬間——
    邪風乍起,葛淩直接暴起,周身濃厚鬼氣繚繞,一雙鋒利鬼爪直接將周衝支撐的符咒屏障撕開!
    我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又像是一瞬間的功夫,葛淩向閃電一樣,一爪向因屏障猛地破碎而往後踉蹌走了幾步的周衝臉上砸去,另一爪化為手極快地甩出一道鬼氣,將我手中的青瓷小碗直接打落在地!
    我隻覺得眼前一花,手旁一道勁風閃過,第一反應就是用身體擋住皎皎不讓她被那道勁風刮過,眼前卻像是夢遊一樣——
    葛淩身周的鬼氣直接將周衝的四肢敷住,他極快極狠地向周衝身上出拳,嘴裏還陰測測地說:“我葛淩的妻女,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置喙!”
    他每說一個字就揮一拳:“覬、覦、人、妻,該、死!”
    周衝生生受了他幾記重拳,嘴邊滲出血來,可周衝也不弱,他吐了口血,竟然掙脫了暴怒的葛淩的鬼氣的束縛,雙手極快地連連打出幾道符咒,在空中結印成訣,喝道:“你不配!”
    他說葛淩不配什麽?我沒有反應過來,手上就立馬一空。
    我驚慌失措地抬頭,葛淩收了拳,直接一道鬼氣將皎皎輕柔地覆蓋住,懸浮在他的身側。葛淩望著我的眼神冰冷而複雜,閃動著我不願分辨的情緒。
    周衝咳著血,手上動作不停,金光在他手中的符咒法印中越來越盛,發出耀眼的光芒,他一抬手,就裹挾著十足的力道,向著葛淩砸去!
    我怕他傷了皎皎,魂飛魄散地大喊了一聲“皎皎!”
    葛淩臉色也是一沉,圍繞在皎皎身邊的鬼氣更濃厚了,他一手托著皎皎,另一手成爪被鬼氣包裹著,硬是扛了周衝這一道咒術!
    葛淩筆直的身體顫了顫,他沒有看周衝,也沒有看我,微微垂著眼簾,聲音很低也很冷。一股我從未見過的巨大陰鬱情緒將他整個人覆蓋起來,我含著淚看著他,看著他的唇邊也逶迤一串泛青的血跡,看著他從毫無血色的薄唇中吐出冰一樣的話語。
    他說:“劉憐,你真的懦弱。你不配得到我的愛,你不配成為皎皎的母親。”
    我呆呆的站著,看著他,話梗在喉嚨裏,一句都說不出來,心裏忽然湧上極大的悲涼。
    早就預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了不是嗎。
    我的身體顫抖著,周衝又咳嗽一聲,走到我身前將我護住,冷冷對葛淩說:“人鬼殊途,你強行和小憐在一起,又生下鬼胎,本來就是錯的!”
    “嗬。”葛淩嗤笑一聲,淡淡道:“難道你就配?”
    “別說了……”我喃喃道,眼神渙散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又抬起眼看向葛淩,淒聲道:“你帶皎皎走吧。”
    葛淩沒有理會我,他鋒利的眸光看著擋在我麵前的周衝,帶著嗜血的赤紅和隱隱的瘋狂,竟然叫出了周衝的名字:“周衝,就算我對劉憐棄如敝履,我葛淩的女人也不是你該碰的。”
    他的身體晃了一下,周衝毫無懼色,又掏出了幾張符咒,沉聲道:“但你今天要想殺我,也是不可能。”
    葛淩笑的陰鬱:“殺你,也不急這一時。”
    他轉身,身影漸漸似霧,連同皎皎一起,眼見就要消失在漫天舒卷的烏雲中,忽然對著我極冷極冷弟說了一句:“小憐,我們後會無期。”
    像夢又像是現實,我怔怔地站在那個圓圈內,望著自己傷痕累累的手,心裏卻在想著兩顆同樣傷痕累累的心。
    葛淩傷了我,我又用皎皎的命在他心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可我……並不後悔。
    因為我隻要一閉眼,就會看到那個夢裏的皎皎,睜著一雙黑中帶著赤紅的純真眼瞳,問我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葛淩說的對。
    我不配。
    我懦弱,我膽小,我自私,為了一個夢,擅自決定要結束皎皎的性命,或者說,我根本從來就沒信任過葛淩,我從來就不相信他能保護我,能保護皎皎。
    將他傷成了這樣,我們的關係,終於要到此結束了吧。
    我顫抖著抬腳走出了圈子,路過了不住低聲咳嗽的周衝,迷茫地、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
    烏雲漸漸散去,陽光又在露天餐廳中重現,餐廳外人聲鼎沸,有人在對變換無常的天色嘖嘖稱奇,有人在關心昨天死在這裏的閔采爾。
    我遊離於世界之外,不理會周衝在我身後低低的喊著我的名字,癡癡地往前走,直到我的額頭“砰”地一聲撞在了堅硬雕花冰冷的鐵質大門上。
    “小憐!”周衝終於掙紮著走過來扶住我,他臉上的神色也很焦灼,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說:“你不要犯傻,人鬼殊途,他帶著鬼嬰走了,對你來說是好事!”
    “我知道啊。”我喃喃道,將額頭靠在冰涼的鐵門上,就像靠在葛淩同樣冰涼的懷抱中。
    昨夜我們還擁吻纏綿,今日我們就決裂分離。
    是,這樣也好。
    我不再理會周衝,周衝的聲音卻變得驚疑不定,他死死抓住我的肩膀,沉聲道:“小憐?你……”
    如果我能回頭,我就會看見周衝抓住的我的肩膀,正在往外滲透著陰冷陰冷的黑色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