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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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裏的皎皎也就三四歲的樣子,卻懂事的可怕,知道用鬼氣變化成花兒和小鳥來安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媽媽。
    我心裏頭哽了一下。
    鬼氣,大概是我能皎皎留下的唯一東西了吧。
    想到這兒,我的心又是一痛。不,皎皎還那麽小,她不能失去我。
    可就連我自己,也是迷茫萬分的。
    每天都在痛苦的折磨中渡過,三四天後,李先生終於發了話,可以停止鬼氣的傳輸了。
    皎皎現在能吸收的鬼氣已經飽和,李先生又給我貼上了封鬼氣的符咒,我也終於從無邊無際的痛苦中解脫了出來。
    這幾天裏,周衝每天都憂心忡忡地早出晚歸,我知道他是去打探周泉的消息。可他每天晚上回來都是一副風塵卜卜的疲憊樣子,周泉的信息更是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任他怎麽探查都探查不出來。
    “他隻要在世間行走,就一定會留下氣息,無論他再怎麽隱匿,命盤都能找到他的氣息,可偏偏一點消息都沒有……”
    周衝挫敗地猛錘了桌子一下。
    李先生眼皮一跳,陰測測地說:“乾隆年間紅木心兒打的桌子,你若是打壞了,就得給老頭子照價賠償!”
    我連忙上去打圓場,說:“他都失蹤了那麽多年,找他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我心裏對周泉的厭惡和痛恨一點兒都不比周衝少,可這並不代表著周衝就要每天像無頭蒼蠅一樣徒勞地浪費力氣。
    周衝顯然也明白這一點,隻是他到底是意難平,這幾天才發了瘋一樣地找著周泉。我這麽一說,他也歎了口氣。
    周衝問過李先生,知道我已經不必再給皎皎輸送鬼氣,立馬就下了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帶我回老家查探查探情況。
    說到回老家,其實我心裏頭還是有點虛。
    我不明不白地生了個孩子,皎皎肯定是不能帶回去給爸媽看的。我也沒指望死過之後把皎皎給我爸媽撫養,所以幹脆打算把皎皎和葛淩的事通通瞞住他們。可我之前一年頂多也就過年的時候回去一次,突然說要回去,難保我媽不會起疑心。
    最後商量過後,李先生假裝是輔導員,給我爸媽打了個電話,說是馬上要實習,學校特意給我們一段時間回家找實習單位,而周衝是學校打算派到我們村給學生上課的實習生,所以會跟我一同過去。我媽在電話那頭一聽是輔導員,就隻會嗯嗯啊啊地一個勁兒說好,哪裏還管電話裏頭說的東西有多麽不合理……
    我隻能哭笑不得地接受了這個辦法,收拾了東西,買了第二天早上回老家的車票。
    我家比葛清之前帶我回去的、四川山區裏頭的小山村還要偏遠。我以往每次回去,都得跨越大半個中國,又是坐火車又是倒汽車,要到我們家的那個村裏頭,還得爬一段時間的山路。
    現在可好,有了錢,我竟然也奢侈了起來,直接買了早上的機票,足足省了一天的時間。可就算這樣,我們終於走到我們劉家村的時候,也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時分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我們村子門口,天色已經昏黃,將近大半年沒有回來的我,心裏頭也不禁觸景生出些許的滄桑感情。
    都說枯藤老樹昏鴉,我跟周衝拎著兩個大旅行袋,站在村口。
    初秋的天已經有了蕭瑟的感覺,村口的那株老樹還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曾經爬過老樹,在老樹身上蕩過秋千。
    看到我停住了腳步,怔怔地發呆,周衝微微咳了一聲:“小憐,我們還是走快點,我看天氣不好,等會可能要下大雨。”
    我這才收回神,望了望天,果然,天色昏黃,雲層堆積,空氣裏悶的嚇人,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下大雨。
    這下我也不敢在村口滯留,我家還在山上,還得往上爬一段距離。當下就領著周衝往山上走。
    現在還沒到從地頭裏回來的時間,村裏頭多數青壯年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要麽是還種著幾畝地的老頭老太太,要不就是還沒放學的小孩兒。不過我事先跟爸媽打過招呼,讓他們今天回來早點,看看表,都下午四點多了,等我跟周衝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剛好看見我爸扛著鋤頭跟我媽一塊兒從另一邊山上下來。
    我家在另一邊兒山上種了片果園,現在正是收柿子的時候,我媽拎著個筐,筐裏頭滿是又飽滿又香甜的柿子,一看就是知道我要帶同學回來特意準備的。
    我站在家門口,遠遠看著爸媽走過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頭堆積的委屈竟然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媽……”我喊了一聲媽,眼淚竟然不知不覺地就從眼眶中流了下來。
    哪怕我經曆了那麽多事,哪怕爸媽並不能給我什麽幫助。可隻要看到他們,好像再難的坎兒我也能邁過去了……
    “傻妮兒,你哭啥呢。”我媽一見我哭了,連忙走過來用袖子給我擦著眼淚,笑著說:“今年回來的早,又變漂亮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過臉,看了看沒怎麽笑的父親,喊了聲爹。
    我爹點了點頭,又打量著站在我身後拎著兩個大包裹的周衝:“妮兒,這位是……”
    我連忙跟爸媽介紹,這就是輔導員電話裏頭提到的下學期要來我們村支教的實習老師,他在市裏頭沒什麽事兒,所以想跟我一塊提前過來看看。
    爸媽都是村裏人,沒怎麽見過世麵,看見白淨沉穩的周衝,我爹連抽了好幾口悶煙,率先轉身進了門,叫我媽給我們安排住處。
    我媽知道我爹啥意思,把我跟周衝安排的遠遠兒的,叫周衝睡堂屋邊上,叫我睡灶房後頭我慣常睡的小屋子,把我弄的哭笑不得,周衝也有些尷尬。
    感情老兩口是把周衝當成我帶回家的“朋友”了。
    我費了一番功夫才跟我媽解釋清楚,我媽卻不怎麽信,晚上硬是要殺雞吃來招待我市裏頭來的同學。
    我有好多話在心裏頭盤旋,想問出口,可看著我媽忙前忙後殺雞拔毛、我爹砍著柴火的樣子,我竟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覺得心裏頭又酸又澀,漲疼漲疼的。
    周衝有點拘束地在堂屋裏頭坐著,從裏頭掏出兩瓶酒。我這才知道他上飛機前還給我爸買了兩瓶酒,心裏更覺得過意不去了。
    周衝卻擺擺手說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