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情不知何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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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淩緊緊閉著眼睛,隱忍克製的喘息卻像是因我這句話而更加急促。終於,他呻吟一生,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瘋狂地吻著我的發我的額頭我的嘴唇。
    “小憐……”破碎的呢喃從他的唇邊歎息出來,葛淩忽然停下所有動作,狂亂的吻、遊走的手,鼻尖對著鼻尖,望著我的眼眸:“小憐,跟我在一起,你後悔嗎?”
    我遲遲不開口,手指卻輕輕撫過眼前男人絕世美麗的臉容——翠羽般的眉,狹長深邃如涼夜的眸,高挺的鼻梁,消瘦的臉頰,伶仃薄色的唇,精致的鎖骨,寬闊的肩,哪怕如今情動也依然沉緩的心跳,一直到精瘦的腰……
    我終於全然地容納他,隨著葛淩的動作沉浮,忽然落下淚來:“不,我從沒後悔過。”
    而此時的陰司。
    需知,行走三界,神有神的天規,魔有魔的牽絆,人也有人的規矩。偏生出了個這麽個瘋子,一身武力橫絕,偏又地位超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七八年來遊蕩在陰司忘情池與典獄司邊,與掌管忘情池水與三境典獄司的境主霍鳳鳴不死不休,九年殺了霍鳳鳴座下九個門徒,將這些人的魂魄祭了她手中一盞名為十年燈的八角琉璃宮燈。
    她不受天道與因果樹的約束,也不守陰司的規矩,倒不是因為她自己就是陰司的規矩,而是有個天下皆知,霍鳳鳴也自覺理虧的牽絆。
    三界交界處有往生河,往生河裏有小島,島上有忘情池水,飲忘情池水者忘情。往生河邊亡者入,生者歸。每年卻都有人來,在河邊喝一場酒,舞一場劍,說一場心事,與河邊一處孤墳話淒涼。
    形容憔悴身形瘦削的女子盤膝坐在那一座開滿蘭因花的墳塚旁,一仰頭灌下一大口酒。
    她身側漂浮著的便是那盞吞噬人魂魄的鬼燈,散發著碧綠色的瑩瑩光芒。尋常琉璃燈壁上刻的不過是流雲花紋,獨這一盞,燈壁上刻著惡鬼修羅圖紋。再細看的話,還能看到透過半透明琉璃燈壁上影綽浮現出的無量魂魄。
    掙紮著,咆哮著,不甘心,卻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從筋骨到魂魄,被燈中青色火苗燃燒吞噬,發出淒厲入骨的哭嚎。
    又喝了一壺酒,墓邊七零八落地散落著幾個酒壺,女子站起身來,麵無表情眼眶卻微紅,取出一柄通體碧綠的玉劍,深深插在墓前,同原本已有的幾把劍並列。
    “本君忘了你……本君忘了誰?你是誰?他們說,這是你的墓,那本君便守著。霍鳳鳴這個小人,偏生又不肯給我忘情池水的解藥。”
    她聲音微啞,透著濃濃的迷茫,顯然這種情緒也並非她自己能控製的。她身後卻不合時宜地傳來輕咳聲,有低低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拜見冥府之主……”
    被稱為冥府之主的女子身形一頓,下一瞬間便是一枚霜寒刺骨的冰針停在男子喉頭:“原來是你,典獄司副手陵井,請回吧,今日本君無心見客。”
    被冥府之主大大咧咧地堵在這裏,以至於幾日來典獄司效率直線下降、因為臉容最善而被一眾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同僚推出來跟冥府之主求情的陵井笑的無奈,小心翼翼地伸出兩根手指夾住冰針,似是費了極大氣力般將冰針挪開,方從身後抽出一柄縱然被包在劍鞘中亦光華四溢的劍,低聲道:“這柄無方神劍,是霍大人著人送來的。他道是死者已矣,如今應一並查清因果樹之事。冥府之主大人最是愛劍,當年之事,霍大人沒來得及阻止您飲下忘情水,忘情水又是沒有解藥的……霍大人亦悔恨數年,故以這柄神劍並九條命九柄凡劍,換冥府之主獨孤帝君您放下前緣。”
    他話音方落,便仿若陷入霜寒結界。獨孤常磬猛然回身,秀美麵容上是毫不掩飾的殺氣,連身側那盞十年燈都忽然氣勢大漲,浮沉著吞吐光芒:“爾敢——!”
    一貫老實的陵井一哆嗦,卻還是硬著頭皮雙手捧這無方神劍,一臉苦色:“帝君——你千萬別動怒。忘情池水,是真的沒有法子可解。按理說,您就連這一丁點兒都應當想不起來的……要不,您還是殺了我吧。”
    獨孤常磬怔怔地看著那墓,也不管那柄劍,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別拿這些沒用的話搪塞本君!本君是飲了忘情池水不假,可心中還是有數的!!這分明是一座空墓,是你們都瞞著本君,不想叫本君再想起來前緣……”
    “境主道是,若帝君仍放不下,便往三境中離恨天去,境主沐浴奉茶,恭候帝君。”陵井也拿她沒辦法,就提心吊膽地怕獨孤常磬一個暴烈性子上來直接拔劍把他砍了,頭皮發麻地轉達了直屬上司霍鳳鳴的話,就想腳底抹油開溜……
    獨孤常磬忽而一笑,收了殺氣,素手似是安撫般摸著十年燈,垂眸望著陵井手中那柄神劍,道:“這柄劍,本君記得乃是他以至精至純元氣溫養數千年方有此光華。倒也算是淨化了典獄司中無數肮髒魂魄的。但——”
    她眼神一凜,淩空攝起無方神劍,丟到身側翻滾不息的往生河中!
    “我獨孤常磬,無愧於陰司,無愧於陽世。便是當年本君喝下了忘情池水,本君也一人做事一人當,從無責怪你們的意思。可現今……本君想起了些兒前塵,你們卻一個個、一次次……再三拐彎抹角地叫本君忘了他!你們究竟是何居心?”
    “已經忘卻了的事情,又何必強求呢?”
    苦著臉的陵井身後,慢慢走出來一個銀袍玉冠的清俊男子,他一揮手,陵井弓著身退去,一時間往生河畔,隻有這一男一女,並一座墳。
    “若是本君偏要強求呢?”獨孤常磬側臉雪白,嘴唇緊緊抿住,一雙寒光熠熠的鳳眼中,滿是不可阻擋的執念。
    “情不能強求。正如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獨孤帝君,陰司幾乎沒有您旨意下辦不成的事。可唯獨隻有兩樁,人心與情事,是您無法阻攔的了的。”霍鳳鳴歎息著,背著手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