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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是，沐雨生來時的方向，被樹木掩映住的地方，一個身材高大而目光如鷹隼一般的老人，正背著手淡淡地站著，他的身後，是一個白衣溫文儒雅的提著藥箱的男子。
    林雪看了看被我們拖上車的沐雨生，才衝著沐老爺子笑了笑，說：“養孩子，可見是真的難。”
    林雪這話說的隱晦，可他是知道沐家諸多秘辛的人，又是老爺子的私人醫生，有時候，隻有林雪才能知道沐老爺子心裏在想些什麽，所以即便他說的隱晦，沐老爺子還是明白林雪話中的意思。
    這便是看不過去沐雨生如今的處境了！
    確實是虧欠了這孩子，隻不過，虧欠沐雨生的人是他沐天豪，而不是另一個說起來，還要更可憐幾分的沐寒生。
    為此，沐老爺子也會給冷小姐幾分麵子，沒有在冷小姐找上門來的時候直接給她打出去，而是派了最好的醫生為她診治。畢竟，在沐老爺子看來，沐家他心底虧欠最多的，是無辜的沐雨生的母親餘青綰……
    沐老爺子淡淡地站著，連眉毛都不動一下，隻是眼底現出了一抹明顯的疲累，說：“那是我沐家兒郎！”
    “您老算得上是深思熟慮，隻是這孩子是一丁點兒都不知道的，你就不怕他日後恨你？”林雪提著藥箱，一邊觀察著沐老爺子的身體狀況。
    不久前的會診顯示，這麽多年過去了，沐老爺子的身體終於沒有辦法再支撐許久了。長期的運籌帷幄是最勞心傷神的，更何況，沐老爺子身上也有些頗為麻煩的陳年舊傷。
    純儀王李青流也看到了沐老爺子命不久矣的命數，林雪作為私人醫生，這些天幾乎算得上是寸步不離，因為無論是沐老爺子自身的要求，還是時勢的左右，沐老爺子現在的命，都決不能輕易放到陰司去。
    “是我虧欠了他們。”沐老爺子沉默地看了一會兒，直到我們的車一路絕塵，消失在了視線中，才又開口冷硬地說：“隻是，為了百年大計，為了陰陽兩界，這是我必須做出的選擇！當年，我舍得把清源送出去鎮守昆崳山，如今，我一樣不會對我的孫子們心軟！”
    林雪跟了沐老爺子這麽多年，也知道沐老爺子心裏的考量。
    在西南經營了這麽多年，沐老爺子早就已經在殺伐決斷中養成了說一不二的性格。但凡是老爺子做的決定，很少有人能動搖。
    可也偏偏是命途多舛時運不濟，分明是一心為了天下的人，分明是毫無私心隻為大道的打算，沐家自己卻過的分崩離析。
    主母十年幽居別院，分明隻是一牆之隔，卻再也不願意見那時年幼的少爺。
    而大少爺自己的私生活亂七八糟不說，還一聲不響地被老爺子派去了昆崳山，算起來……也是足足十年沒有回家了。
    林雪默默地在心裏歎了口氣。
    沐老爺子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如今不過是憑著一口氣和他的醫術、李青流的天材地寶吊著而已。可沐家如今這種局勢，也不知道沐老爺子的身後事到底會交給哪一位孫少爺。
    如今雖說明麵上都是長孫少爺理事，沐老爺子也不去管長孫少爺對次孫少爺一次一次地出手。可不到了最後、沒見到遺囑，林雪都不會輕易站隊。
    林家杏林世家，卻隻為沐家家主服務。
    所謂“孤臣”，就是隻衷心於那個位子上的人，至於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隻不過是那個位子而已。
    即便林雪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確確實實覺得沐雨生活的不容易，可他也沒有辦法做些什麽。
    沐雨生昏昏沉沉地被葛淩揪到了車上，葛淩打定了主意要帶著沐雨生跟我們一起回本市去，我也覺得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如今沐家動亂重重，沐寒生心懷叵測，沐老爺子卻又一直袖手旁觀。沐清源身在昆崳山，陰氣入體已經將死，沐雨生的母親又已經幽居不出，不願意再見沐雨生……
    對沐雨生來說，他現在一定是萬箭穿心的。
    跟我們一起去本市，待個幾天，或許沐雨生的情緒能稍微好轉一些。
    身為朋友，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沐雨生這麽消沉下去，我們也都想為沐雨生做些什麽。
    可這一切，也隻能從長計議。
    現在大家的狀態都不是很好。周衝因為周泉的事情，也是勞心勞神，憔悴到了極點。
    我跟葛淩也因為皎皎被陰司的獨孤幽抓走的事情憂心忡忡，估計現在誰都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徹底想一想對策的。
    這次回本市，其實也更像是在看看爸媽和李先生小璃他們的時候，給心情做一個調整吧……
    其實皎皎被抓走，我應該去尋求所謂跟我“師徒緣分未盡”的密宗宗主木迦的幫助的。可不知道為什麽，我心底有些莫名其妙的不願意，也說不上來是不願意麻煩木迦，還是不願意讓木迦參與到我的生活中來。
    葛淩也沒提這個，我們就當做木迦不曾出現過一樣，決定所有事情都自己承擔自己解決。
    沐雨生大概是喝了一晚上的酒，在被我們拽上飛機之後，情緒鬆弛了下來，竟然直接就裹著薄毯子呼呼大睡了起來，隻是睡夢中，沐雨生的雙拳也是緊握了，可見即便是在夢中，沐雨生的心情也決計不會輕鬆。
    這一班飛機因為周衝他們幾個重量級人物的緣故，幾乎相當於是我們的包機了，所以相比來說，還是有些輕鬆的。
    從昆明到本市，即便中間隔了幾千公裏的距離，幾個小時以後，我也就又踏上了熟悉的本市的土地。
    還是熟悉的航站樓，還是熟悉的景象。我忽然又想起來，我被葛淩葛清他們設計騙到葛淩老家的那個小山村被強暴之後，慌亂之中逃回來，心緒跟現在，卻是已經完全不同了。
    那時的我，懦弱、無力……對一切都沒有打算，隻有痛苦和迷茫。
    現在的我，卻帶著一往無前的信念。
    我要把皎皎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