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兩個餅和一碟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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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清和寂寥的酒香之中,一個年也就慘慘淡淡的過去了。此前也不是說並沒有比如今更艱苦的時候。我小的時候在劉家村,家裏窮的叮當響,家裏提前好久就開始為了過年攢錢,有一年去趕集的時候,我爸高興得不得了,懷裏揣了二十塊錢,能買幾斤豬肉回家吃肉。那時候二十塊錢可不少,幾乎是所有的置辦年貨的錢了。又是在山裏,原本就不怎麽能吃得上肉,那時候我也才幾歲,懵懵懂懂地跟著高興,因為過年是少有的能吃到肉的時節。
    可趕集的時候,我爸在肩膀上馱著我,一愣神的功夫,兜裏的錢就被小偷摸走了。
    我爸割了兩斤豬肉,要付錢的時候,一摸兜,空蕩蕩的,才知道遭了賊。
    那個年,到底我還是吃上了豬肉。
    二十塊錢是那年我家置辦年貨的所有預算了。除了割幾斤肉,還得置辦春聯字帖,還得裁幾尺布。可錢被偷走了,就是天注定的事情,氣惱也沒有辦法,隻能認命。
    我爸垂頭喪氣地帶我回了家,我因為吃不上肉而嚎啕大哭。眼看一個年就要過的淒清慘淡,我媽歎了口氣,賣了她從姥姥家嫁過來的時候戴的一隻金耳環。
    雖然苦,可那個年……是我印象中最為豐盛的一年了。
    賣掉了我媽的一隻金耳環,換來的異乎尋常的豐盛。對那時還小的我來說,我不明白什麽叫強顏歡笑,也不明白什麽叫日子苦的根本過不下去。對於那時的我來說……能吃一頓肉,就是最好的過年了。
    我咬了一口還溫熱的餅,唇邊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懷念的笑。
    那時候多好啊。
    現在的我,卻蹲在一個稍微顯得破舊的小院子門口,跟一個或許勉強算得上是朋友的男人,分兩個餅和一碟醬菜。
    真是心酸。
    好在麥餅鬆軟而香甜,醬菜味道鹹香而鮮,就著獨孤淵帶來的一壇清酒,倒也算得上是有滋有味。隻是隻有兩個人過的年,未免有些過於冷清了。而且我跟獨孤淵之間的關係……
    我真的不明白,僅僅是因為前世的我救了獨孤淵,獨孤淵就能一直惦記到現在?更何況,到現在也沒有辦法確定當初救了獨孤淵的,就是前世的我啊……
    最主要的是,我頂多也就隻能將獨孤淵當做朋友來看。別的想法,我是真的沒有。
    要是沒有遇見葛淩,說不定我會動心。畢竟獨孤淵很優秀,優秀到了他足以能夠俯視這世上絕大多數的男人。可愛情之間,從來都不是單純地一個人的地位的高低和權勢的滔天而決定的。
    我已經先遇見了葛淩,我已經跟葛淩經曆了那麽多,走過了那麽多風風雨雨。有了珠玉在前,無論是周衝還是獨孤淵,我都隻能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無奈和歉疚。
    人生在世,最難還的不是錢,而是人情。
    動了心,動了情,便是世界上最難受的事情。而我的世界很小,我的格局也很小。或許這輩子我都不會像我的前世一樣,成為叱吒風雲的密宗聖女,可我這輩子隻想有一個安靜而溫暖的家,身邊有低沉而溫柔的愛人,有乖巧而可愛的孩子。還有我的父母,有李先生和小璃他們……
    我一邊咬著麥餅,臉上的神色一會兒喜一會兒悲,忽然卻有一隻手落到了我的肩頭,坐在我旁邊的獨孤淵將手安撫性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看著我轉過來的眼睛,神色很平和,灰黑色的天穹之下,微微發紅的燈籠光火映的獨孤淵容色愈發如玉般昳麗,唯獨一雙眸子還是如此幽深……
    “你在想皎皎?”
    我把咬了一半的麥餅放下,淡淡地張開嘴,無聲地做著口型道:“是想她了,皎皎還小。離開了母親,也不知道皎皎會不會哭鬧。”
    獨孤淵微微一笑,神色也有些淡淡的柔和:“不,那孩子很乖,我未曾見她哭鬧過。”
    我忽然就想起來,是了,皎皎剛到陰司的時候,就是被這廝帶在身邊的,自然知道皎皎那麽乖的孩子不會哭也不會鬧,她在醒的時候,就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而安靜地打量著我們身周的一切。
    離開了我跟葛淩的時候,被獨孤淵帶在身邊,皎皎也沒有哭鬧。
    我忽然便有些自嘲又有些心冷的想,皎皎真的跟葛淩很像,皎皎是鬼嬰,而葛淩曾經是大鬼。他們父女倆都一樣,都一樣的冷心冷情,對感情都不怎麽在乎。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我真的是瘋了,皎皎那麽小,她懂些什麽,就算是換了人抱她,她也分辨不出來。
    獨孤淵卻又淡淡地在我耳邊說:“那孩子能分得清是誰在抱她。卻又懂事而安靜。她並不熟悉我身上的氣味,可又不曾察覺到我對她的敵意,是以總是安靜而乖巧地沉默著……”
    我頓了頓,心裏忽然又酸又澀的。
    這時候,陪在我身邊的是葛淩跟皎皎要有多好,我們一定會把這一個年過的紅紅火火的。
    我沒了食欲,麥餅冷了下來,又開始發硬,我將麥餅擱了回去,淡淡地坐在小院之中,看著天上的一輪血月。
    我們應該是就安置在這裏了的,燕山君的城主府雖然應當有空餘的房間。可這裏是獨孤淵的私產。既然獨孤淵自己在燕山城私產,那也就沒必要住在城主府。
    他大概是這樣覺得的,而我呢,我跟燕山君不熟,實在不好意思主動提出要住在城主府,又被獨孤淵帶到了這裏,便隻能將就著住下了。
    我在意的,其實並不是這個小院的破舊和頹圮,而是這曾經是獨孤淵年幼的時候居住過的地方。
    兩個麥餅,一碟醬菜,便是這一年的除夕夜,悄然無聲地便過去了。
    都道是爆竹聲中一歲除,可響徹在我耳邊的,卻是魔軍攻擊屏障的轟然聲。
    燕山城形勢如此,還不知道要怎麽樣繼續下去呢……
    而就在這時,燕山城中,城主府內的傳送陣,早已經過了半個時辰的冷卻時間,傳送陣的幽光忽然又暗淡地閃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