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將門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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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朝的涼國公,大將軍藍玉一開口,場間瞬間安靜了下來。
    藍玉臉上帶著一縷陰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今日在場的人並不太多,但個個單獨拎出來,都是威震一方,統兵過萬的國朝大將。
    藍玉的視線一個個的過去。
    開平王常遇春二子開國公常升、景川侯曹震、鶴慶侯張翼、會寧侯張溫、普定侯陳桓、東川侯胡海、舳艫侯朱壽、東莞伯何榮、徽先伯桑敬。
    一位位都是大明朝的開國功勳,國朝公侯伯爵。
    此時這些人麵色各異,先前議論紛紛,此時則是目光不斷的遊走在同坐上方的藍玉和常升身上。
    若是朱允熥現在此處,大抵會吆喝著呼喚一聲。
    哥幾個都在這裏啊!
    是在商量著怎麽被自己爺爺砍頭,還是議著怎麽逃命?
    非是調侃,蓋是因為今日在場之人,無一例外,都將會在明年皇太子朱標不幸薨逝之後,被朱元璋盡數打入逆臣錄,以謀反處斬。
    或許他們其中不少人都有不法之事。
    然而,這些人當真都包藏謀逆之心嗎?
    就算是被視作主犯的藍玉,即便他過往甚是囂張跋扈,居功自傲,但在朱元璋麵前他敢有半分造反的心思?
    隻怕這份心思還沒有生出,他就已經自個兒抽自己腦瓜子了。
    當真前麵那些年,應天城裏砍下的腦袋是擺設?
    所有的一切,真正的核心原因,不過是因為朱元璋在皇太子薨逝之後,為了能讓朱允炆安安穩穩的坐穩大明的皇帝寶座,而提前下手掃清擋在朱允炆眼前的障礙。
    就說如今場上這些人,細細數過去,哪一個是心向朱允炆的?
    若是早些年,這些人會支持大明朝真正當之無愧的嫡長子嫡長孫朱雄英。
    而在朱雄英早夭之後,自然是順位轉移到嫡子嫡孫朱允熥身上。
    且說目下坐在最上麵的兩位。
    開國公常升,那是朱允熥的親舅舅。
    涼國公藍玉,那是朱允熥的舅姥爺。
    往下,在場這些侯伯,當年無不是在開平王常遇春手底下當差的,甚至於更早些年,說不得還是給開平王值守中軍大帳的。
    便是憑著這一份根由,在皇太子朱標薨逝之後,他們也絕無可能去支持庶長子朱允炆,而是會鼎力支持嫡子朱允熥。
    而正是因為這個重要原因,朱元璋後來才會痛下殺手,將在場這些人盡數以謀逆之罪處斬。
    甚至,進一步擴大。
    五軍都督府共有七十三人處斬。
    五軍都督府所轄各衛所將校處斬共計三百七十三人。
    親軍十二衛處斬八百餘人。
    再往下諸衛所官兵及民間富商豪奢、官兵百姓,不計其數。
    從朱元璋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情沒有一點做錯的地方。
    他絕對的維護了大明朝皇位的正常繼承和皇位的穩固。
    政治的交替,從不以善惡為最終評定。
    就連朱允熥也同樣認為,若是自己設身處地的站在朱元璋的位置去想,同樣會做出如老爺子一般的選擇和手段。
    隻是如今,若是他站在現場,肯定會再次進行一場表演,盡全力讓這些人對自己的支持再重一分。
    無他爾。
    槍杆子裏出政權也!
    隻是這時,場上是由藍玉和常升兩位國公主持的。
    藍玉見到眾人都安靜了下來,臉色稍作緩和:“你們的心思,本帥都曉得。想必,開國公更有體會吧!”
    說著話,藍玉斜眼看向一旁的開國公常升。
    他是朱允熥的二舅,如今開平王一係,老大常茂帶病在身,正在家中修養。
    也是因此,開平王一係如今是由開國公常升主持代表的。
    常升看向藍玉,笑了笑:“大夥的心思,本公也是知曉的。隻是眼下,說這些都為時尚早。”
    兩位公爺開了口,下麵的景川侯曹震,當即拍著茶案瞪著眼道:“咱們當年都是從中都鳳陽出來的,咱們老家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的,家業是長子繼承的!對!就是這!”
    曹震憤憤不平的說著:“如今,陛下也是一早就立下了皇明祖訓,定下了嫡子繼承的規矩。往後不管生了什麽事,這大明朝……都該是三爺的!”
    三爺,指的就是朱允熥。
    他在東宮裏頭,排行老三。
    曹震一番話說完,老家同為中都鳳陽的鶴慶侯張翼便接過了話:“咱就說一句,往前數是因為有大爺在。
    這些年大爺早夭,三爺秉性懦弱,咱們是不說什麽,咱大明朝終歸是要有個能人掌總才行。
    但如今,三爺倒是露出了真本事,那咱啥也不說,若往後不是三爺,咱便撂挑子回鳳陽種田去了!”
    藍玉一瞪眼,伸手直指張翼:“你個臭丘八!陛下後麵還有太子,太子下麵才是允熥,你個老貨覺著自己能活到那時候?還敢說撂挑子的話!”
    張翼這時候哪管藍玉的嗬斥,同樣是瞪直了雙眼:“大將軍,難道咱說錯了?咱們眼下在場的,不是當年跟著陛下一起從老家走出來的,便是受過開平王和太子恩惠的人。憑良心說,這幾日三爺的表現,你們難道都沒看到沒聽到?”
    見著張翼喋喋不休,袒露心聲。
    餘者亦是紛紛再次出聲。
    “如今數遍東宮,咱覺得就三爺配得上!”
    “自大爺夭折這麽些年,咱們也沉寂了這麽些年,如今三爺一朝頓悟,咱們若是再不表示,那就說不過去了。”
    “老曹說的沒差,若是咱活到那時候,三爺不上位,咱也回鳳陽種田放牛去!”
    雖然這些年,朝中有陛下和太子在,但對於第大明朝第三代的爭論,卻早已暗流湧動。
    人人都在押寶,都想著提前定下個三代榮耀,與國同休。
    眼看著場麵再一次火熱起來。
    開國公常升輕咳一聲:“雖說如今允熥一改往昔,在九江府上學習兵事也有好幾日,每日都有新奇言論發出。
    但我等食君之祿,當忠君事。現在陛下聖體安康,太子正值壯年,休要說這些胡話,免得傳了出去,叫別有用心之人構陷我等。”
    說完之後,常升不由的暗自輕歎一聲。
    在場的人幾乎代表著大明小半的將門,如今他們的意誌統一起來,在朝堂上所產生的作用,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這個時候,自己不壓製下去,後果難料。
    但他同樣身為朱允熥的親舅舅,對將門中人有這樣的想法,又是無比的欣喜。
    早些年雄英早夭薨逝,陛下傷心欲絕,太子幾乎是夜夜難眠。
    他常家同樣是上下悲愴,哀聲一片。
    誰不想宮裏那張位子上坐著的人,身上同樣也流淌著自己的血液。
    若非這些年朱允熥實在太過……
    太過不堪。
    常升也不至於連東宮都去的少了。
    隻是最近朱允熥秉性轉變,這些日子在曹國公府學習兵事,常被李九江誇讚,卻是讓常升意想不到。
    今日眾人聚在此處,名義上是為了最近的北征商議,暗中卻是為了先前這番言辭。
    他是來看這些人的態度。
    心裏想著事,常升不免有些失了神。
    這時,外頭忽然有人衝了進來,身著錦緞,外麵則是胡亂的套著一件白麻,腰間係著一根草繩。模樣與常升竟然是格外相似,隻是年紀稍微小上一些。
    這人衝了進來之後,當口便上氣不接下氣的叫喊了起來。
    “二哥!”
    “大哥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