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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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溫泉,將人避了。”
“是,祖神。”
“我還有待休憩,你自便。”溟涬說完便再次打坐調息。
太華彼時已經在黃閣內恭候已久,“這便是那一分元神?怎不快些將其收回體內,在這觀瞭些什麽呢。”
太華則是不甚在意,不日便是榮花盛日宴,他多的湊個熱鬧再走。
溟涬將氣息凝結於靈識內,融匯元神,少有半日,才調息好,“陸吾。”
溟涬將趙善的元神帶回了九重天,地藏之術使之修為少損,回到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於凡人而言,來到不周山已是奇緣,找到仙界法門的更是寥寥無幾,且便是這等奇遇,也未必能擢凡成仙。
然嘉榮是神族,不周山的仙障遮不了她的眼,隻是這山寒涼徹骨,而她本就虛弱。
走了不知多久,雪山中出現一道如壁壘般的高牆,上書符咒,皆不可觸,唯有一道青石門。
小狐狸見此,反倒緩了急切的腳步,虔誠的走上前,在雪山中奔波了太過久的時日,那身皮毛終於被洗滌的幹幹淨淨,蓬鬆的尾巴在身後舞動,她忽而舉起前爪,貼服在石門之上,一觸碰,爪下頓生金光,巨石碾動,發出雷般轟鳴,開啟一道縫隙,小狐狸由此入門……
嘉榮自不周山入世,便失了方向,困頓在深林裏不識路途,而後來到一處荒山,黃石峭壁,她爬上山頂,自此瞭望,放眼望去隻見一條澄清如琉璃一般的清河。
走下山脊,一處滿是碎石的平原,小狐狸隻是湊巧站在那裏,卻不想身後傳來一聲嘶吼,將她震出三丈外。
待複站起,嘉榮立時弓起身子,眼前是一隻巨獸,額間一道刀口,比自己大上不知多少倍,樣貌神似書上記載的麒麟。
這般懸殊的力量,自是不可抵抗,環躲了幾招便已然不敵,嘉榮隻得瞅準時機,從那麒麟獸身下衝出,直奔河水而去。
在河水中遊了一程,回首時見那麒麟獸隻是盤踞在碎石平原處,遂安心的遊遠了。
過了河岸,小狐狸上岸時被一陣陰冷的風吹得瑟瑟發抖,望過去卻看得不甚清楚,隻因瘴氣濃鬱厚重。
突然腳下一痛,低下頭才看見是一隻不大的怪蟲,黝黑發亮,尾齒帶刺,她踩到了它,被蟄了一下,微微刺痛。
小狐狸爪子同腦袋一齊狠狠地甩了甩,才甩去那股不適感,遂向著山林深處走去。
進了山林,嘉榮頓覺不妙,她竟是如癡迷了一般進了此處,且又一次失了方向。
環顧四周,這裏比她見過的任何地方都詭異,瘴氣無序,明明已是烈陽高懸,卻還不能退散,遍山的蟲蟻,奇形怪狀的花草,結出的瓜果她也不敢妄動。
山中另一處,黑氣湧動的陣法之上,此時正盤坐一人,他感知到了有人靠近,無甚修為,本不想理會,誰知,這大膽的狐狸竟然闖入了陣內,他睜開眼,正正對上那雙狐狸眼。
嘉榮著實未曾想到,在此山能見到載舟。
她心急的靠近,卻又在十步外停了腳。
盤坐之人是載舟的麵目,卻又不像,那雙看向自己的眼睛很陌生。
這是為什麽?
嘉榮回身看了看自己那幽幽舞動的五條尾巴。
難道,是因為此才沒有認出自己?
小狐狸再次有了動作,小心翼翼靠近,先將頭湊近,同是狐狸,載舟必定能識得自己的氣息,見他不為所動,又搖了搖尾巴,哪怕少了幾條,可還是蓬鬆依舊,這難道還不能認出嗎?
‘載舟’本隻當她是隻野狐狸,卻發現她乃是一隻靈狐,隻是失了修為,遂想直接吞噬了事,畢竟是自己送上門來,可又見她接下來的動作仿若認識自己,便閉目調了腦海中的記憶。
卻原來,真的是熟人。
“嘉榮姐姐?”
那聲音裏夾著絲絲興奮,嘉榮很高興他認出了自己,正準備撲上去,卻見黑影一閃,‘載舟’一手成爪,竟是要抓了自己去。
嘉榮險險避過,飛身落在遠處,弓起身子應敵。
她不知現下是怎麽了,‘載舟’要殺了自己,這不可能,可他認識自己,那便確是‘載舟’無疑。
正想著,一道黑氣劈了過來,她堪堪躲過,滾了幾圈過後,還未來得及站起,便又劈來一道,而此次,她再無法避開……
就在嘉榮遺憾的準備身死道消的那一刻,一道力量將她卷起,被拋向身後,落在一人懷中,待看清來人,才發現竟然是那個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溟涬。
溟涬自恢複了元神修為,杻陽山一事便即刻提上日程,拒了太華的邀約,隻帶著陸吾前來,未成想,來時便見到眼前一幕。
他替嘉榮擋下一招,將她護在真氣之內拋給了身後的陸吾,躋身在前與出手之人相對。
‘載舟’顯然認出了溟涬,妄圖逃竄,被一招鉗製。
溟涬此時卻眉眼淩厲。
這杻陽山竟是在短短十幾日間生出變數,此人體內的氣息有幾分熟悉,且能在辟惡之陣內不受殘害,必定與神魔之力有幹係,那便不能再留。
嘉榮在陸吾懷中見到溟涬化出了神劍列缺,便知他要屠了‘載舟’,不論‘載舟’是不是真心要殺自己,可他是‘載舟’無疑,便不能任由他去死。
陸吾乖乖的護著懷中的狐狸在一旁觀戰,卻被懷中動靜驚擾,小狐狸掙紮著要從自己懷中逃走,他隻得安撫,“公主殿下,這地方危險,不可妄動。”
小狐狸卻不聽,見他抓住自己不放手,回身一爪拍在他身上,陸吾吃痛,手裏狐狸逃脫。
列缺此時灌足了氣勁,正要斬落,卻在小狐狸阻擋下偏了一分,撼動山脊。
嘉榮一副待戰模樣,護在‘載舟’身前,溟涬少有的為難了一瞬。
而此時,列缺方才偏落的一劍,竟是將辟惡之陣劈出一道缺口,神魔之力在地下湧動,整個杻陽山都為之震顫,湧出的力量急急向著‘載舟’而去。
溟涬此時方了然,神魔之力找到了新的宿主,如今之法,隻能是修複辟惡之陣,連同宿主壓入其間。
可看著小狐狸的樣子,若是殺了眼前人,她亦不會罷休,那便還有另一方法——放任神魔之力進入那人體內,而後將其帶回昆侖虛。
他覺得,這次種方法,是此時能安撫嘉榮的折中之法。
溟涬自覺滿意,卻不知若是陸吾知此時他想法該有如何震驚。
在陸吾眼中,祖神從來不拘小節,六合眾生在祖神心中一直位列首位,這等風雲際會之時,何曾會為一人而考慮二法?自然是怎麽來的快捷怎麽做。
然而陸吾現下是不會知道這些的,他當下隻以為祖神定是有了更妥帖的萬全之策。
待神魔之力掀起更大的疾風時,終是全部進入了‘載舟’的身體,嘉榮也發現了此時的不尋常,她愣愣的看著‘載舟’,卻突然被溟涬的術法困住,隨即瘋狂掙紮。
溟涬見狀,將嘉榮移出陣外,隻手間,地間陣法升騰,而後結印於空中落下,同辟惡之陣相交接,形成一處閉合的陣法,‘載舟’便困於其中。
陣中之人見此自然是要反抗,隨即便見周身燃起幽藍色火焰,且他的力道重一分,火焰便熾烈一分,直至他神誌不再,方得安穩。
“祖神,公主殿下昏了過去。”陸吾見不遠處的嘉榮已然昏迷,不知該如何處置。
溟涬聞言走了過去,握起她的爪子,探得隻是受了毒蟲噬咬之毒,便抱起了狐狸。
可此時杻陽山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堂庭,將勳時難也趕到了現場。
溟涬見此,則直言道,“來的正巧,助我送他回昆侖。”
二人聞言看過去,乃是一位陌生麵目的少年,可卻也未多言什麽,就照溟涬的話辦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年,她向著西北而去,在路上諸多險阻,被人圍獵,本就破碎的尾巴傷痕累累,未免被妖獸吞食而逃跑搏鬥,如今那副破敗的樣子,再不複當年,瘦弱的身形,殘損的爪子,脖頸間隱約係著一塊破舊殷紅的綢緞,那是大婚的喜服,她一直不曾放下。
而如今的嘉榮,隻能吃些低矮灌木的野果果腹,和那些掉落在地的爛果子,甚至會在豺狼走後啃食殘羹。
那曾是她最厭惡的生肉,血腥惡心,卻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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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間,一道身影自其間穿過,攀爬碎石草木,灰敗的身形,若不是那還惹眼的尾巴,任誰也不能辨識那是一隻狐狸。
自趙善不在的那一天,她便是這副模樣,修為消逝殆盡,化不成人形,也再難用術法,唯有再次潛心修習方能恢複。
在那一日嘉榮身受重傷,見溟涬妄圖將她帶走之時,她便銜起趙善的那件大紅喜袍逃離了那處,幸得他們沒有再追上來,而後便開始在山林間流浪。
渾渾噩噩的過了不少時日,她開始踏上西北長途,那裏,有通往仙界的不周山,唯有到達不周山,才能讓她回到青丘。
然而溟涬未曾看到,那其上心口內的伴生晶石,縷縷血色將其緊緊纏繞,已然再不複往日盈透。
“祖神。”陸吾隨侍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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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連年積雪封山不化,傳說中,隻要找到山中的一扇門,便可進入雲山霧海的仙境,若是凡間的生靈不得入仙境的法門,便會被連天的雪色遮了眼,最後喪命於皚皚白雪之中。
且不知發生了什麽,那九尾狐狸如今隻剩五尾,連周身修為也盡殆。
然而這些亦都不是他需要考慮的,遂便將元神盡握於手心,閉目間一道銀光自眉心匯入,再睜眼時,異色雙瞳精光脈脈。
“未有。”他將元神托於掌心,腦海中卻是此前種種。
那隻小狐狸對這分元神的執念,看上去比自己想象的重,竟是膽敢受反噬的風險出招攻向他。
“如今元神完滿,可是要去杻陽山解決那方神魔之力?”太華閑來無事,多有關心。
“還需在此修養幾日,杻陽山不急於一時。”元神完滿,還有修為待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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