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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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爪子還舉著,聞言悄悄轉了方向,試探著走到他麵前。
溟涬見此多有無奈,卻還是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等她落座。
遂思來想去,見溟涬也隻是看了自己兩眼,想著還是絳陽重要,她便又想去那邊守著。
此番其實並未耗損溟涬過多修為,卻失了不少血,便看上去虛弱不堪,睜開眼見嘉榮在身前,溟涬牽了牽嘴角,也不知是何心情,竟是突然笑了起來。
誰知身後傳來聲音,“回來。”
這聲音聽上去虛浮無力,嘉榮莫名心虛,回頭看向他,卻沒動作。
嘉榮跑進寢殿的時候,溟涬正閉目打坐,臉色是肉眼可見的蒼白,連唇色都淡了,她亦不敢打擾,便躡手躡腳的在他身前觀察了一圈,直到溟涬睜開眼。
尷尬的駐足在原地半晌,嘉榮漸漸收了獠牙,收了利爪,收了炸起的毛兒,然而溟涬卻並不領情。
他大手一揮,開了殿門,“出去罷,我要休息。”
嘉榮在原地踱了幾下爪子,左爪踩右爪,右爪踩左爪,也沒等來溟涬再開口,抬頭時才發現,他已經闔了眼,便灰溜溜的離開了寢殿。
這邊小狐狸剛出了門,溟涬便睜了眼,看著那道靈活躍出的身影,不自覺的皺起眉。
太華進門的時候就見到這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卻笑了出來,邊走邊言。
“狐狸……?”
“一隻……得了溟涬祖神寵愛的狐狸?”
“還驕縱跋扈。”
“誰的麵子都不給。”
“且還能被陸吾尊稱一聲‘殿下’?”
太華自在的坐在溟涬麵前,順手端起茶盞,揶揄道,“你說……這狐狸,是我想的那隻狐狸嗎?”
溟涬不想見他那副怪模怪樣,閉起眼不聽不看。
見這樣子,太華便知他猜的無錯,“先前你說要斬去情愛,央我送了一分元神去投胎,而後為了元神歸位,又廢了頗大功夫,現如今,好似都是白費了一般。”
“這是何意?”溟涬微皺眉頭,疑惑嘉榮的身份與這些亂七八糟的有甚關係。
太華上前,要為他搭脈,卻被閃了去,便也順勢做罷,“何意不重要,你倒是先與我講講,剛剛同那小狐狸生的哪門子氣。”他可是在門口聽了個徹底,卻還是一頭霧水。
溟涬不甚願意理會,卻又心中生出一絲怪異,覺得太華口中說出的話,仿若是他無理取鬧一般,遂覺得沒什麽不可說的,便一一講了事情經過。
這一講不要緊,太華可是聽的驚掉了下巴。
“所以,明明是你開罪了小狐狸,卻反把她轟出了門……?”太華疑惑,還是照舊理解不了溟涬思考的邏輯。
“許是如此。”溟涬說的不甚確切,要求她出去時,也不知是何驅使自己。
他那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讓太華再一次覺得溟涬被坑害不淺,沒想到那慈眉善目普度眾生的義成祖神,竟是如此腹黑,自己不再情愛,便要身邊的人共赴此道。
“所以你為何動手去解她的綢緞?”太華覺得自己隱約知道答案,但還要再確認一番。
“她將那人間的十年看的過重。”溟涬語氣之中滿是對此的不讚同。
“十載於萬年不過滴水入海,過於執著那段記憶於修行無益。”
“也不知她為何如此。”這乃是溟涬最疑惑之處,而後突然察覺今日話出奇的多,暗自想來,大約是少有這般虛弱時候。
太華聞言卻未有回應,仿若印證了什麽答案,老神在在的看向溟涬:那人間十年終究造成一絲改變,隻他無感無知罷了。
但是,這事兒還不是他自己折騰的麽?
“我亦不知,許是,女子多是如此罷……”太華聲音沉寂,他沒有點破,也點不破,畢竟,情情愛愛,從來不是外人能插手的。
“待幽冥之力消退,我會離開,十二道血脈開啟你再尋我便可。”既已無事,他多留也無用。
“好。”溟涬心中自覺不過幾十日,待在昆侖最合適,可也不會強求於他。
然此番對話,太華得了真相,自覺那傳言溟涬不喜嘉榮公主,也做不得真,可也不能逢人便解釋,太過愚蠢。
卻不知,僅這番功夫,另一則傳言自昆侖而出,有模有樣,生動既視——
傳言說,祖神迎去昆侖的那位小仙子,乃是心中所愛,亦是拒了嘉榮公主的由頭。
傳上三重天的時候,吉雲摔了要送給赤光與玄啟的食盒,直言為老不尊,為老不尊,念念有詞好些時日。
傳上九重天的時候,天帝在紫宸閣內微有難為之情,考慮是否加封個什麽名號給那小仙才好挽回點顏麵。
傳回昆侖虛的時候,將暮與遙夜再一次被打回原形,足足在昆侖山飛了七天七夜,沒敢吵也沒敢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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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榮幾日沒去溟涬的寢殿看望他,隻是偶爾路過,見他好似還沒消氣,也不敢打擾,且絳陽整整三日才將將醒來,便也就把他拋之腦後了。
所以直至太華準備離開,溟涬也沒再同嘉榮緩和。
拜別之時,太華見他還不急不緩,便出了個小小主意,“你不是說,小狐狸看重那凡人趙善?反正你們是同一個人,不若你變換成他的裝扮,我保證她乖乖來找你。”
溟涬對此無感,嘉榮與他不過是小性子,久了便不會在意。
正巧此時陸吾前來稟報,“祖神,絳陽仙子已經蘇醒,無甚大礙。”且他也是此番才知曉,絳陽竟是此前祖神著自己投入輪回的那方元神。
“下去罷。”既然已經醒了,想是小狐狸的怨氣也該消了。
然而過了又三日,溟涬還是隻能看見嘉榮路過寢殿大門卻不入,自覺心情不甚美好的他,驀然想起太華臨行前說的那番話。
殊不知嘉榮也以為溟涬還在生自己的氣,心裏小小埋怨他著實小氣。
遂在出了絳陽的院子,去找陸吾的路上,照常路過溟涬的寢殿,打算看看他緩和了沒。
誰知這一瞥就邁不動爪子了,在案前書寫的人,一身青色的衣袍,黑色的長發,那一瞬迷惑了她,仿若在一個最平常不過的日子,他們烹茶下棋賞花,日複一日,而永不會倦怠。
溟涬知道嘉榮在門前,其實他並未變做趙善的樣子,隻是化去發色瞳眸,然他此時卻並未對嘉榮的轉變而覺心情變好,筆在手中不能靜心,便也棄了心思。
“過來。”他放下筆,召喚小狐狸進門。
抬起眼的那一瞬間,嘉榮才清醒,惱怒自己這是把他與因果混淆,著實不該,卻聽話的走到他身邊,也才見那人方才畫了一半的山水圖,卻不知是畫的哪處。
就這般,溟涬心思複雜的又再提筆,畫了些不倫不類的東西在其上,毀了那幅山水圖。
而嘉榮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六合天道的象征,眾生膜拜的溟涬祖神,宛若對自己生氣般畫了一幅日月同輝的山水圖。
倒是陸吾得見祖神樣貌納罕,怎地祖神又把這變換之術施了出來。
然每撫下去一掌,都會被她頸間的那塊紅綢阻了那順滑的手感,而此時,他的手正停在那塊紅綢之上。
那一瞬,不知是否失了血便腦子不夠靈活,還是虛弱會讓人神誌不清,鬼指神差的,他動了要將那塊綢子解下的念頭,便也真就那般做了……
不出意外,嘉榮下意識反應,弓起身子露出獠牙,一瞬間跳下床榻敵視著他。
“她要用至純之血助我淨化神魔之力,需十二道,今次隻是第七次,你若是心疼你的絳陽,我亦可以罷手。”但想來小狐狸定是不會同意。
“今日她隻是失的血多了一點,我亦及時替了她,所以,她無甚大事。”失了些血元神不穩而已,也不知她到底擔心些什麽。
言罷,溟涬更是虛弱,長舒了口氣,撫了撫手邊的狐狸。
嘉榮被他的氣虛驚到,雖諸多疑問未解,卻不敢造次。
而溟涬正撫著狐狸,看她今日難得乖巧,便想是否是自覺愧疚。
“絳陽是救你弟弟至關重要的一步,所以你也不必怨我。”用她的血事半功倍,溟涬自覺沒有不用之理。
勉強撐著精神,溟涬再言,“過來,不是想知道來龍去脈?”
溟涬的手還停在那裏,緩過神來看向嘉榮的眼頓時冷漠了幾分,配上那蒼白的麵容,倒是少了幾分震懾,莫名讓嘉榮覺得他那副神情帶著絲孤寂,便也卸了幾分警惕。
想來,他並不是故意為之,自己著實過激了,然卻不知現下該如何收場,隻惱剛剛那番動作著實傷人。
不對!
重要的是為何絳陽也參與其中?
見他還能笑,小狐狸頓時鬆了口氣,同時也急躁了起來。
她不知今次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兩人受了傷?
小狐狸原地琢磨著,心想難怪難怪,她就說每隔一段時間絳陽身體便虛弱一次,陸吾還敢騙她說絳陽舊疾複發?!
小狐狸想到此跺跺腳,以表達自己的不滿,卻不敢過多放肆,畢竟是為了救載舟,她什麽都沒幫上,便也沒資格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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