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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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溟涬亦沒有回答,執著的等待著他的故事。
    義成無奈,隻得笑著去回憶腦海中那刻意被自己藏匿在角落的陳年舊事,“那時,大荒之戰方罷,我便落於符禺山潛心佛法。”
    “想來便來了。”
    “殿下莫急,祖神他老人家很好,沒有發生任何事。”陸吾也不知該怎麽安慰她,失去記憶後的嘉榮像個孩子一般,在他眼見下成長,這般手足無措的樣子,也讓他心有不忍。
    聞言義成隻得笑笑,倒是灑脫,“你身邊那隻小狐狸呢,怎的沒帶出來。”他看得出,溟涬在乎那狐狸。
    “你與那絳陽,究竟發生過什麽。”溟涬答非所問。
    第二日,嘉榮繼續來到溟涬殿前,又一次被陸吾攔下,“還是,不見啊……”她有些悵然若失,隨後靈光一現,“是不是,是不是他出了什麽事兒,才不見我的。”她有些急躁的看著陸吾,求證道。
    “你承襲天道,本該比我清楚。”他想,溟涬或許隻在自己一事上,當局者迷罷了。
    溟涬不再言,沉寂了許久,久到日暮西山,“那波旬最後如何了。”
    義成瞭望遠山,“身死於我手,在他愛上一個女子之後,便拜於我門下,祈求淨壇去穢,可是,失敗了。”
    他看向溟涬,“他還留下了一個女兒,就是嘉瑤。”
    見溟涬多有不解,義成又言,“你不是曾疑惑,她身上有凡人的所有惡欲,為何我還會收她為徒?”
    “為何?”溟涬確實曾問過他,那嘉瑤嫉賢妒能,爭強好勝,若非在義成身邊,怕是已然煞氣滿身。
    “她,本名離暗,波旬死前將其托付與我,他死後,那不化的惡欲,便附在了離暗體內,我要做的,便是終有一日,將其渡化。”所以便改了她的姓名,隱匿了身世,收入門下。
    溟涬不能認同義成對嘉瑤的渡化,卻也無從置喙,本著一種他隨意就好的態度。
    “你可是遇到了什麽難解的事?”所以此這般突然的找來符禺,講了些不著頭腦的奇怪問題。
    “無事。”他隻是想尋一處能靜心的地方便好,“想聽聽你這誦經的聲音罷了。”
    義成知他慣是隱匿心事,便也不強求,“好,那便住下罷。”
    溟涬此一去,離開的更久,久到嘉榮已然能平心靜氣的回想過往的種種。
    從前她想要解釋傷了薰華一事,可現如今,她方明白,溟涬要聽的不是自己的解釋,他亦不是為此事才不見自己,
    胡思亂想最是要不得,她開始變得害怕安靜,害怕獨自一人,因著那些不美好的想法會在寂靜時如潮湧。
    後山成了她每日待得最多時日的地方,除了苦修,沒有任何事情能驅散那些沮喪。
    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驀然發現,自己對溟涬回來一事不再似從前那般執著。
    那一天,她抱著阿香在山間苦思了很久,直至紅輪西墜,方露出了這半年來少見的一抹笑。
    薑甜是第一個察覺嘉榮變化的人,姐姐那時而會牽動的嘴角,很隱秘,可關心的人,又怎會察覺不到呢。
    姐姐不再獨自一人出門,會帶上哥哥一起修習,也不會再逼迫自己去寶經閣。
    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薑甜覺得,他們似乎與昆侖的聯係,越來越淺……
    陸吾也察覺到了嘉榮的變化,她習慣在後山練劍,不再去寶經閣讀書,不再向自己打聽祖神的去處,甚至有意無意避開眾人,哪怕是絳陽也如此。
    陸吾將這些寫在去符禺的信中,卻終是得不到祖神任何回應,最多的,也不過一句‘照看好她’,便再無其他。
    “姐,我們要回青丘麽?”薑甜在清冷月色下抱住嘉榮的手臂,這昆侖的夜,太過寒涼。
    嘉榮為她遞上一盞茶,想了想,“青丘……?不回去。”她已經在陸吾處知曉了黃狐族的一切,薑厲當日,血洗了族群,剩下的族人,不會再接納他們兄妹。
    現今,也隻有自己身畔的小丫頭,整日幻想著有朝一日還能回去,卻不肯想想為什麽魔尊夫人扣著她那般久的歲月是為何。
    “為什麽……?”在薑甜的心中,此生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能回溯時光,回到從前罷了。
    習習清風,煌煌燈火,嘉榮也覺得夜色太過,遂起了身,回了房,留給薑甜的,隻有一處裙角,和悠悠的一句話,“找不見……”
    她找不見青丘,找不見天宮,也找不見曾經的自己,她覺得兩萬多年的生命,該是很豐富的,可現實卻是,隻他們兄妹二人在側罷了……
    歲月悠悠,於神於仙也不過朝暮,時間總是最鋒利的刀刃,消磨掉任何痕跡,她漸漸習慣了沒有溟涬在的昆侖虛。
    陸吾說,他的信中總還有一句‘照看好她’,她便也安安穩穩的待在這昆侖,哪怕早已從嘉瑤口中得知他就在符禺,卻也不會去尋。
    薑厲總歸是祖神溟涬的親傳弟子,必定離不得昆侖,遂嘉榮便要將薑甜與姬昊一同送回魔界,隻她不肯離開哥哥,便作罷了。
    真正動了離開的心思,是在三殿下苗吾前來看望薰華的時候,她們注定沒有親人之間的親厚,嘉榮知道,從前如此,現在亦然,今後也不會變。
    去向陸吾辭行的過程並沒有想象中的讓人難以忍受,最初得知溟涬離開昆侖,她想過用自己的離開去威脅他,可又怕知曉溟涬本就不在意她的結果。
    等到此後,真正想離開時,她又退卻了,她怕陸吾認為自己在威脅溟涬,也怕溟涬這般以為。
    她從來沒有打算一輩子呆在昆侖,隻是那時的計劃,不是孤身一人,而現如今,隻待陸吾收到回信,自己便可以離開這裏,至於去哪,她還未定。
    溟涬的信,回的很快,陸吾展開也不過寥寥幾字,總之,他老人家放心殿下下山去了。
    “殿下,祖神還囑咐,他老人家送與您的玉環要戴在頭上,切不可摘下,遇危險可保您無虞。”陸吾不知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會讓祖神對殿下的態度這般轉變。
    “還望神君多多照顧薑厲薑甜兄妹,嘉榮在此,謝過了。”這是她第一次對陸吾行這般大禮。
    陸吾自覺受不得,“殿下放心,陸吾自當,倒是殿下您,萬望保重——”
    “多謝,陸吾神君。”
    “你怎知不會愛上任何人。”
    義成猛地被問懵,回神後想了些許,“也許,這就是天命。”天命注定,他與情愛無緣。
    “姻緣一事,你可信天命。”溟涬今次每每問的都讓義成失笑。
    “當年與獳與大戰,我未出現,皆因受陷於波旬,困於凡世中,那些年,我在凡間如凡人一般生活,娶妻,生子……”義成每每想到此,都會生出一絲慚愧。
    “可我終究不是凡人,凡間的妻子,為我生下一女,名喚華憐,卻也因此送了性命,而華憐,從來身體潰敗,且隨著年紀的增長,愈發嚴重。”他對這對母女的愧疚,戰勝了求佛之心,竟是陷入了波旬所設的心魔之境。
    那之後,遇見絳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她耀眼的像是陰雲中投射的一縷日光,她的存在,可以讓人平心和氣,哪怕是波旬在此,也是這般。
    可他還是傷害了她,他不愛她,從來也不,他不知情愛,無論是凡間的妻子,還是絳陽,彼時他最重的一份情,就是對華憐的歉疚,所以,也讓波旬有機可乘。
    她因為那一份對自己的愛慕,葬送萬年自由在符禺,忍受人世間惡欲的侵襲,從此後,他又欠下一份情,一份再難還清的債。
    他坐在溟涬對麵,“其路多有阻礙,然最讓我頭疼的,卻還是波旬,他乃是凡人惡欲化身,阻我成佛法道義,用盡手段。”
    “為何過了這般久,你會提起這件事。”
    “天命難違。”義成笑道,他當是以為溟涬困惑於與嘉榮公主的三生姻緣,“順其自然便好。”順其自然,便是順應天命。
    “你也認為,天命難違。”溟涬迷惘,他自知天命難違,可此前自己還是違了天命,想要斷了和嘉榮的姻緣,現如今……
    “殿下,陸吾一定會同祖神說的,您放心。”陸吾知道,這是嘉榮最後的底線,他不知祖神怎會對那薰華這般維護,可要讓殿下去向薰華低頭,那麽祖神和殿下,今後怕是再難和解。
    嘉榮聞言滿意的點點頭,幾日來終於笑著回了院子,可惜,她還未等到溟涬,便得知了他又一次離開昆侖的消息……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回去等他。”
    第五日,嘉榮想了好久,她想著那一日自己可能真的有些過分了,便來了殿前,跟陸吾說道,“陸吾,你幫我和他解釋一下好不好,那天,我就是太過氣憤了,想來,我製服她就好了,著實不該折辱於她,我知道應該有分寸,以後我一定不會過分了。”
    溟涬告知陸吾,自己要離開一段時間後,前去了符禺山。
    “有事遣嘉瑤來一趟便好,怎的親自來了。”義成迎了他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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