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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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折令長歎一口氣,來到溟涬身邊,卻並不湊近,“我這當祖宗當的年頭久了,總是覺得自己似乎誰都能擠兌上兩句,祖神您見諒罷。”其實折令想著,似乎是因為那花鳳凰在自己這兒沒甚威信,才讓自己腦子一瞬間恍惚了,竟是敢冒犯溟涬。
    可於溟涬而言,這並不算什麽,她在大荒中荒唐事幹過的又哪隻一點,這算的了什麽。
    折令倒是也不覺得怎樣,那是溟涬,她又敢怎樣。
    隻是他似乎並沒有什麽經驗和能力去開解,甚至於,他便是連知曉她內心在擔憂什麽也無從下手。
    “我倒是怎的都想不到你會出現這副癡容。”折令的樣子和嘉榮見到時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的神情亦或是語氣,似乎都帶著惡劣的挑釁意味。
    好心情似乎截止在了薑甜蘇醒的那一刻,嘉榮的憂慮肉眼可見,溟涬若是再無所覺,那他便合該孤獨終老到天地盡頭。
    他想該是將嘉榮保護好才是,越少的人知曉她的身份,便越多的能護她周全,當日在這裏已然是衝動之舉,蟠桃宴……
    就這樣,兩個人似乎都是陷入了憂心之中,氣氛詭異中又帶著絲和諧。
    然誰也不成想,蟠桃宴的請帖就這麽送到了嘉榮眼前,似乎……她不想去也不成了……
    嘉榮覺得,自己在昆侖,就算沒能真的入了昆侖的師門,可也絕對受過熏陶,不該如此心性此時,但真等拿了那請帖,她還是慌了一瞬的。
    這蟠桃宴可是金母所設,她觀六合禦覽中閑聞是一,真的去見金母又是不同。
    這請帖屬實燙手了。
    “不願便不用去。”溟涬看著她彳亍迷惘略有心疼,一手握過,便將請帖奪了過去,想要銷毀的時候卻又被嘉榮攔了下來。
    “別,這是給我的。”她想著溟涬要是毀了也該去毀他自己那份。
    “你想去?”溟涬不信,她便是心思藏的深,今次也絕對能看得出她的不願。
    “我隻是……”嘉榮將那請帖放在胸口,心中擔憂頗多,“這東西是天族送來的。”她小心翼翼的說著。
    “哦。”溟涬不知這和九重天有甚關係。
    嘉榮不滿的撇撇嘴,下意識的露出小女兒的嬌態,看的溟涬仿佛被什麽戳中了一般,誘惑著她說道。
    “是九重天又如何。”
    嘉榮被他滿不在乎的樣子氣到,這人自己當慣了祖宗,怎的就不知道體諒體諒自己,遂她瞪了個白眼說道。
    “我都沒見過天宮的人。”唯一見過的兩個,還跟自己結了仇,“到時候碰到了,我認不出會不會太失禮了。”
    她雖然覺得自己不屬於天宮,可真的到了這時候,便又總會擔心些有的沒的。
    倒是溟涬,聞言莫名心中不太舒服。
    她似乎生來就是向陽而生,無論曾經過往有過哪般對待,這無端讓溟涬覺得一絲不公。
    這本不該出現在他的身上,世間在秩序的輪回下,早就不知生出了多少的不公,但從未有一次,是他能明白的。
    就像當年為求大道,那些犧牲分毫撼動不得他的心一樣,他冷硬的連眼神都不曾落下,今次卻將嘉榮帶入其中,發現早已不能接受。
    也許此時若是陸吾又或是空桑在,怕是能一語戳破,這不是護短是什麽。
    “你與九重天無甚關隘。”溟涬下意識的將自己放在了嘉榮這一方的位置上去講述,“薑甜不是說了,你自小在青丘成長。”
    嘉榮微微歎口氣,“我知道,但總歸逃不掉的。”隱約中似乎能記得些規矩,不過要是想全都憶起也不容易,“你多提點提點我,別到時候丟了你的臉麵。”
    溟涬本要去牽嘉榮的手一頓,敏感的小狐狸立時捕捉到了。
    她瞧著溟涬麵色,然後泄氣,自然是因為瞧不出什麽情緒。
    “怎麽了?”她試著問道,“……我不方便去?”
    似乎方才他便不大同意自己去這宴席,難道說自己的身份不便?
    可是為何又會送來呢?
    “是不是需要我……”嘉榮話還未說完,溟涬便立刻打斷。
    “不,是我從未去過而已。”他想著空桑說,讓他裝作弱勢,便能叫嘉榮心軟。
    如今他似乎有所小成,卻發現嘉榮偶有的言語卻叫他亦心如被揪起一般。
    他下意識識海內去探知那心口的晶石,卻發現它早已猩紅如赤。
    它紅的像一顆真正的心,一個他本不曾擁有的心……
    溟涬心中自有打算,蟠桃宴並非好的場合,他甚至動了將她永遠護在昆侖的念頭。
    然而嘉榮卻覺得,這請柬送了過來,便是他能不去,自己也不應該。
    畢竟他們兩個之間的地位差距是雲泥,沒人敢言說祖神的不是,卻有的是人敢編排自己。
    遂溟涬見此,不得不又動了心思,他開始遊說嘉榮親送了那薑甜去魔界,果不其然,看重薑甜安康的嘉榮很容易便應了下來。
    這下,溟涬遂暫放了心思,卻半點如意的感覺都沒有,似乎對於嘉榮在意的所有人,他都反骨的想要去挑戰一下。
    無他,隻想知道為何自己不能成為那個被她優先考量的因素呢。
    “這便走了?”折令知道他們要走的時候,還拉著嘉榮的手可惜的看了看將暮,看的將暮脊背寒涼。
    他笑嗬嗬的轉移了視線,不去接祖母的話茬兒。
    “這些日子真的多謝了仙主的款待。”嘉榮想,自己應是還有機會回來的吧,到時候期望是心情如意,而非今次避難而來。
    “客氣什麽,老身這裏歡迎所有願意來的客人。”折令大氣的招攬著,大家則是都心知肚明的笑了笑。
    將暮則是非常尷尬,想著這地界恐怕唯獨祖父是絕對不會來的,他倒是也想笑,奈何笑了便是大不敬。
    “不過祖神您真的不去金母的蟠桃宴?當初金母送您金蟠種子的時候您不冷不熱的,還以為是不喜,現今都種在你昆侖了,想來倒不是不喜。”
    折令還是如此喜歡在這種場合開玩笑,不過她從來也激怒不得溟涬,畢竟她的那些言辭招式,隻有孰翰那隻暴脾氣的鳥才會此次都被點燃。
    可是溟涬不為所動,然嘉榮卻是不能。
    當日在宴會上,她沒反駁溟涬,是因為誤會溟涬又自己的緣由不得已而為之。
    現如今她可是清楚的知曉了兩人之間的關係,何況溟涬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是希望自己成為他的妻子的。
    那這話聽在她耳中便是另一番深意,以至於她整個人開始莫名的緊繃,感覺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是燙的。
    溟涬自然是看到了嘉榮的窘境,非常自然的將她的手從折令的手裏奪了回來,甚至不經意的瞥了折令一樣道。
    “當年你與孰翰大婚,還是金母作證。”溟涬那話中意思再明確不過,就是在反問她今次到底去不去得。
    折令淡然的笑笑,轉過頭卻深深的剜了一個白眼,被將暮看了個清清楚楚,心是透涼透涼的。
    隨即將暮趕緊上前一步擋在了祖母和祖神之間,生怕祖神察覺到祖母的不敬。
    然折令確實看不出將暮的良苦用心,直接揮了揮袖子,下了逐客令。
    這下,將暮直接傻了眼,臉色瞬間刷白,直到祖神一行人離開宮殿還未緩過神,而後折令都已經帶著仙侍離開,他才回了神,口中喃喃‘祖神大善’。
    折令聞言臉頰抽搐,祖神還真是會找不痛快,隨即甩了袖子趕緊消失,免得又讓人擠兌。
    然折令走後,溟涬卻陷入了沉思,此時對麵的嘉榮已然不見了蹤影,可他卻也並沒有離開。
    不可否認,自己似乎對折令的話動了心思,他現今像是得了什麽不得了的寶貝似的,想要昭告天下皆知。
    “金母蟠桃宴,祖神又不打算去麽?我可是聽聞您都拿了那金蟠去種了,怎的還不給個麵子?”這還是空桑那小子說給她聽的,聽的她差點笑背過氣去。
    溟涬聞言終於舍得瞥了她一眼,折令抓住機會道。
    “阿榮是天族公主,當年的事情六合皆知,連我這僻靜處都知道,你今次倒是在我麵前痛快了,可外麵還不知呢。”折令循循善誘,“倒不如你帶了她去蟠桃宴,這宴會六合各處的神仙都要去上一番,可是良機啊。”
    溟涬聞言轉回了視線,折令也不知他是否聽了進去,又或是他還有什麽其他的想法,總之她的話提點到了,那便好。
    “你與孰翰可否去?”臨了,溟涬問了一句。
    隻外人若是聽得今日折令話還是要感歎,她老人家壓根兒也不像是要道歉的意思。
    隨即她那擺弄袖子的手一頓,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而後好半晌才輕輕一笑,恢複了那副鸞鳥之主的模樣。
    但……
    他記憶起雪山之巔那九尾小獸的模樣,一瞬間便又是怯了心思。
    溟涬由此微蹙眉頭,他想不通為何自己會落入和那趙善相同境地,‘他’是個凡人無可奈何,他溟涬卻也深陷其中……
    “別激動,是我。”折令在遠處觀望了許久,忽然覺得周身一寒,忙說道。
    他看著憑欄處失神的嘉榮,忽而腦子裏那凡人趙善的記憶一閃而過。
    似乎在那凡間的歲月裏,‘他’也曾幾度不見嘉榮身影,看著她愈漸凝重的麵容而無可奈何……
    要知道這會兒日頭正盛,她可是懶得出門,要不是想看熱鬧,才不會叫他威脅。
    然溟涬收回了力量,卻連個眼神也未給,便是風都吹不動他一絲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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