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雪崩日的死亡競猜 E19.

字數:13688   加入書籤

A+A-




    “他們想知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
    黎漸川之前就大致猜到了2033年發生的事,以此來和琳達做了交易。但沒想到,第二層謎題之所以形成,是因為第一層那樣的殘酷。
    果然,那晚除了他之外, 也有其他人聽到了。隻是大家彼此防備, 都沒有表現出來。停留在雪崩地帶遇到的詭異,也是一條線索。
    “後來去表層的時候, 我找韓樹問了問,原來他在盤子裏。”
    這樣看, 裏層的假韓樹在假晚餐上給他們的提示, 讓他們雪崩後不要停留, 盡快下山,恐怕也是為了遮掩雪崩地帶的線索,不讓他們發現更多與真相有關的東西。
    “他們十四人失憶應該是真的。”
    “整個冰裂縫下方的地下通道都充斥著烤肉的氣味。我在那間記憶投影形成的餐廳裏看到了十四把椅子, 但餐桌上的報紙卻寫著,2030年夏天, 登山的一共有十五個人。我很奇怪, 第十五個人去哪兒了”
    “我的身份是一個有自殺傾向的少年。”
    幾個藥瓶和散亂的備忘錄紙頁從寧準的口袋裏飄出。
    “我在我攜帶的行李裏發現了很多鎮定藥物,還有一些隨筆。手機裏也有和心理醫生的聊天記錄。檢查完這些東西後,我確定原身的自殺傾向產生已經三年了。也就是說,他在2030年雪崩後出現了這個症狀。”
    “當初的十四人確實失憶了。”
    “他們逃出生天後,知道自己做下了錯事,就刻意將那一段記憶遺忘了。但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記的。”
    寧準在猜到鄭翔的法則後,其實就對第一層謎底有了些猜測。
    鄭翔的法則是不能靠近火源。
    換句話說,也就是畏火。
    每個玩家的法則都與遊戲的謎底有或多或少的聯係,所以鄭翔的畏火絕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一個人產生畏火心理,有很多原因。但後來聞到那股烤肉味後,寧準就知道了鄭翔畏火的原因他負責烤了韓樹。
    一麵享受著吃人的扭曲欲望,另一麵,又恐懼這樣的行為,在心裏愧疚且自我厭惡。
    自殺少年也是這樣。
    人心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呢
    它一邊殘忍瘋狂地虐殺著人性,又一邊立起牌坊,把無辜與懺悔貼成碑文。
    韓樹的血,雪山上的十四人全都沾了,韓樹的肉,雪山上的十四人也都吃了。
    他們感受到了滿足和刺激,化身成地獄裏的魔鬼放縱狂歡。
    但在救援隊到來時,人間重臨。
    他們驚醒了。
    他們從魔鬼又變成了人。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他們驚恐害怕,失常痛哭,自責崩潰。
    但是,沒有人站出來說出真相。
    他們選擇了遺忘。
    但是他們曾經做過的事,不會因遺忘而消亡。
    他們的潛意識,他們的身體,都記得他們曾經做過什麽。
    寧準的原身自殺少年午夜夢回,失眠抑鬱,陷在吃人的噩夢裏難以清醒,想要自殺尋求解脫。
    謝長生的原身登山愛好者隻吃素,不吃肉,一旦接觸肉食就會條件反射地幹嘔。
    而黎漸川的原身富二代,一邊捐錢做著慈善,一邊愛上挑戰雪山,他或許認為聖潔的雪山可以淨化自己的罪孽。
    另外關於十二點到一點不能睜眼的法則,黎漸川猜測,或許是因為這個時間段,就是他們烤肉的時候。
    人死不能複生。
    他們都知道錯了,他們也很愧疚,他們良心難安,也十分痛苦,自己將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
    所以,韓樹應該會原諒他們吧。
    十四個人或是懷抱著自責,或是沉浸於救贖,就這樣平平穩穩地度過了三年。
    然後在2033年的夏天,他們同時收到了一封信,南北登山公司邀請他們,參加南北雪山挑戰活動。
    時隔三年,十四個人再聚。
    他們失去了當初的記憶,對彼此都感到很陌生。在營地裏,他們見到了他們的領隊韓樹,卻沒有認出他。
    “這個時候的韓樹已經得到了魔盒,成了怪物,並能夠掌控表層的時間。”
    寧準分析道,“而因為韓樹一個人的力量可能無法完成複仇,也無法完全控製魔盒,所以他選擇和南北雪山合作。他們完成了一場交易。”
    黎漸川想起寧準問血肉之門的三個問題,恍然大悟。
    豎瞳裏的人臉在瞳仁上猛地一撞,也反應了過來“所以你問我和一個人,還是一群人做的交易”
    寧準沒理它。
    黎漸川將一些蛛絲馬跡串聯起來,道“我們在餐廳裏看到的景象,應該是韓樹的記憶投影。他對自己被人分食,死在雪山上的記憶刻骨銘心。而木門外的通道裏看到的景象,十四人的懷疑和互相廝殺,應該是那十四人的記憶投影。”
    “對。”
    寧準點頭。
    2033年,十四個人重新聚集在南北雪山下。
    這是韓樹的複仇。
    他這次沒有和他們一起登山,而是隻讓他們十四個上山。
    十四人遭遇了雪崩,其中十三個人看到了第十四人的屍體,但後來屍體不見了,第十四人活著出現。他們認為他是怪物,所以在那條陰暗的通道裏砍死了他,下了山。
    然而,第二天,他們又見到了第十四人。
    他們再次登山,並見到了第二具屍體,殺掉了又一個人,然後是第三具屍體,第三個人,第四具屍體,第四個人
    就這樣懷疑,殺戮。
    和黎漸川去見琳達時敘述的一模一樣。
    最後,琳達認為她的十三個隊友都已經死了,活著的都是怪物。所以她殺光了他們,下了山。
    她告訴營地的人,她才活著的那一個。
    但另外十三個人也出現在了營地裏,並告訴營地的人,琳達死在了雪崩裏,她是怪物。
    雙方各執一詞,都不相信自己的死亡。
    他們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樣,完全沒有想過自己詭異的經曆,完全不知道離開。
    他們對峙著。
    而這件事最後是怎麽解決的琳達他們忘記了。
    但寧準從韓樹口中得知了。
    當時,十四人找到了領隊韓樹,請他評判生死。
    韓樹說,雪崩既然是在雪山上發生的,那麽就隻有雪山才知道真相。
    所以他提議祈求雪山裁決。
    雪山蘇醒,告訴十四人,他們之中隻有七個人死掉了,另外七個還活著,但它不會說出誰死誰活,讓十四人自己投票選出存活的人。
    正確繼續登山,錯誤全員死亡。
    沒有人想死。
    十四個禽獸撕破了偽善的人皮,猜忌著一切。
    他們認為活著的一定是自己,所以他們的票都投給了自己。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這其實就是正確選項。
    韓樹沒有殺掉他們任何一個人,而是將他們獻祭給了雪山,讓他們變成怪物,痛苦地活著。
    他們選出的是正確答案,所以繼續登山,並且一直在登山。
    而這場票選裏,沒有錯誤答案。
    自私到願意分食人肉的人,也永遠不會舍得把生存的機會讓給別人。
    他們上山,猜疑,殺戮,又驚慌失措地下山。
    第二天卻又上山,猜疑,殺戮,不斷地重複著之前的一切。
    這個噩夢裏,最先醒來的是琳達和趙光輝,他們想要擺脫登山的循環,但卻發現他們根本無從選擇。
    於是,他們汲取了魔盒的力量,在雪山若有似無的掩護下逃入了雪山的裏層,並將那裏劃分為他們的領地。
    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無法逃脫這場票選,隻能在一次次的選擇中繼續重複著登山與死亡。
    直到玩家降臨,遊戲規則產生。
    而他們,也在一定程度上受製於雪山和韓樹,所以才有在雪山指示下驅趕追殺玩家的舉動。
    他們要逼迫玩家入局六小時的投票規則。
    “簡單來說。”
    寧準盡量言簡意賅地從這些事件中拉出一條線來“就是2030年十四人殺了韓樹,2033年韓樹將他們再度聚在一起,實施報複,讓他們自相殘殺,陷在永世無解的循環票選中。2030年,是我之前說到的三層謎題中的第一層。2033年韓樹的報複,是第二層。”
    “而最後,第三層,也是將這一切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就是南北雪山。”
    眉梢微挑。
    寧準興致盎然地審視著豎瞳裏的那張無麵臉,仿佛從對方身上看到了一瞬間的緊繃驚懼。
    “之前的玩家解謎失敗,很大原因就是三層謎題之間的聯係很混亂,他們往往隻能找到其中兩層。”
    寧準掀起唇角,笑了笑“而且他們或許在最初調查時,會認為雪山是關鍵,但隨著調查的深入,他們就會發現我剛才解釋的第一層和第二層,認為一切到這裏就結束了。從而忽略了雪山在其中的作用。”
    “雪山的作用”
    角落裏的雀斑青年聽得發愣。
    孫暢也皺緊了眉。
    隻有黎漸川和謝長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寧準道“第一,第一層和第二層謎題的一切事件,都發生在南北雪山。第二,表層裏層是南北雪山的鏡麵內外,時間線的分割也是由此而來。第三,韓樹和十四人的記憶投影,都是在雪山內部。還有裏層的nc驅趕我們離開,誘導我們投票”
    “看這些,若說謎底和雪山無關,我可不信。”
    他幽沉的眼在豎瞳上略略一掃,神色帶出點冰冷的譏誚。
    “我猜測,2030年韓樹死亡的時候,魔盒開啟,雪山和韓樹一起變成了怪物,共享了魔盒的部分力量。但在其中占據大部分的,應該是雪山。”
    “韓樹想要殺掉十四個人報仇,但雪山卻提議不該讓他們死得那麽輕易,要折磨他們,懲罰他們,讓他們永生永世不能解脫。韓樹答應了這個提議,與雪山合謀了雪崩的死亡投票,將十四人永遠困在了這裏。”
    “但雪山的目的,並不是幫助韓樹複仇。”
    “因為它知道,這個世界在魔盒開啟後,很快就會迎來一批外來者的意識體。隻有破解這裏的奧秘,外來者們才能離開。”
    “於是,它將三條時間線攪亂,讓它們彼此之間有交叉,有顛倒。也讓關於過往的線索被時間攪亂,難以理清。它在遊戲規則內熟練地鑽著漏洞,以規則製規則。一批批外來者在這裏失敗。”
    “就像我們之前一樣,或答應,或拒絕,和血肉之門做了交易,然後走投無路,選擇彼此廝殺通關。”
    “而在玩家對抗中死去的玩家,達成了被吞噬的條件,意識體沒有被遊戲抹殺,而是成為了雪山的食物。雪山不斷成長,變強,吃掉了一批又一批玩家。它在變強,來到這裏的玩家也越來越強。”
    雀斑青年和孫暢都呆住了。
    孫暢顫聲道“你、你是說遊戲裏的怪物,還知道我們是外來者這什麽意思魔盒遊戲到底是什麽”
    他的腦袋都要被過大的信息量塞爆了。
    黎漸川腦海中卻下意識地浮起了一些東西,但很模糊,像是一閃而過的薄霧,抓也抓不住。
    寧準難得耐心地解釋道“類似雪山這種覺醒了自我意識,以捕獵玩家意識體為目的的魔盒怪物,被稱為監視者。監視者們能區分出外來者的意識,並且靠吞噬外來者意識體增強自身。”
    “雪山成為怪物的那一刻,就知道這個世界會有外來者到來,所以利用韓樹布下了這樣複雜的局麵,擾亂玩家的思維邏輯。”
    “隻有在所有玩家對真相失去興趣的前提下,玩家殺死玩家,才能出現意識體被吞噬。而按照正常的現象,玩家死亡,意識體是會磨滅的,不會被魔盒的怪物們捕捉,他們也不知道外來者的存在。”
    “簡單點說,就是因為這局遊戲的雪山進化成了監視者,才會導致遊戲難度提升到了極高的程度。”
    寧準眨了眨眼。
    “我想,這局遊戲原本應該是解開登山循環,就算作通關結束。但監視者在規則範圍內擾亂了線索和時間,並增加了很多障礙。所以這局遊戲才難倒了無數玩家。”
    黎漸川沒想到,這局遊戲這麽令人頭禿,竟然是這個原因。
    魔盒裏的怪物有了自我意識,能辨認外來者。並且給外來者設局,提升遊戲難度。
    這可太匪夷所思了。
    但他很快想到一個關鍵。
    “監視者不會經常出現吧”
    黎漸川腦袋有點大。
    “不會。”
    寧準的視線落在黎漸川身上,眸底的情緒如海浪一樣翻湧,卻又眨眼寂靜。
    他深深看了看黎漸川,垂眼笑著說“是我運氣不太好,分到了這一局。監視者很少出現,我到現在也隻碰到過一次。這是第二次。”
    “有監視者出現的遊戲很難破解,因為他們會想方設法在不違背遊戲規則,不摧毀遊戲線索的基礎上,擾亂你的視線,誤導你的思維,讓你遠離真相,質疑自己。”
    “大多數普通玩家是不會遇到監視者的。一般某一局裏出現的都是魔盒持有者,或者魔盒持有者占大多數,那可能這一局難度就很大,或者有一定幾率,遇到監視者。”
    “當然,難度大,得到的獎勵也很豐厚。”
    寧準笑了笑。
    豎瞳裏的人臉遊動,猶在掙紮“說了這麽多,都是你的猜測”
    “不甘心”
    寧準桃花眼微揚,語氣卻很平靜,“那就數一數你的破綻。”
    “第一,就是地下樓梯入口的那首詩。之前或許看著雲裏霧裏,但現在一看,就是在暗示韓樹被殺。漫遊者們幽暗的聚餐,很形象。但換個角度想想,能看到這首詩的隻有玩家,漫遊者們也可能指的是玩家,而這場聚餐,我們可能就是你的食物。”
    “這隻是一種解讀。”
    “再說第二點。地下樓梯裏的第一扇門,也就是這扇血肉之門,通過時我就感覺有些不對。事實證明,這扇門可能製造出了地下樓梯的時間線的另一個我。時間在這裏出現了變動。所以在第二扇門前,玩家會麵臨另一個時間裏的自己,對現在的自己形成的死循環局麵。”
    “還有第二扇門,是玩家的記憶投影。就是這裏,把你的目的徹底暴露了。”
    寧準薄唇微掀,勾出一絲笑“你真是太愚蠢了。這樣的記憶投影,不正是顯示出,你已經知道我們是玩家了嗎”
    “其它的種種古怪和詭異,在這個遊戲裏都可以歸為常見,因為它們本身就存在於這個世界裏。但玩家的記憶不是。”
    “你的第二扇門,純粹就是弄巧成拙,畫蛇添足。”
    “至於第三點,就是我們找到你後,你的行事和態度。你嘴上說著想逃離,但其實卻是在逼我們選擇殺戮通關。但這些我之前都不確定。直到剛才,你麵對鄭翔的意識體做出了反應,我才肯定,我猜對了。”
    “韓樹的死,十四人的循環,還有雪山監視者的身份。三層謎題,缺少任何一層的答案,缺少任何一個層與層的關聯點,都不算破解成功。”
    寧準輕笑,眼神幽沉慵懶“我說的對嗎,監視者先生”
    黑白的世界空氣凝滯。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著。
    一片壓抑震駭中,豎瞳冰冷開口“韓樹背叛了我們的交易。”
    寧準淡淡挑眉“我說服了他。他隻想報仇。但卻被你蠱惑了。他早就後悔了,隻想幹脆點殺掉他們,或者送他們離開,接受法律的判決。他和你談論過,但你拒絕了他。是你先背叛了你們之間的交易。”
    “你說過,複仇的方式由他選擇。”
    豎瞳冷笑“由他選擇”
    “他想要送他們下山,恢複成人類,讓他們接受法律的懲戒真是天真的人類啊。大雪已經掩蓋了一切,根本沒有物證。他們就算是現在瘋了,變成怪物了,也不願意想起他的死亡,也不願意承擔他的死亡,他們根本不會說實話”
    “放他們走,沒有物證,沒有人證,就算是上帝都無法為他們判刑”
    豎瞳譏嘲,淬了毒一般冷厲“我真懷疑,他的腦子當初被挖掉,根本就沒有再長出來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他們不會悔過,也不會接受任何懲罰”
    “還說殺掉他們,他如果敢殺,當初又為什麽會答應我的交易他隻是個膽小鬼而已”
    場內寂靜。
    所有人的心頭都有些莫名的沉悶。
    解謎成功,周遭的黑白在漸漸褪去。
    寧準結束了真空時間。
    謝長生和黎漸川同時朝豎瞳發難。
    真相被說破,豎瞳也在慢慢失去了魔盒賦予的力量,很快就被黎漸川一斧頭劈開。
    碩大的血糊糊的眼球滾落在地。
    一個黑色的小盒子從血肉之門上擠出來,摔在黎漸川懷裏,與之前得到的魔盒沒有太大不同。
    黎漸川正要把它遞給寧準,心頭卻警兆忽生。
    猛地一轉身,黎漸川就看見被劈落在地的碩大眼球裏竟然無聲無息地露出了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而在黎漸川看到這張臉的那一刻,這張空白的仿佛被抹平的臉上,突然出現了雙眼,鼻梁,薄唇。
    隻是一刹那間,就變得和黎漸川的容貌一模一樣。
    黎漸川和那雙熟悉的眼睛對上。
    他的意識在這一瞬仿佛被倏地拉遠,周遭有黑洞不斷吞噬他的光明。
    他的周身仿佛裹滿了血漿,腥臭漫進鼻腔。
    恍惚間,他好像置身於那顆血淋淋的眼球內,透過染血的瞳孔看向外麵。
    他看到了寧準身邊站著的自己。
    那個自己拿著魔盒,正要遞給寧準,好像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英俊的男人望過來,冷漠的臉上浮起一絲僵硬詭異的笑。
    黎漸川的渾身瞬間被冷汗濕透。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謝長生的聲音突然響起“真空時間”
    嗡地一聲鳴響,刺耳至極。
    卻立刻將黎漸川的意識拉了回來。
    他恍惚了一下,猛地驚醒,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來的身體。他看向摔在地上的豎瞳。
    瞳孔內,那張和黎漸川一模一樣的臉怨毒地看著他,五官慢慢消失,化成一灘膿水,從瞳孔裏流出。
    “監視者都愛算計。”
    寧準彎了彎唇角,“幸好留了一手。真空時間裏,一切真空,包括特殊能力。它想對你下手,用的一定會是特殊手段,但不管是什麽,都會被真空時間切斷。”
    “他對我下手有什麽用能吞噬我的意識體”
    黎漸川呼出口氣,看向寧準。
    “不能。他隻是想嚐試一下,能不能替代你的意識體,逃離這裏,去到我們的現實。”寧準道,“但這根本不可能。”
    謝長生解除了真空時間。
    黎漸川對他道了聲謝,把魔盒給寧準,隨口道“按照這個說法,隻有覺醒了自我意識的監視者才會意識到外來者的存在,也就是說,隻有監視者才會有逃離這個觀念,而其他怪物都不會有。”
    周圍的空間開始崩塌。
    黎漸川有忽然問道“有監視者成功逃離過嗎”
    寧準接了魔盒,還沒來得及回答,黎漸川的身影就率先崩潰消散了。
    然後是謝長生,孫暢,和雀斑青年。
    周遭恢複寂靜。
    站在被血浸透的木質地板上,仿佛還能聽到外麵凜冽呼嘯的風雪。
    寧準呼吸之間,全是冰冷的血腥氣。
    他端詳著手裏的魔盒,聽到那道奄奄一息的殘喘聲音“你身上有同類的氣息。我們是一樣的”
    寧準回身,抬腳,慢條斯理地一下一下,將那隻碩大的豎瞳踩成爛泥。
    腥臭的血汙從他身上滴答落下,那雙染透了血紅的桃花眼幽沉深邃。
    “不。不一樣。”
    他笑起來,“我有人愛,你沒有。”
    但珍貴的是每條生命。而不是冠上自保名義的自私殘忍。
    “在剛剛來到這局遊戲的時候,我就很疑惑。為什麽是我們十四個”
    寧準道“如果說鄰居、同學、室友,都還好,但是這是登山隊。為什麽十四個性情不同,天南海北從未見過的人會聚集在這裏在魔盒遊戲裏,沒有因緣巧合的聚集。我們十四個之間一定是有某種聯係的。”
    況且,黎漸川並不認為這十四人餓幾天就會死。
    因為在雪山過了兩三天後,他們仍可以輕易製服韓樹,並殺掉他,明顯體力不錯,遠沒有陷入絕境。
    生存確實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為了活下去,柔嫩的草木可以掙出裂石,餓極的野獸可以易子而食。很多經曆過苦難歲月的人也會說,在命都快保不住的時候,所謂的道德和人性隻能被拋棄,為了活著,什麽事都能幹。
    生命固然珍貴。
    想活下去,不是泯滅人性的借口。
    黎漸川臉沉如水, “我在裏層見了琳達, 她不記得雪崩那段時間的事, 看表現不是作假。但她和趙光輝可能是十四人裏唯二察覺到什麽的人, 我們在裏層時, 隻有他們兩個表現最明顯。”
    “不要忽略我們的身份和法則。”
    寧準直白地點出來,“這局遊戲裏,時間混亂,所有線索都可能像毛線團一樣纏亂。但唯獨我們的身份和法則,是真實不變的。”
    “他們吃了韓樹”
    孫暢的臉色隱隱發綠。
    寧準的語氣平淡。
    但敘述的內容卻令人細思恐極, 胃部翻湧。
    他急促地喘息著,突然想到什麽, 猛地瞪大眼睛“第一次遭遇雪崩在雪崩帶原地紮營的那天晚上, 我聽到帳篷附近好像有咀嚼聲,但看了看卻什麽都沒有”
    黎漸川也想到了。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