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圓桌審判 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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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漸川簡單道, “有事”
謝長生走過來, 看了眼心願牆, 解釋道“房間裏沒有吹風機, 卿卿不喜歡濕著毛, 我去前台借。”
黎漸川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些天長地久的心願, 眼底沉著一片深黑, 靜默地進行著晦澀的思考。
搗毀潘多拉的任務、d實驗室、處裏的內鬼、黑金字塔與追殺他隱約感覺到, 這一切事件的背後似乎有一條若隱若現、神秘莫測的線,將它們串聯起來。
但突然,嘎吱一聲開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走廊裏的聲控燈驀地亮起。
昏黃的燈光裏, 謝長生一臉無奈地走出來, 抬眼看見黎漸川站在走廊裏,似乎有點意外,淡淡點頭道“沒去休息”
黎漸川從來都不相信巧合。
黎漸川眯了眯眼。
從謝長生的話裏不難聽出,在謝長生認識寧準的半年時間裏,寧準應該從沒有離開過實驗室。
他的視線在謝長生眉眼間逡巡了一圈,沒有發現謊言的痕跡。
“別緊張,我隻是有點好奇。”
黎漸川又抽出兩根煙,遞一根給謝長生,謝長生搖頭“卿卿不喜歡煙味。”活像個被管家婆禁煙的耙耳朵。
黎漸川覺得還是開門見山比較好。
他和謝長生都不是喜歡繞圈子的人,而且再聽幾遍卿卿,他估計自己的腦殼都要被肉麻炸了。
“我想知道,被選中的人獲得的鑰匙,和被魔盒帶進遊戲的人獲得的鑰匙有什麽區別”黎漸川問。
同時挽起袖子,示意謝長生看他手腕內側那個殘破不全的灰色骷髏頭,“下午那批人裏有幾個,和這個很像,圖案不完整。看氣息不像是紋身,應該也是鑰匙。”
謝長生看了眼黎漸川的鑰匙圖案,臉部的表情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恢複正常,漠然道“被潘多拉主動選擇的玩家擁有的都是完整的鑰匙。一直依附於魔盒持有者,從沒有獨自進過遊戲的玩家的鑰匙都是殘缺的。”
黎漸川微挑起眉“差別很大”
“不清楚。”
謝長生搖頭,“我對魔盒遊戲的了解沒有寧準多。不過,我記得這兩者可以從名字上區分。很多依附者都不具備獨立通關的能力,或者都隻是魔盒持有者的助手,所以他們的名字都是隨機字母或數字,類似編號。”
“如果依附者想要完整自己的鑰匙,隻有獨自進入遊戲才能做到。鑰匙完整時,玩家可以擁有一次命名權。”
這個說法倒是解釋了黎漸川第一次進入遊戲殺死玩家時,擊殺喊話顯示名稱“”的原因。
當時黎漸川還以為潘多拉神通廣大,甚至知道他在現實世界的某個代號。
黎漸川垂眸思索著,就聽謝長生聲音一頓,突然問“你打算自己進一次遊戲了嗎”
回過神來,寬闊的肩膀向後一展,帶動著傷口絲絲拉拉得疼,黎漸川感受著這陣疼痛,淡淡“嗯”了聲,刮著血痕的眉間全是清寒冷漠“魔盒我或許沒本事拿,但通關不成問題,大不了多殺幾個。”
謝長生看了黎漸川一眼,語氣淡漠“我不知道你有什麽目的,將來會否和我衝突對立。但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能拿到魔盒的機會。它會有你想要的答案它有每個人都想要的答案。”
說完,謝長生微微點頭,從黎漸川旁邊擦身而過,下了樓。
片刻後,黎漸川若有所思地收回落在謝長生背影上的視線。
他最後又掃了眼那張黑白照片,低聲笑了下,也慢慢晃下了樓。
短暫的交鋒試探,黎漸川能夠確認謝長生沒有說假話。但他沒有詢問這張照片,和謝長生選擇這間旅館的事是故意,還是巧合。
因為他大概得到了一部分答案。
黎漸川回到房間的時候,寧準還在熟睡。
他把買來的皮塔餅放到床頭櫃上,進浴室裏,避開傷口簡單擦洗了下身上。
出來時寧準已經被香味勾了起來,靠在床頭咬著餅,一雙桃花眼還有些疲倦地半闔著。
黎漸川抓著寧準,給他擦了擦腳和臉。
寧準沒了勁頭兒撩撥,吃過晚飯,就抱著黎漸川眼皮打架。
小旅館的一夜靜謐安逸。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外麵就有亂七八糟的鳴笛聲和說話聲傳來。
房間隔音效果極差,黎漸川被吵醒了也沒繼續睡,和寧準洗漱後,喊上謝長生,一塊下去吃早餐。
“我後天要去參加拍賣會。”
坐在吵吵鬧鬧的飯館角落裏,謝長生麵對著一桌食物,專心致誌喂著肥橘卿卿,低聲道“你們有什麽打算”
寧準正挑剔地把不愛吃的食物夾到黎漸川餐盤裏。
黎漸川給他倒了杯果汁,偶爾舀起一勺炒飯塞到他嘴裏,以重傷患之身照顧這位獨臂俠。
聞言,黎漸川動作頓了頓,道“昨晚出去的時候拿到的消息,昨天下去那批人是德國的火狼,據說也是為了金字塔和潘多拉的情報來的,追殺我的理由暫時不知道,可能是接了委托。”
寧準沒什麽反應。
謝長生略一抬頭“潘多拉的情報泄露得這麽快嗎”
“喵。”
看著眼前的勺子停下了,卿卿抻著毛爪子抱著謝長生的手臂,尾巴一卷一卷地,睜著水汪汪的琉璃色眼睛發出細聲細氣的喵喵聲,小舌頭在毛嘴巴上舔了舔,一副饞相。
“小饞貓。”
謝長生不再深思了,低頭在卿卿的毛腦袋上親了下,繼續喂飯。
抖了抖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黎漸川繼續道“在禁忌的地盤上動手,火狼也沒落著好。昨天我們離開後,禁忌的武裝力量就到了,雙方火拚,禁忌壓了火狼一頭。”
“兩邊鬧得太大,驚動了埃及政府,不出意外,開羅會戒嚴封鎖一陣子。”
黎漸川計劃周詳“我和寧博士暫時不會離開埃及。我定了兩張船票,明天動身去亞曆山大港。”
寧準喝了口果汁,有些意外地撩起眼皮“那些鬥篷人是從亞曆山大港逃離的”
“嗯。”
黎漸川毫不驚訝寧準能猜到這些,“我昨晚把消息告訴接應人,接應人從數據網拿到了今年年初那段時間的異常事件匯總,和禁忌的部分武裝力量的動作。”
“禁忌曾經和埃及政府交涉,封鎖過亞曆山大港十個小時。更具體的不知道,但他們不太可能是一無所獲。”
寧準點點頭“那批人沒有用直升機之類的手段,而是選擇從亞曆山大港離開埃及,那就說明要麽是亞曆山大港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必須前往,要麽就是亞曆山大港有他們的據點。”
“一年的時間,有什麽痕跡恐怕也會被清理了。但還是去一趟比較好。這批人的尾巴可不好抓。”
寧準說著,漫不經心一笑,意態懶散。
黎漸川直覺那批人和潘多拉有關係,“火狼”在“禁忌”的地盤上突然毫不遮掩地出手,也必定不是情報上那麽簡單的理由。
他可不容易找到點兒疑似潘多拉在現實中的線索,不論如何,也不會輕易放棄。
謝長生對黎漸川和寧準的動向沒什麽興趣,留下彼此的外界聯絡方式後,三人又在小旅館住了一天,第二天上午分道揚鑣,一方前往舉行拍賣會的神秘部落,一方包車前往亞曆山大港。
“謝長生現實裏到底是幹什麽的”
黎漸川聽到謝長生要去撒哈拉深處的一個無名部落參加拍賣會,心裏就充滿了好奇。
“法醫。”
寧準道,“兼職神棍和古董販子。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憑借自己的醫術,或者法術,讓卿卿變成人類,和他去領結婚證。”
“嗯,夢裏想想吧。”
黎漸川將貓奴禽獸的標簽放大,狠狠貼在謝長生腦門兒上。連隻小貓咪都不放過,謝長生也是挺狠一男的。
外麵的局勢果然和黎漸川判斷得一模一樣。
從開羅前往亞曆山大港的一路上,主要道路都有政府軍在封鎖調查,來往的車輛和乘客都需要出示證件。幸好黎漸川做假證的功力一流,早就預備好了好幾個備用身份,被攔下查到也神不慌心不跳。
因為道路封鎖和限製,黎漸川兩人到達亞曆山大港時,比預想的時間晚了兩個多小時。
正午的陽光熱烈燦爛。
一下車,一陣裹挾著地中海潮氣的海風就撲麵而來。
由淺入深的蔚藍一望無際,雪濤拍卷,擊打著岩石嶙峋的海岸。
浩瀚的潮聲中,浪花濺在蓋貝依城堡的黃沙色的石牆上,阿拉伯式的建築造型優美古典,氣勢臨海巍峨。
跨過海麵的大橋,和遙遠的燈塔,與無垠的藍天相接。
璀璨的陽光灑滿壯闊曲折的港灣。
亞曆山大港濃鬱的地中海風情浸透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每一處風景,令人可以深切地領略到與開羅完全不同的埃及風光,分外雄偉迷人。
黎漸川和寧準身上都帶著傷,時間不緊,也沒出去逛,直接買了兩身衣服,檢票上了那艘晚上開船的遊輪。
訂的房間是遊輪五樓的海景房,帶個小陽台,視野極佳,價格不菲。
從某個方麵講,在全世界都晃蕩過的黎漸川其實是個相當會享受的人。而他的生活標準卻和享受掛不上鉤,忽高忽低,一塊錢的幹脆麵可以幹嚼吃一個禮拜,幾十萬的大餐也麵不改色,從容優雅。
寧準在這方麵,堪稱是黎漸川的翻版。
“我想自己進一趟遊戲。”
窗外清爽微涼的海風吹進來。
靠在房間的大床上,黎漸川裸著紗布纏繞的上身,朝寧準伸出手,語氣平淡得仿佛出去上個廁所。
寧準坐過來,枕在黎漸川手臂上“不怕我跑了”
黎漸川戳戳寧準的鼻尖,揚了揚眉,戲謔地勾起唇角“特工先生的落跑小嬌妻”
“對。”
寧準認真點頭“就是那種跑一次就被抓回來鎖在床上幹一天,不懷孕不讓下床的。”
黎漸川笑著啃了他一口,示意寧準把謝長生送的武器帶在身上,和他交換了個溫柔的吻,就向後一靠,慢慢閉上了眼。
魔盒遊戲一局在現實世界大概是十幾分鍾到一個小時之間,還不如睡一覺時間長。
而黎漸川願意在這種重傷的情形下單獨進入遊戲,放任寧準在外,也從另一個方麵說明了他對寧準的信任。
他不再認為寧準會害他。
眼前的男人閉上了眼睛,英俊鋒利的眉眼如刀刻一般,深邃迷人。
寧準偏頭凝視片刻,俯身趴在黎漸川身上,從眉心往下,緩慢地,一寸一寸吻了下去。
清冷慵懶的表皮被撕裂,他狂熱而虔誠地落吻,呼吸急促地坐在了黎漸川腿上。
強烈的眩暈抽離了黎漸川的意識。
耳畔響起熟悉的哢噠聲。
“魔盒關閉,遊戲開始。”
“歡迎各位玩家”
身體像重錘一樣猛然落下,黎漸川感應到了手腕內側灼燙感,倏地睜開眼,三根熟悉的白蠟燭映入眼簾。
這是一張不同於以往任何餐桌的奇怪圓桌。
圓桌紅木質地,邊緣雕刻著繁複的花紋。中央放置著三根蠟燭,照亮桌麵上的西式簡餐。
算上黎漸川,圍繞圓桌而坐的鬥篷人一共有十四個。但這次因為餐桌是圓形的,無法按照順序來分辨座位號。
而且黎漸川發現,圓桌上一共就隻有十四把椅子,現在全都坐滿了玩家,沒有說明人的位置。
其他十三個人身體小幅度地轉動著,似乎在觀察四周和其他人。
看他們的初步表現,應該沒有純新人。
黎漸川掃視著周圍的人和圓桌上的一切,突然注意到那三根蠟燭旁邊還放著一個小小的老舊收音機。
而就在黎漸川的視線落在那個舊收音機上時,收音機裏突然傳出一陣滋滋的電流聲。
緊隨其後的,是一道明顯經過變聲器處理的沙啞陰沉的聲音“正義體係永遠充滿扭曲與醜陋,嚴格法律總會敗給金錢與權勢。沒有良知的人們妄圖學會審判”
“歡迎來到審判圓桌。”
黎漸川言簡意賅地讚賞道。
旋即,他目光淡淡一轉,又說“小公貓跟寧準挺熟你以前帶他去過d”
謝長生淡漠的神色微動,卻並不意外黎漸川的問題。
黎漸川粗略目測了下肥橘的體重,突然有點饞肉了。
“卿卿是公貓。”
謝長生平淡道,“不過他比小母貓還要粘人。當著他的麵別說他胖,我喜歡他胖點。”
黎漸川雖然是第一次接觸貓奴這個群體,但他直覺謝長生這個貓奴有些與眾不同。他提起那隻肥橘的口氣,並不像在談論寵物,而是在無奈又縱容地寵溺小情人。
“真愛。”
黎漸川多看了謝長生一眼,卻沒從謝長生的臉上看出什麽。他勾了下唇角,掐掉了香煙“卿卿是你那隻橘貓叫這個名兒,小母貓看著挺通人性,也夠凶,夠肥。”
“睡不著。”
“我和d實驗室有合作關係,偶爾會帶卿卿去一趟。”謝長生道,“我認識寧準的時間不長,大概半年。我第一次被選中進入魔盒遊戲,昏迷在通道裏,寧準幫了我。”
謝長生抬眼“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是d派來的獵人。我來埃及,隻是為了一場拍賣。”
他眯起眼, 慢慢吐出個煙圈, 將那張黑白照片貼回了原位。
像個真正好奇的外來遊客一樣,他微微後退一步, 在昏黑的光線中,一張張掃視著心願牆上的照片。
而這條線, 在被一隻藏在迷霧中的手操控著。
黎漸川的牙根滲著血。
大多都是朋友和情侶的合影, 窮遊的學生和舍不得花錢的中年夫妻。
角落裏的那張照片落入其中, 就如水入汪洋,平凡至極,毫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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