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圓桌審判 E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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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另外三人似乎還在沉思。
左一主教似乎被黎漸川的話驚了一下,偏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意明顯,卻緊跟著說:“惡魔之書是別人送給我的。”
熟悉的自述程序。
收音機裏陰沉的聲音打斷了黎漸川虛浮的神思。
黎漸川對於圓桌真相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猜測, 所以關於自述環節的一句真話自述, 他早就準備好了。
“我在滿是眼睛的房間裏發現了失蹤的惡魔之書。”
“恭喜各位玩家結束第三輪審判案件!”
因為魔盒隨機匹配對局,並不會將實力差距過大的玩家匹配在同一局中。這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公平。
不過在圓桌審判這一局,禁衛軍因為圓桌規則限製,顯然無法苟到最後,最多到這一輪審判,就已經不得不暴露了。
其他玩家針對的視線都已經落在了他身上,充滿了意味深長的探究。
禁衛軍微垂著頭,沒有選擇和任何人對視,姿態仿佛十分怯懦。
潮涼的霧氣湧動彌漫,禁衛軍的身影很快被濃重黏稠的白霧掩蓋,將其他玩家的視線隔絕。
這一次的自述程序所有人都沒有耗費多少時間去思考猶豫,好像心中都有了比較肯定的猜測和定數,隻是仍在試探警惕著什麽。
這點讓黎漸川多少有點憂慮,畢竟如果其他玩家能優先解謎,那可能就沒他什麽事了。
晚餐上寂靜了片刻。
收音機裏的聲音穿透霧氣傳來:“自述程序結束……看來各位審判員都很有信心。下麵,審判開始,請推倒你們認為的凶手所在的椅子……”
電流聲滋滋。
收音機的聲音隱約透出了一絲戲謔詭笑,聽起來有些尖利難受。
隨著它這道話音落地,一個個熟悉的迷你圓桌被霧氣托出,緩緩飄至剩餘的四名玩家麵前。
黎漸川單手撐著下頷,垂眼注視著迷你圓桌。
即便現在整張圓桌上死的就剩下了四個人,但在這個迷你圓桌上,還是整整齊齊擺著十四顆國際象棋的棋子。
但和真正的國際象棋相比,這些棋子也不太一樣。
它們身上都有某種殘缺或標記。
其實對於這一次凶手任務的真凶,黎漸川已經有了一定的猜測。
他為自己提供的選項其實有三個,但第一個絕對不能冒險去選,而第二個他無法確定那個人究竟是哪顆棋子,所以說是三個選項,其實真正能選出來的,隻有第三個。
黎漸川腦海中飛快分析著,耳中聽到了噠噠兩聲連續的輕響。
有兩名玩家做出了選擇。
沒再多猶豫,黎漸川抬指一推,按倒了自己右邊的那顆主教棋子。
與左一主教相對,這顆棋子應該被圓桌稱呼為右一主教。
代表這個棋子的這名玩家死在了第一輪審判案件中,也就是說,這是一張空椅子。
“你們真是令人吃驚……”
收音機裏的聲音在這一輪似乎有了很多人類的情緒,沙啞陰森的嗓音竟然帶出了一絲意外之感。
隨著它的話音,最後一聲棋子翻倒聲出現。
迷你圓桌與籠罩椅子的白霧一同消失。
“審判結束。”
收音機的電流聲更響,嘈雜得如同有人在用尖玻璃摩擦著耳膜:“右一主教三票,請入審判席!”
三票。
黎漸川眉梢微挑,也不算意外。
能走到這一步的玩家,猜出這一點,也不算什麽太過困難的事。
“呼——!”
瘋湧的火焰如怒張的紅蓮,刹那將黎漸川右側的空椅子吞沒。
昏暗的紅木圓桌上,一團火焰在燒著一把顫抖的空椅子,詭異非常。
但桌上的玩家們都沒有太過特殊的反應,隻有左一主教,黎漸川注意到,他在收音機開口的瞬間微抬了下頭,流露出了一點詫異的感覺。
“圓桌審判開始……維度辨認開始……”
哢哢的機械音如齒輪轉動,從收音機裏詭異扭曲地傳出:“審判結果,判定有效!”
“右一主教確定為‘撕毀失蹤的惡魔之書’的真正凶手!”
黎漸川猛地抬起眼。
其他三名玩家也都身軀一震,齊齊看向收音機。
同時,右一主教的椅子瞬間被熊熊烈火徹底淹沒,連一絲影子都不再能看到。
“圓桌開始賞罰認定——”
“右一主教即將進入銷毀程序,各位審判員依照圓桌規則,每人都將擁有一次向圓桌提問的機會。圓桌必將在規則範圍內,如實回答審判員所問……”
竟然真的選對了。
從看似毫無線索,毫無提示的一片空白混亂中,有三個人抓住了那根線,做出了大膽的推測。
“三票……”
騎士垂著頭,嗬嗬冷笑:“看來是我小瞧各位了。還有,半身國王,我想你的幸運也就到此為止了,下一輪結束,我們不會再見了。這一局的魔盒會是我的,禁衛軍,如果你自保,我不會殺你。”
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結盟。
但禁衛軍沉默著,沒有回應騎士。
黎漸川也不在乎騎士的挑釁和威脅,既然他上一輪看到過騎士的身份是安德烈,那麽他就不需要太過慌張。
因為從某些方麵講,安德烈的優勢沒有洛斯大。當然,安德烈受到的“限製”也會比洛斯弱。
“你隻會說廢話嗎”
黎漸川懶懶掃了他一眼,靠進椅子裏,思忖著看向左側的左一主教:“主教先生,你選的不是右一主教吧。”
左一主教兜帽下的臉部陰影緩慢地移動著:“那又怎麽樣”
“我覺得你算不上一個多麽出色的魔盒遊戲玩家,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麽在沒有猜到右一主教身份的情況下,順利過了第三輪,出現在這裏的。”
黎漸川隨意地瞥著左一主教,“是你運氣不凡,還是故意藏拙或者說,是有誰和你做了什麽交易”
左一主教紋絲不動:“隨你怎麽想,半身國王。我在第一輪選擇針對你,隻是臨時起意,沒有其他原因。”
黎漸川揚眉笑了聲,沒有繼續追問試探,而是忽然看向桌麵中央的收音機:“我們每個人都有一次提問機會,也就是說,彼此的問題與答案不會共享,對嗎”
“沒錯。”
收音機低沉回答。
黎漸川一邊拿起一塊吃到發膩的三明治,一邊道:“那我想問……”
在說出問字之後,黎漸川就突然感到一陣輕微的耳鳴,周遭一切的聲音仿佛都在瞬間被抽空了,隻剩下他的聲音沉沉響著,帶著奇異的失真感。
他聲音微頓了下,立刻適應過來,繼續道:“我想問,梅恩市法律援助站建立的真實目的。”
收音機哢哢的聲音再度響起,好似什麽機器在運作。
但這次這陣聲響卻像是從四麵八方傳來的,令人有些難以辨認。
“答您所問,審判員先生。”
收音機的聲音陰冷嘶啞如毒蛇吐信,低低道:“梅恩市法律援助站建立的真實目的,是為了虛偽的正義,與可恨的弱者。”
黎漸川眉梢微抬:“好答案。”
這個答案終於從根源上證實了他最關鍵的一部分猜測。
黎漸川覺得自己運氣其實還是挺不錯的。在這第三輪審判過程裏,他幾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答案,相當順利。接下來,他隻需要在下一輪審判拿到另外某樣東西,就可以徹底確定圓桌的真相。
頭一次對解謎有了胸有成竹的感覺,黎漸川下意識撚了撚還有些潮意的手指,心頭微動。
從圓桌審判這一局開始以來,玩家們還是第一回擁有這麽充足的用餐時間。
這輪審判程序徹底走完之後,還剩下足足半個小時,足夠所有人慢條斯理地啃完手裏的三明治。
不過在其他玩家提問時,黎漸川已經吃飽喝足,靠在了椅背上閉目整理迄今為止得到的線索與思路了。
這一輪審判之前,黎漸川大部分的猜測都隻是建立在毫無根基的虛無之上。
但這一輪有關凶手任務真凶的試探成功了,這就為他從第一輪到現在的所有推理和猜想,都提供了強有力的印證。
要說是試探,也不完全是試探。
因為黎漸川有一半以上的把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右一主教為“撕毀失蹤的惡魔之書”的真實凶手,這個答案的得出,需要轉個彎兒——也就是要確定,這位右一主教,就是那名死在第一輪的黎漸川見過的男律師,也就是紮克律師。
男律師作為玩家,死在了第一輪的解謎失敗上,這一點絕對真實有效。
不過在第二輪中,黎漸川在得知騎士身份是安德烈、卻又不是他在第二輪見過的安德烈時,黎漸川就有了一個猜測——玩家與npc共存在這局遊戲裏,玩家隻會出現在玩家本人打開的審判門空間,而其他空間,同樣的場景,可能會有與玩家身份相同的npc出現。
換句話說,黎漸川的第二輪的審判門裏,有的是npc安德烈,而玩家騎士安德烈,則在其它審判門裏,充當安德烈的角色。
而在審判門之間產生幹擾,互有時空影響時,也就是第一輪中的黎漸川和男律師、女法官共同出現在娜娜莉家的客廳這件事,在他們三名玩家互生幹擾的過程中,他們三扇門或者兩扇門之間,將隻會有他們三個,作為檢察官、律師、法官的角色而存在。
玩家比起npc,擁有角色上的優先權。
而這件事從另一個角度分析,就是即便玩家死亡,在其它的審判門裏,也同樣存在著代表他的角色。
所以,黎漸川選擇右一主教的原因,第一點就是他確定右一主教的真實身份紮克律師還在審判門裏“活著”,可以行動。
第二點,就是圓桌給他們的選擇,自始至終都是“凶手就在十四人中”。這幾乎是等同於明示著,玩家死亡與否,並不影響凶手任務的結果。
還有第三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凶手任務究竟是什麽。
第一輪的時候黎漸川是完全懵逼,到了第二輪,他隱約有了一些直覺,而現在第三輪結束,他已經得到了這個答案。
第一輪的“取出小醜的心髒”,羅恩是喜劇演員,可以代指為小醜,而取出他的心髒,也可以意味著摧毀他的精神,殺了他。這個任務如果這樣界定,那麽凶手就是娜娜莉,或者幫助娜娜莉打贏官司的男律師。
第二輪是“挖出黑色芭比娃娃的眼睛”,黑色芭比娃娃是校車失蹤案裏小孩安妮的娃娃,如果這個娃娃代指安妮,那麽這個任務,凶手就很可能是安德烈。
到了第三輪,“撕毀失蹤的惡魔之書”。畫出惡魔之書的是小少爺史考特,而“失蹤的”這個定語,讓黎漸川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頻繁失蹤的小少爺史考特。另外,史考特也確實擁有一顆如惡魔的心。
所以如果“失蹤的惡魔之書”是指小少爺史考特,那凶手就應該是安德烈,或者男律師紮克。
當然,也可能是檢察官洛斯,或者有些奇怪的偵探科蒙。
安德烈是校車失蹤案的凶手,小少爺史考特如果死在了校車失蹤案裏,那麽凶手是安德烈很正常。但安德烈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的,黎漸川覺得他們幾個貨車司機,不會無緣無故,隻為了逞一時之惡,就去撞毀校車。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殺人。
而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殺掉小少爺史考特。
按照史考特的日記來看,這個想殺他的人很可能是紮克律師。
但次次都會出現在私人畫展上,在鬱金香路連環凶殺案中擁有著較高地位的檢察官洛斯,也不會是個簡單的角色。
黎漸川不認為洛斯能從這些事中摘出來。
但在這樣一輪有風險的投票中,黎漸川在明知自己可能是凶手的前提下,投給自己,鋌而走險。
而科蒙雖然也出現了,並且黎漸川懷疑他是玩家曾經的身份,但黎漸川對科蒙了解太少,根本無法判斷科蒙是哪個玩家,所以隻能排除掉。
至於安德烈,黎漸川在對比之後,認為紮克的概率更高。
因為紮克在小少爺史考特的日記中,很具備危險性。
黎漸川推測到紮克律師有一定的可能是第三輪凶手任務的真凶,但這個推測太過薄弱,說是一賭都不為過。
而確定紮克律師是右一主教,在黎漸川看來隻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紮克律師在已經過去的三輪審判中出現的頻率,起到的作用,和對關鍵案情的影響,還有在某些方麵的地位高低。
黎漸川的檢察官洛斯是半身國王,在國際象棋中地位最高,而左一主教是梅恩市的老局長,也就是說,地位同樣很高。不過他現實地位高過黎漸川,在棋子身份象征上卻沒有。
這說明,這些棋子是按照另一個方麵的地位來確定的。
比如,在某個項目、某個組織裏的地位。
還有安德烈,是騎士。但在現實中,黎漸川大致將他定位為打手。
也就是說,按照紮克律師對幾個案子的影響,他的地位一定比騎士高。而十四顆棋子中,沒有皇後和戰車,比騎士高的,除了國王和左一主教,就隻剩下一個右一主教。
所以,黎漸川推倒了這顆棋子。
他賭贏了。
也終於窺見了這一局答案的冰山一角。
“第三輪審判結束,第四輪審判正式開啟!”
收音機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黎漸川的思緒,“各位審判員請自行選擇一顆棋子,以此來獲得審判門的鑰匙,本輪審判門重置,數量少於三個。本次凶手任務為‘割斷貓頭鷹的咽喉’,請各位審判員謹慎執行!”
隨著收音機的話音,之前出現在迷你圓桌上的那十四顆國際象棋的棋子憑空出現在圓桌上,靜靜漂浮。
隻有棋子,其他什麽都沒有。
這樣的開端,可以說是毫無線索的。
黎漸川微眯起眼,看著麵前的棋子,隱約從這個開端中嗅到了一絲異樣不安的氣息。
他略微思索了下,旋即毫不猶豫地拿過了他那顆半身國王的棋子。
其他三名玩家也陸續做了選擇。
除了左一主教,騎士和禁衛軍都選的代表自己的棋子。
九點到。
晚餐結束。
黎漸川重返冰冷的金屬電梯內,幾秒後,電梯上方的指示燈突然亮起。
新的一扇審判門,出現在黎漸川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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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黎漸川聽到這個回答,就知道這名玩家為什麽能夠存在感絲毫不強地活到了現在。
因為他很可能是屬於隻求通關、不想解謎拿魔盒的那類自保玩家。
黎漸川從寧準口中聽說過很多這類玩家。一般這種玩家都會刻意隱藏自己,擁有比較嫻熟的降低存在感和偽裝手段,平時盡量不會去找線索和答案,不涉險,隻求在最後其他玩家解謎或達到通關條件後,直接通關離開。
他聲音一頓,尾音冷峭:“我殺了一個人,拿到了惡魔之書。”
聽到這句話,黎漸川的眼皮不自覺跳了下,看了騎士片刻,挪向最後一名玩家,禁衛軍。能
存活到現在,這名玩家也不簡單。
禁衛軍聲音很平靜,也沒有過多思考,相當簡單道:“我在惡魔之書裏看到了三幅畫。”
他的回答非常有技巧。
對麵的騎士手指噠噠地敲擊著桌麵, 他的雙眼視力被黎漸川在一輪中奪走了,所以他隻是漫無目的地搖晃了下腦袋,雙目失神地對著餐盤,另一隻手摸索著拿起餐刀, 嗓音陰冷道:“你們可真是積極……”
黎漸川直接開口道。
這類玩家占據魔盒玩家的絕大部分比重,存活率和通關率都非常高,但卻極少出現在中端局和高端局裏。
而一旦有自保玩家出現在了中高端局裏,那就證明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完全類自保玩家,而是一個參與過解謎,拿過魔盒,必要時刻以自保為手段的玩家。
“下麵進入自述程序。圓桌之上, 每位審判員都應當誠實……”
黎漸川排除掉收音機每輪都會複述的規則性話語,留意著剩餘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
他眉頭微壓, 拿過餐巾紙擦了擦手, 邊掃了一眼另外三名玩家, 邊聽著收音機機械刻板的重複話語:“第三輪審判正式啟動,審判流程為自述、審判、賞罰。審判內容為‘是誰撕毀了失蹤的惡魔之書’。”
“人類永遠無法擺脫動物的限製。弱肉強食,他們對殘害同類,擁有最深刻的心得……圓桌確認,凶手就在十四人中!”
在最初第一輪時,那些話有些故弄玄虛的感覺。但到了第二輪, 就仿佛透出了一些暗示性。
而現在第三輪,黎漸川幾乎可以確定,收音機傳出的暗示的話,同樣是極為重要的線索,每一句都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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