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短暫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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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劉大可突然起身離開,望著劉大可那不安的神情,吳燦以為自己怠慢了劉大可,聯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擔心劉大可在生自己的氣,心裏就有些自責,起身搶先擋在了劉大可的麵前,道:“怎麽,生氣了?”
    劉大可見吳燦誤解了自己,就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小心眼?”
    “那您為什麽剛到我這裏就急著回去啊。好了,不要生氣了嗎,小女子給大人賠禮了。老爺,您請坐好嗎?”
    吳燦真是個尤物,幾句話便把劉大可逗得心花怒放,就又重新坐到沙發上。劉大可終於鼓足了勇氣,但想了想,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擔心稍考慮不周,戳到吳燦的傷心處,引起更大的誤會,覺得難以啟齒,就微微一笑。
    “老板,您今天到我這裏來,肯定有事,而且是心事?”
    “你是孫悟空啊,你鑽進了我的腦子裏還是爬進了我的心裏?”
    “是你的眼睛告訴我的。”吳燦兩眼緊盯著劉大可道。
    “是啊,人的眼睛會說話。”劉大可歎道。
    “有什麽心裏話就直接說出來吧,免得憋著難受。”
    見劉大可欲言又止,吳燦又道:“有心事對我說,說明您心裏在裝著我。”吳燦說著,起身來到了劉大可麵前,輕輕的坐在劉大可的腿上,深情的明眸望著劉大可。
    “真是善解人意。”劉大可在心裏歎道。
    劉大可終於下定決心道:“你認識一個叫肖璨的女人?”
    “肖璨?”
    劉大可說著從上衣兜裏掏出了肖璨培訓班時的照片,輕輕的遞給了吳燦。
    “這是我媽媽,你怎麽有我媽媽的照片。”吳燦不由的站了起來,驚異的目光打量著劉大可。
    吳燦的回答令劉大可始料不及,滿臉的愕然,一時語塞,稍思忖,劉大可道:“有個公交公司的朋友,覺得我在廳機關,認識熟人多,是他向我打聽的。”
    或是吳燦看出了劉大可的心思,也就不在意劉大可編造的謊言;或是很信任劉大可,願將自己的身世告訴劉大可。
    果然,一切正如劉大可預想的那樣,肖璨正是吳燦的母親,一見母親的照片,肖璨的目光充滿驚愕,隨即兩行熱淚潸然而下。
    劉大可見狀,有些茫然,輕輕的摟抱著吳燦,如同自己的女兒,不停的為吳燦擦拭著淚水。
    “那是我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女人,她不僅給了我生命,教我如何做人,更為重要的是她短暫的一生,卻將影響我終生。那就是我的媽媽,肖璨。”吳燦哭訴道。
    “怎麽你母親去世了?”
    吳燦輕輕的點了點頭,哭泣的聲音道:“但卻永遠懷活在我心中。”
    “正因為如此,你從來沒有向人提及你的母親?”劉大可道。
    吳燦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能當你的第一個聽眾嗎?”
    吳燦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有些事情我並不清楚,是從別人嘴裏了解了一些母親的事情。媽媽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我,就匆匆離開了她所鍾愛的親人,獨自一人走了,將孤獨的我留在了這個世界上。”接著吳燦向劉大可講述了母親的事情。
    我的母親叫肖璨,母親為我起名叫吳燦。母親說,璨是美玉,燦是光芒四射,我們母女倆合起來就是光芒四射,但又極為收斂的美玉。也許母親自小酷愛書畫的緣故,不僅將書畫才藝的基因傳給了我,而且對我管束特別嚴格。自我記事起,伴隨我玩具隻是一支毛筆和五顏六色的水彩。母親常說,棋琴書畫,不僅是四藝,還極能錘煉人的修養,提升人的氣質。正是在母親的關愛下,我才有了今天。使我斷然沒有想到的是,正在我即將步入成年,也是極需母愛的時刻,母親卻突然離我而去,急匆匆,連句話也沒有留下,我們母女相見竟然是在母親的墳上。
    那是在我高考前,一天,母親幫著父親收購廢品,父親開著車,母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也許父親有些累,加上車速有些快,父親駕駛的小貨車,不小心撞在了路邊的樹上,母親當場離開了人世間。父親也重傷住院。家裏擔心影響我高考,就一直沒有告訴我。因此,我到現在一直沒有原諒我的父親。我知道父親愛我母親甚至超過了我。但我卻難以接受母親去世的事實,也就不肯原諒父親。
    母親曾對我說,她選擇父親是一個無悔的錯誤選擇。
    我的母親出身高幹家庭,外公同你一樣,是一位地廳級幹部,也許家庭優越的緣故,在嬌慣中長大的母親做事特別執著。年輕時的母親亭亭玉立,多才多藝,自然受到少年們的追求。聽人說,父親年輕風流倜儻,儀表堂堂,在人們的眼中,自然成了金童玉女,天生一對,地配一雙。還是在上高中的時候,父親便向母親展開了強大的攻勢……。高中還沒有畢業,父親便入伍成了一名軍人,在母親心中的形象更加偉大,母親也就不毫猶豫地將自己的終生托付給了父親。父親在部隊也很敬業,很快轉幹,母親成了隨軍家屬。本來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然而,大裁軍,父親轉業到了地方,那時商糧供是最熱門的單位。也許仗著外公剛剛退下來的餘溫,父親去了物資局。起初,父親的工資待遇極高,母親因是隨軍家屬,也就沒再安排工作。然而,好境不長,父親便成了自謀出路的下崗職工,我們家的生活也從天堂跌落到了萬丈深淵。起初,父親與人合夥辦了家公司,因經營不善,欠下巨債,為還債也為生計,父親又辦了家廢品收購站,勉強維持一家人生計。曆經人間滄桑,幾乎一夜間,母親便蒼老了許多。我知道父親的辛苦,因此學習更加努力。
    母親曾多次對我說,人生如戲,反複無常。我愛母親,在我即將有能力報答她的時候,沒想到,世上最疼愛我的人卻到了另一個世界。我的心也就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作畫,在畫中,寄托對母親的哀思。
    媽媽對我說,女人是水,水繞山轉,山要石硬,石硬才能作依靠。媽媽,我想你;媽媽,你為什麽丟下我一個人走了呢?媽媽,你的教誨,我到現在還沒有聽夠呢?
    “那不僅僅是一位美麗令人動容的女人,而且還是一位知書達理的知性女性。”劉大可在心裏歎道。在劉大可的成長過程中,有著肖璨太多的影子。對吳燦說過的話,也就越發理解。
    “我媽媽曾對我說,欠人什麽也不能欠情。她曾在一期短訓中,遇到一位追求她的男生,而那男生曾為她付出自己的前途甚至生命,但因她深愛著父親的緣故,最終選擇了拒絕。同時,也就在她的心裏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如果有來生的話,她定會倍加償還。”吳燦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你母親沒告訴你那男生的名字嗎?”劉大可望著眼前的淚人吳燦道。
    吳燦輕輕的搖了搖頭。
    突然間,吳燦似乎想起了什麽,眨著依然清純的淚眸望著劉大可道:“劉廳長,讓您打聽我母親的人是誰啊?我可以認識一下嗎?”
    劉大可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吳燦又道:“還是算了吧,既然我決心將母親短暫不幸的一生忘掉,就沒有必要再追尋母親過去的人生了。生活在痛苦陰影下的人,永遠不會有燦爛的前途。”
    聽著吳燦撕心裂肺的哭訴,仿佛肖璨就站在劉大可的麵前,滿臉微笑的望著他。似乎在向其講述什麽,又似乎什麽也沒講。劉大可的心淚不由的順臉頰淌落下來,將吳燦摟得更緊。
    “表麵看似燦爛陽光的女孩,沒想到心裏卻背負著如此沉重的陰影。”劉大可在心裏歎道。
    “不幸的確很傷人,但也是人生最為金貴的財富,隻是這財富獲得的代價太大。好了,既然不幸已經過去了,就徹底忘記吧。公平的上帝,會還你一燦爛的人生,我願做你心中的那座大山。”劉大可望著吳燦輕聲道。
    吳燦抬頭望向劉大可,深深的點了點頭。劉大可懷裏的吳燦仿佛正是當年的肖璨。“如果有來世,將加倍償還,你現在不是已將女兒送給我了嗎?難道這就是天意!”劉大可的心裏充滿了無限感慨。
    突然間,劉大可似乎想起了什麽,鬆開那緊緊擁抱著吳燦的右手,在自己的上衣兜摸了摸,還好,胡範父親送給自己書畫錢的銀行卡還在。劉大可就突發奇想,將那銀行卡送給吳燦,算作對肖璨的補償。但又覺得此時送給吳燦,要強的吳燦肯定會以為自己是對其不幸的施舍,斷然不會接受。稍思忖,劉大可又望著吳燦道:“你做我的幹女兒好嗎?”
    “你是我幹爹?!”
    “你同意了?”
    吳燦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稍後,吳燦似乎做了最大的努力,道:“我要做你一生一世永不離棄的人。”吳燦期待的目光望向劉大可。劉大可沒有回答,從衣兜裏掏出那銀行卡遞給了吳燦,望著吳燦那疑惑的目光,劉大可笑道;“既然你認為我幹爹,我總該有所表示吧?”
    也許劉大可的舉動出乎吳燦的意料,吳燦先是一愣,隨後輕輕的搖了搖頭,道:“幹爹?!您錯了。如果你是我幹爹,該行孝的人是我。而且表達的方式有多種,尤其對我來說,始終沒覺得錢是個壞東西,但有時錢的確能傷人。”吳燦說著將劉大可送給她的銀行卡,又裝進了劉大可的衣兜裏。劉大可不免有些尷尬,道:“那也好,你以後有什麽事盡管對我說,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一絲的傷害。”
    “你今天不會是專門來聽我講述我那不幸經曆的吧?”
    “哈哈。畫家的眼光就是毒,連我心中想什麽也知道。好吧,我也把我的心事告訴你,你知道,廳機關人事處曾經幫著辦理你公務員的那個梁海星嗎?”
    “梁海星處長?”
    “你們有接觸?”
    “怎麽你吃醋了?放心吧,同我的母親一樣,選擇您可能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我無悔。”
    見劉大可仍充滿疑惑,吳燦又道:“梁處長是否為將我招錄公務員出了力,我並不清楚,梁處長也沒有向我說過,但梁處長非常愛好書法,而且自小就比較喜歡,因此功底也不錯,他經常邀我到他家切磋技藝,自然了解就多了些。”
    “噢。”劉大可點了點頭,然後,又道:“他最近辭職了。”
    “你已對我說過了,在這年代,辭職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從廳局長到教師,辭職的人多了……。”吳燦望著劉大可不以為然道,見劉大可不住的搖著頭,似乎心中有什麽難言之語,就沒再多說什麽。
    “辭職倒沒什麽,問題是小梁曾是人事處長,而且辭職沒有說明原因。沒有說明原因就是肯定有著更深層的原因。”在吳燦麵前,劉大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憂心。
    “我明白了?”吳燦望著劉大可道。
    “小梁性格不同於你,而且在機關長期做人事工作,在與小梁的接觸中,你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
    “我說您最近兩天如同丟了魂似的,原來竟是為了這事。放心吧,我保證完成組織上交給我的光榮任務,做一名忠誠的間諜。”
    “那我要真的謝謝你。”
    “您打算怎麽謝我啊?”
    “請你吃飯,行嗎?”
    吳燦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