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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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存的阿茲爾的後裔有且僅有一位……有趣的是,她現在就在這座城市裏。”
    內瑟斯的眼神立刻凝煉得像太陽一樣熾熱,他的感官變得數以百倍地敏銳,他聽到神廟下方上千個喋喋不休的低語,看清了銅製圓盤上每一處瑕疵,感覺著腳下的每一顆沙粒。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竄進了他的鼻腔——應該是剛剛止住的傷口,來自一個既年輕, 又古老的靈魂。
    在東方。
    “恕瑞瑪會庇佑你的,年輕的先知。”內瑟斯在說完這句話後,便大步流星地向東走去。賈斯丁連忙跟上,跑在他前麵引路,儼然一個帶路黨的模樣。
    本來嘛,內瑟斯其實不需要他也能找到希維爾, 賈斯丁也就是為了混個臉熟, 要是恕瑞瑪帝國真複興了, 也能混個從龍之功什麽的。
    恕瑞瑪的主角不是他,賈斯丁隻要安安心心地做個輔助就好——他是這麽想的,然而,被他輔助的那個人卻有自己的想法。
    “我對當皇帝沒有任何興趣,你們找錯人了。”內瑟斯找到希維爾時,她剛好在吃飯,見到這個活著的傳奇,希維爾連碗快都沒有放下來,眼睛注視著巴巴揚茶湯裏泡著的肉幹,隻等它什麽時候軟下來開吃。
    《仙木奇緣》
    “可你身上留著阿茲爾的血,你是恕瑞瑪皇族的唯一後裔。”內瑟斯比希維爾高很多,和她說話時卻並沒有展現出居高臨下的態度,而是以臣子的身份請示,以長者的姿態勸導。
    “那又怎樣?貴族的後代可能是乞丐,商人的後代可能是強盜。”希維爾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我現在隻是個傭兵——我也隻想當一個傭兵。”
    “當傭兵不就是為了錢麽,你要是當上了恕瑞瑪皇帝,整個國家隊財富都是你的……”
    “說得沒錯!”金克絲為賈斯丁捧場道:“當老大可比自己單幹賺多了!我和賈斯丁之前總需要為了明天的口糧忙來忙去得,現在什麽都不用幹, 就能躺在金幣裏洗澡!”
    “每個傭兵都知道,任務的報酬越高,難度也就越大。凡事都是有代價的,我並不覺得自己有承擔這一切的能力——更沒有承擔這些的想法。”希維爾像喝粥一樣,把茶湯和肉幹一股腦地倒進嘴裏:“你要就是為了這事來的,那就請回吧。”
    “狗……內瑟斯?”從剛才開始,內瑟斯就一直沒怎麽說話,而是出神地望著西方的天空。
    “天邊的烏雲?”
    “那不是烏雲。”內瑟斯轉過頭,眼中滿是凝重。
    “那是軍隊揚起的塵土。”
    在地平線盡頭,內瑟斯看見了一大群部落的戰團。他們高舉著各式各樣的圖騰,正朝著城市進發。輕裝的遊擊手、騎射手和手拿鱗盾與重斧的戰士……至少有五百人。正常情況下,這些部落一旦見麵就會拚個你死我活,然而……
    出現這種情況,隻可能是一個原因——有一種無上意誌,正統領著他們。
    “澤拉斯。”
    “誰?”
    “從地獄歸來的叛逆者,殿下。”內瑟斯看向希維爾:“你怎麽想根本無關緊要。無論你接不接受自己的命運,澤拉斯都會殺掉你。他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斬斷阿茲爾的血脈,一了百了。”
    得益於賈斯丁的幫忙, 內瑟斯比原本時間線裏更快地找到了希維爾,讓他們在澤拉斯入侵之前還有一些時間準備,不過,這個時間也不多了。
    “現在咋辦,跑還是打?”賈斯丁問內瑟斯:“你能頂住澤拉斯麽?那些凡人的部隊我們可以解決。”
    一聽到要打架,金克絲立馬就興奮了起來:“我一發魚骨頭就能炸飛他們十個!”
    內瑟斯臉色沉了下來,對於一個戰士來說,承認自己不如對手是件難以啟齒的事情,可他隻能實話實說:“澤拉斯的實力比以往更勝一籌,而我的力量卻在千年的放逐中消磨殆盡……當年我尚且需要雷克頓的幫助才能將封印,現在……我們可以乖乖地引頸就戮,或者考慮日後再戰。”
    “從我出生開始,就不知道什麽叫‘乖乖的’。”希維爾拿起了她的武器,西邊的血腥味不斷地衝擊著她的鼻腔。澤拉斯的先鋒部隊已經到來,在這些精銳麵前,剛剛複蘇的維考拉毫無抵抗的能力。屠刀下的居民們死得就像遊戲裏的小怪一樣隨意,就算是久經戰場的賈斯丁,看見這一幕也不由得有些反胃。
    “這些士兵怎麽像沒有理智一樣,比吸了微光還瘋狂。”賈斯丁一槍打穿了一個蜥蜴人的腦袋,可他卻像沒有痛覺一樣,臨死前的最後一刻還在攻擊麵前的平民。
    “他們被澤拉斯的魔法控製住了,已經變成了不知疲倦,不會恐懼的死士。”
    “真惡心。”恰利喀爾在空中劃過一個圓,幹淨利落地斬掉了三個士兵的腦袋,然而很快又湧上來了一堆。
    “快些離開吧,殿下,澤拉斯就是為你來的。你必須活著,因為帝皇之血在你體內流淌。它已經複生了阿茲爾和恕瑞瑪,其中必有重大的意義。”
    “不,沒有意義,我隻為自己而活。”希維爾看著這位傳說中的飛升者,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可你不一樣……內瑟斯,對吧?我小時候聽過你的故事。打仗的故事,英雄之戰之類的。故事裏都說,你和你的兄弟是恕瑞瑪的保護人,是嗎?”
    “確實是的。雷克頓和我為了恕瑞瑪戰鬥了幾千年。”
    “那現在就為恕瑞瑪而戰。”希維爾的語氣有如君臨,她站在瓦礫堆成的廢墟上,竟比內瑟斯還要高上幾分:“在我們閑扯的時候,沙漠的子民們正不斷死去。如果你是我從小就聽說過的那位英雄,那你的責任就是出去拯救盡可能多的人。”
    內瑟斯完全沒有預料到談話會變成這個方向,但希維爾所說的責任點燃了他胸膛中沉寂多年的餘火。他感受到怒火貫通了四肢,在身體中來回奔突。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自從恕瑞瑪陷落以來,自己在孤獨的流浪中究竟迷失了什麽。
    “我在此立誓。”內瑟斯扯下頸上係著的垂飾。“如果你們現在就走,我便會拚死保下維考拉的人民。”
    “不,我不會離去的。”希維爾背對著太陽,內瑟斯失神地看著她身上澎湃的金光,就像看到了恕瑞瑪失去了千年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