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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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瑟斯跟著人群穿過城市朝中心的神廟走去,盡量無視人們的目光。雖然他整個人都藏在寬闊的袍子裏,可他的身材實在太高大了,很難隱藏自己。
    就像是埋藏在這片土地上的種種秘辛一樣,雖然已經沉睡了許久,但卻隻蓋著一層薄薄的黃沙,隻待風一吹拂, 便會重見天日。
    維考拉的內城比外麵要亮麗、寬闊不少,整齊的木材和石塊堆疊成一座座高聳的建築,泥土鋪就的道路居然意外地平整。這是在過去的幾百年裏由那些依然懷戀故土的人們所建起來的,他們執拗地相信故園的未來存在於對過往的複興中。
    然而,在內瑟斯眼裏,這些能工巧匠設計的建築根本就是對恕瑞瑪身前榮光的拙劣模彷。對於這些居民們的努力, 內瑟斯並不覺得欣慰,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憤怒。
    內瑟斯走進城鎮中心,當他看見那裏佇立的建築時, 不由地攥緊了爪子。
    那是一座太陽神廟,由鑿子敲出的砂岩和裸礁石壘成。出自人手,而止於人境。相比曾經恕瑞瑪帝國心髒位置的龐然神殿,這座神廟隻能算得上是孩童的玩具。大神廟曾經是整個瓦洛蘭大陸都又羨又嫉的存在,遠方的諸王們不遠萬裏前來隻為一睹它的風采。而後人所謂的銘記,就是眼下這堆不知廉恥的石塊?
    黝黑的外牆閃爍著玄武岩似的光芒,但是內瑟斯可以透過粗糙拚接的牆板看到裏麵大小不一的榫節。一麵太陽圓盤懸在神廟頂部,就算從遠處看過去內瑟斯也能發現那上麵沒有半點黃金,隻是青銅和紫銅的熟鍛合金而已。此外,當年內瑟斯化為飛升之形時所仰拜的太陽圓盤是懸浮空中的,但是這個銅盤子是被幾條麻繩吊起來的,掛在兩旁幾根不對稱的柱子上。
    “有模有樣的啊,要是沙皇看見了一定會很欣慰。”身旁傳來的,略顯輕佻的聲音令內瑟斯的怒火更盛了幾分,他不由地低聲訓斥道:“蠢貨!若是皇帝陛下見到了這一幕,必然會降下雷霆!曾經,無數的戰士為了帝國浴血奮戰, 但今天的子民們卻隻會用這等醜陋的方式來紀念故國?這些人早已經忘了他們的祖先用拚死血戰換來的光榮曆史……”
    “冷靜冷靜……”剛才讚歎的人被他的反應嚇到了, 不由得退了幾步。內瑟斯這才發現,這個年輕人是來自恕瑞瑪之外的遊客,立刻就失去了教訓他的興趣。
    “別激動嘛哥們。”那家夥見他不再多言,反而主動湊上來了:“這座神廟確實有些劣質,不過卻也印證了這些居民們的熱忱啊,他們有些人連肚子都填不飽,卻合作起來建造了一座並沒有實質意義的神廟——這種精神才是最可貴的。”
    “你非要當年那個宏偉的神廟,懸浮的圓盤,我倒是能在祖安給你搞一個。無非就是方正的花崗岩切成台階,用黃金打造圓盤,再用魔法的力量讓它漂浮起來,再用鏡子匯聚陽光……”
    “嗯?”年輕人如此詳細的描述令內瑟斯大感意外:“你一個外地人,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我親眼見過啊。”
    “什麽?你曾經親眼見到過恕瑞瑪當年的繁榮?”
    “是啊,在cg裏麵……啊不是……”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有些放蕩不羈,自己把自己都說笑了,趕忙找補:“我是個,能夠看見過去和未來的時空法師, 在星空的投影裏,曾經見到過恕瑞瑪帝國的模樣。”
    “一派胡言。”內瑟斯冷哼一聲:“你根本就不會魔法, 隻是身上帶著些小玩意而已。”
    “啊這……”年輕人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被識破了,還想狡辯,結果內瑟斯隻是輕輕抬起頭,露出鬥篷下的那雙金色童孔,他立刻就怔住了。
    “狗——”
    “嗯?”
    年輕人一激靈,立馬改口:“沙漠死神內瑟斯!”
    “你剛才喊我什麽?”
    “我是說,狗……*******,*******!這是我的故鄉的一句名言,用來誇讚像您這樣的,不在乎自身安危,全心全意為國家奉獻的忠臣……”
    年輕人緩過來之後,突然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看著內瑟斯說:“你不信我是預言家?我可是知道你來這幹什麽的,來找恕瑞瑪皇族的最後血脈的,對吧?”
    內瑟斯的眼神立刻就變得危險了起來……與此同時,一名身著羽毛長袍的聖職者來到圓盤前,雙手高舉著祈禱的姿勢,而他的聲音卻淹沒在了城市的噪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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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知道,這個人不是血統的擁有者。”
    內瑟斯直直地盯著他,彷佛是要把這個神秘人的臉印在腦子裏,隨後堅定地穿過廣場,走向神廟。
    看到他靠近,守衛長矛一橫,攔在他麵前。但當他除掉長袍並站直身體的時候,武士們驚住了。內瑟斯在凡人的世界裏徘回了太久,一直帶著羞愧弓著身子,想要隱瞞自己的高名。他在漫長而又蕭瑟的自我放逐中默默償還自己的罪過。但是,隱姓埋名的日子已經結束了。內瑟斯再也不想把自己的麵容藏在暗處了。
    聳立在守衛麵前的內瑟斯,就是神力與魔法的本尊。當英雄們仍在凡人之中行走的年代,他作為飛升者便早已存在。活著的傳說出現在眾人麵前,此刻,喧囂的沙漠之風立即安靜了下來,匍匐在沙漠死神的神力之下。
    “讓開。”
    守衛們也不知是嚇呆了還是盡職盡責,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內瑟斯卻不耐煩了,隨手就揮起斧頭,將他們挑開,輕鬆得像是在打招呼。
    “你是內瑟斯?”聖職者問。他的聲音深沉廣闊,帶著皇家的口吻,但是內瑟斯卻感到了他的恐懼。聲稱自己看到神明降臨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卻是另一回事。
    “你既有此問,說明我已經離去太久了。是的,我是內瑟斯。但更重要的是,你是何人?”
    聖職者努力直起腰,鼓起胸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是鷹王之後裔,卻更顯得像是交配季節的公雞。
    他剛開口,內瑟斯就已經不耐煩了。那個神秘人剛才的話令他感到煩躁,內瑟斯直接掀起了狂風,武士們不由自主地擋住了臉,而聖職者眼前看不清,又嗆又咳,把腰彎得都快對折起來了。
    內瑟斯把他拎了起來,就像是在拎一隻小雞仔:“你自稱為阿茲爾的後裔,就讓我們來檢驗一下吧。”
    聖職者臉上全是沙子搓出的血道,他的臉被按在圓盤上,被陽光烤得炙熱的金屬立刻就將鮮血燙成了紅黑色的血塊,沒有半點異常。
    “你不是他的後裔……”內瑟斯有些傷感,甚至都忘了懲罰這個冒牌者。
    內瑟斯快步走向先前那個神秘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問道:“你說你是先知,那麽,皇帝的真正後裔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