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桃園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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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楊汰笑著寬慰他說道:“今日隻當是為衛兄弟祝賀喬遷之喜的友宴,又無他人在,有什麽出醜或不出醜的說法呢。若是做不出來詩賦,便按照舊例飲酒三杯即可,諸位看這樣如何?”
張鬱詩賦上隻能說一般,卻一口答道:“甚好甚好!”
張鬱也如實相告:“來夫子說,衛兄的話裏有玄理,所以要讓我記下。”
如今正值桃花盛開的時令,衛弘今日的喬遷盛宴就在桃園之中,日落時掌燈,曉月出於東山之上,日氣漸消,倒也應景。
“嗯?”楊汰眉目中更是疑惑,看了看張鬱煞有其事的模樣,然後看著衛弘一臉平淡的招待眾人飲酒,頗為痛快地伸手道:“哈哈,那今日斷不能讓蒼然空手而歸,不若這樣如何,我等今日也無他趣,便來吟詩作賦如何?”
張毣卻流露出一臉窘迫的神色看著他:“季儒兄啊,莫不是存心取笑我?”
當年正昂公頗愛桃花,故而在老宅周圍種了不少的桃樹。
張鬱見狀,連忙拿起筆蘸了墨汁就要將接下來聽到的內容寫到紙上。
隻聽衛弘高歌:“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詠,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穀酒數。”
言語落下,隻見眾人目瞪口呆,本以為衛弘僅在數科上較有所長,沒有想到在詩賦一道上竟然也有如此造詣!
楊汰感覺自己可算是砸到了腳上,本來心中已經打好了一篇草稿,可衛弘這一篇序出來,誰敢在下麵貼上自己的文章?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衛弘看向了下座的張毣,“遠思兄啊,到你了。”
“我……”張毣長大的嘴巴閉上了,然後看著衛弘,端起了酒鬥,朝著眾人敬酒道:“我,認罰!”
三鬥酒入了喉嚨,唇齒間的些許醉意也讓張毣感受到一陣清冽,他看著眾人略帶醉醺之意的說道:“就這篇序出來,恐怕就是程公弘來了,也得飲三杯!”
“此言非虛也!”坐在張毣下位的楊汰見狀,也點了點頭,自罰三杯。
張鬱手中的筆方才連抄寫了半天,如今才擱下,所幸方才衛弘高唱的內容已經記下了,張鬱也得遵守行酒令的規矩,於是也喝了三鬥酒。
眾人見狀,皆舉杯同飲三鬥酒。
張鬱治學最是嚴謹,三鬥酒下了肚之後,才盯著衛弘問道:“衛兄,方才你唱的序裏,惠連和康樂是何人?金穀又是出自哪方典故呢?”
衛弘見眾人皆飲了三杯,自己小酌了一口後,才為他解釋道:“你就當做是顏回子路之流吧,至於金穀,罰酒三杯的意思。”
張鬱還想打破沙鍋問到底,卻不想被楊汰打斷,喝了三鬥酒之後,他擼起了袖子,伸出手再邀請衛弘道:“衛兄弟,再來。”
衛弘其實不善飲酒,在旁邊的百裏蘭時時刻刻都在盯著他便知道,見他飲了一杯酒之後,臉上浮起了紅暈,百裏蘭趕緊給他酒鬥裏摻了水,因為她知道衛弘也嚐不出來,反而會覺得摻了水的淡酒更潤嗓子。
衛弘果然又喝了一鬥,隻覺得有些甘甜,聽到楊汰再次邀請,也絲毫不怵,反正詩詞歌賦這種東西,他張口就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連黃喬都不敢相信了,爆出吳地口音,徑直喊道:“再認罰三杯,衛弘你再來!”
好在眾人皆是沉浸在酒液帶來的感官刺激當中,沒有人聽出不對,張毣最是醉生夢死,指著衛弘說道:“哈哈,衛兄弟你還真的是深藏不漏啊,真看不出來……”
張鬱低著頭看著酒鬥裏麵的酒水,感覺再喝幾口就要暈死過去了,萬一衛弘又吟誦出什麽千古佳句,那不是自己的過錯了,盯著酒鬥思量許久,才終於做出決斷。
於是這位最講規矩的張家麒麟兒最先不講規矩,將那酒鬥挪到一邊,專心致誌聽著衛弘的吟唱,要將其內容完完整整地寫出來。
又聽衛弘高唱道:“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的楊汰,也趁著酒酣耳熱之際,將心中早已準備好的那首詩文高聲朗誦了出來:“淑女窈窕兮婀娜姿,眉如遠山兮我見憐,山月茫茫兮霓裳舞,美人不見兮我心憂……美人不見兮我心憂。”
張毣指著他笑道:“季儒這是想要娶妻了麽?”
楊汰站起身來,帶著三分不拘說道:“是又如何?隻是那句氏女可未必能嫁給我?”
“哈哈,區區句氏女,她哪敢啊……”
衛弘還沒喝醉,隻是酒意已經上頭,殊不知若非是百裏蘭知曉他的實力,給他摻了水,估計這會已經是暈死過去了。
衛弘看著楊汰,大概是猜測到了這其中應該是一個很悲傷的故事。
這段時間見證了太多事,尤其是心目中的大漢明月有了缺角,一時間愁腸百結。
百裏蘭為他端來了解酒的桑葚水,衛弘抓住了她的手,不知道對她說,還是對心目中的那輪大漢明月說:“你知道我有多相信你嗎?”
百裏蘭大概是從他眼中看出了什麽,隻是淡淡地回道:“你喝醉了……”
楊汰作為本土世家,財大氣粗,這一出手便是價值千金的白羆裘一件,著實是有些駭人。
衛弘算了算,自己每年俸祿僅僅兩百石,折算成銅錢還不到五萬錢,幹一輩子都賺不到的白羆裘就這般被楊泰輕飄飄地拿出來了,這般一想,衛弘決定今日“殺富濟貧”也沒了自愧感。
楊汰回過頭來就請衛弘:“來吧。”
黃喬也在一旁將難題丟給了衛弘,徑直配合說道:“那當然是請客的主人了。”
“嗯?”
衛弘意味複雜地看著眾人,笑著說道:“我先倒是沒有什麽問題,可就是怕家裏的酒不夠你們喝的。”
“衛兄弟此言狂悖了啊!”
楊汰頗為不樂,認為衛弘這是小覷了他們,所以徑直招來等候在外的隨仆,說道:“回去搬來十壇巴郡陳釀過來,再將那件白羆裘取來,就當是今日行酒令的彩頭了!”
楊戲也樂得其見,畢竟誰會拒絕助酒興的玩意呢,於是率先問道:“那誰先來呢?”
楊汰聞言大笑,眾人皆知張毣除了數科上有天賦之外,旁無一通,要他吟詩作賦,簡直就是直接讓他出醜。
眾人也都瞧著衛弘,尤其是黃喬,他覺得自己在數科上遜了衛弘那麽一點點,可自己在其他方麵會的可就太多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他決定好好教訓教訓衛弘。
見著眾人一臉戲謔的模樣,衛弘反而感受到了莫大的親切,於是還決定謙遜道:“那我就來拋磚引玉吧。”
他從袖口取出紙筆,鋪在短案上,一邊磨著墨水,一邊端起酒盞飲酒。
楊汰看著張鬱這副模樣,也在旁邊笑著說道:“怎麽,張蒼然今日準備狂發詩性嗎?”
衛弘安排眾人坐下,百裏蘭領著鹿戎和鹿玲兒上著菜品,酒水早已備好。
與其他人不同,張鬱的注意力完全不放在今日宴會的本身,而是帶著師門任務來的。
張鬱仍舊不苟言笑,反而是慎重其事的說道:“不是,我很少和衛兄喝酒,今日有酒助興,衛兄定然肯定會說些什麽,我想用紙筆記下,省得喝酒喝多了忘記了。”
楊汰止住笑容,看著張鬱問道:“蒼然啊,這是何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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