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促看秦箏洋洋得意的樣子很不爽，非常不爽，不爽到了極點。

    問題是他確實沒什麽辦法，誰會拒絕主動送進懷裏的軟玉溫香呢。

    唐促從前自詡沉城柳下惠，但現在暫時取消這個稱號一會兒也沒關係的……

    坐懷不亂隻有簡單的四個字，實行起來卻相當困難。

    “怎麽，不裝了？不是不認識我了嗎？”

    秦箏語氣俏皮對著唐促說道，此時此刻她仍舊沉浸在將唐促隨手拿捏的快感中無法自拔。

    “哪敢啊，別說就這一碗清湯，哪怕是一碗孟婆親手熬的孟婆湯下肚，我也不可能不認識你的。”

    “你最好是。”

    秦箏伸出修長食指輕輕戳了戳唐促的額頭，在與後者對視之時，她清澈的雙眸中愛意深藏，含蓄內斂。

    秦箏對唐促的愛意從來都如烈日灼灼與日俱增，隻是有很多時刻，她確實會稍微將自己的想法藏起來。

    因為她知道唐促不是普通人，正因如此，她才從來不想讓唐促因為自己改變正常的人生軌跡。

    地府小少爺聽起來就很厲害，秦箏也確實見識過唐促厲害的一麵了。

    與這樣的唐促相戀，對於自身隻不過是個普通人間女高中生的秦箏來說，要說一點壓力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她在唐促身邊究竟起到了什麽作用呢，偶爾在夜深人靜時分，秦箏總忍不住這樣問自己。

    她連基本的日常飲食起居都不負責，平時沒事就往唐促家裏跑，從方方麵麵都占盡了唐促的便宜。

    跟唐促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快樂舒適，是她夢寐以求的幸福時光。

    但愛情應該是雙向奔赴的，兩個人應該彼此付出才對，心甘情願享受對方對自己的好，不就是精致的利己主義麽。

    秦箏不想用唐促的好來麻痹自己，可她最近確實感受到了一種無力感。

    她好像無法成為唐促的助力，無論是在日常生活裏，還是那跨越陰陽兩界的奇妙時光。

    因為唐促廚藝很好，所以他主動負責做飯。

    因為唐促很聰明，所以能主動輔導她學習。

    因為唐促是地府的小少爺，有著與生俱來超乎尋常的特殊靈力，所以唐促能幫助佟孑然完成心願，讓他心滿意足離開人間。

    那她呢，她又做了什麽呢。

    在和唐促相識的這段時光裏，兩個人似乎從最初的勢均力敵，逐漸變成了秦箏單方麵依賴著唐促。

    秦箏覺得這樣的自己就像是一個精致的花瓶一樣，根本無法在唐促的人生旅途中起到正向引導的作用。

    每每這麽想的時候，秦箏就會覺得暗然神傷，不知不覺之間便紅了眼眶。

    此刻她坐在唐促的懷裏，原本應該盡情享受色誘唐促成功後勝利果實所帶給自己的喜悅，可她的眼圈卻不由自主的泛紅，她想要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如往常一樣，可她卻做不到。

    唐促將秦箏臉上神情的微妙變化精準捕捉進視線裏，初時他感到愕然，對於秦箏這種表現不明所以。

    “和我在一起，讓你覺得壓力很大麽……”

    直到唐促試探著問出這一句的時候，他的心裏便已經有了答桉了。

    他確實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在意過秦箏的感受了，自從在機場登機口將秦箏攔下之後，唐促便失去了對於秦箏會離開自己的危機感，心裏自然而然便覺得萬事大吉。

    他沒想過背井離鄉留在沉城的秦箏，其實將青春中的滿腔歡喜都撲在了他身上。

    秦箏能繼續留在沉城，全部都是因為他唐促。

    秦箏沒有給予唐促回答，她隻是努力在嘴角擠出笑容，可這份笑容隻讓人覺得心疼。

    唐促將懷中少女摟緊，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抱歉，我應該多照顧一下你的心情的。”

    “沒必要說抱歉啊，你這樣講，好像我是個很麻煩的女朋友一樣。”

    秦箏將下頜墊在唐促的肩膀上，原本幽怨的語氣中，此刻卻隻剩下了委屈。

    秦箏的心頭有一種沒來由湧現出的委屈，那是對於自己與唐促之間能力不對等的失落與不自信，秦箏知道無論自己怎樣努力，都無法跟唐促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

    唐促是天之驕子，是地府小少爺，是舉手投足之間便能輕易做到常人夢寐以求之事的男生。

    做地府小少爺的女朋友，確實壓力很大，換成別人，恐怕早就因為接受不了生活中的各種變化而逃之夭夭了。

    可秦箏沒有，她選擇了留在唐促身邊，她甚至覺得自己既沒用，又厚顏無恥。

    “對我來說，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記得，我不隻是什麽地府小少爺，我仍舊是與你初識時的被反野的露娜醬。如果可以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用我所擁有的一切，換你永遠陪在我身邊。”

    唐促的語氣堅定認真，他心裏清楚，現在秦箏需要聽到這些話。

    秦箏需要他給予她勇氣，讓她能繼續以普通人的身份停留在他的身邊。

    “湯很好喝，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給我煮一輩子湯吧，秦箏同學。”

    唐促的手掌輕輕揉著秦箏的頭，秦箏的雙眼之中早已不知不覺泛起淚花。

    桌麵上那碗清湯仍舊在泛著熱氣，仿佛它的溫度自打出鍋那一刻起，便未發生過任何改變一樣。

    奈何橋旁，孟婆透過麵前浮現出的鏡麵，看到了唐促與秦箏親密相擁的場景。

    孟婆麵前的鏡麵正與唐促麵前桌上的那碗清湯相連，她送給秦箏的茶湯配方與每日在地府熬煮的孟婆湯完全不同。

    那是她在人間最後的美好回憶，是她曾經作為人間女子阿茶時，憑此遠近聞名的茶湯配方。

    “就這麽交給她的話，未免有些不嚴謹了。”

    判官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孟婆的身旁，他同樣透過孟婆麵前的鏡麵看到了唐促和秦箏相擁的一幕。

    作為地府曾經的鐵三角，判官閻王與孟婆算得上是多年老友，判官自然清楚這份茶湯配方，承載著孟婆對人間最後的卷念。

    “無所謂，反正我看人的眼光，一向不怎麽準。”

    孟婆口中話語仿佛帶著些許自嘲，判官轉頭望向身旁的老嫗，眼神之中掠過一抹心疼。

    當年孟婆便是因這密不外傳的茶湯配方被心愛之人拿去在天界換取榮華富貴而辜負，縱然身處地府深處千百年來不見天日是她自己的選擇，可她又何嚐不是受害者呢。

    孟婆蒼老幹枯的手掌仍舊在拿著木勺攪拌著桶裏的孟婆湯，她盛出一碗遞給過往魂靈，再放下勺子的時候，麵前照出現實世界的鏡麵早已消失不見了。

    阿茶的茶湯配方和孟婆的孟婆湯不同，那茶湯配方裏，滿載著青澀少女對於未來的美好向往。

    她素手調羹抬眸淺笑，便勝卻人間無數。

    唐促終究是將秦箏煮好的湯喝得幹幹淨淨，盡管這湯清澹如水看不出任何調料配料，但味道很香，讓人覺得欲罷不能。

    早餐當然不隻這麽簡單，秦箏仍舊準備了唐促家的早餐標配三明治，唐促沒吵著自己來做，而是給了秦箏機會。

    現在的唐促心裏清楚了，他應該讓秦箏做些什麽，這樣秦箏也會覺得自己在這段關係之中有必要的存在意義。

    有些生活中的感悟就是在日漸相處之中慢慢體會到的，隻能靠自己去一點點感受，所以每個人的人生都不盡相同。

    “龍崽和阿梓呢，他們兩個怎麽不在家？”

    兩人吃早餐時，唐促對著秦箏開口問道，後者則是輕輕搖頭。

    “我早上醒來的時候，就沒看到他們兩個。”

    “這樣。”

    唐促也沒多想，畢竟事情已經完美解決了，之後龍崽會選擇做出什麽舉動，那也是他們妖怪圈的事情，跟他沒什麽關係。

    秋天的清晨並沒有夏季那麽悶熱，讓人覺得非常涼爽。

    龍崽站在一處偏僻郊區的山坡上，舉目望去，不遠處便是犬族的大本營。

    阿梓就一如既往安靜站在他身旁，她一身綠裙亭亭玉立，出落得極為水靈動人。

    龍崽剛才已經回過犬族了，由於四位長老同時卸下職位，就導致現在犬族事務已經沒人負責打理了。

    龍崽安排了幾位長老之下的隊長暫代長老之位，也算是不必因為此番事件而過多傷神。

    經曆了這次事件，犬族稱得上是元氣大傷，畢竟四位長老的交替更迭，在犬族之中一向不是小事。

    清晨的新鮮空氣被龍崽呼入口鼻，他卻隻覺得周身一陣寒冷。

    他身上的傷並無大礙，通過自身的強大靈力，一夜之間已經盡數痊愈康複。

    而且有了阿梓的替身龜甲以及織川的靈品蛇膽，龍崽還因此起到了破而後立的效果，自身實力較之以往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織川是個很靠譜的人，已經按照龍崽的吩咐，將丈育等人碎了妖靈，驅逐到了沉城之外。

    龍崽沒要他們的命，但也做出了相應的懲罰措施，按理來說這件事應該就此翻篇了。

    但龍崽卻覺得心情低落，如鯁在喉。

    他身為沉城犬王，手下最親近的四位長老卻合起夥來背地裏捅了他一刀，確實讓龍崽感受到了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我想外出雲遊一段時間，就當散散心了。”

    龍崽忽然開口說道，他的聲音很輕，沒了以往的高傲與氣定神閑，聽上去隻讓人覺得淒涼。

    盡管犬族現在剛剛失去了幾位長老元氣大傷，現在犬王也要暫時離開，這無疑有讓族內亂作一團的風險，但現在龍崽確實沒什麽心思插手族中事務了。

    他甚至開始懷疑，他究竟適不適合繼續坐沉城犬王這個位置。

    “我陪你去，你想去哪裏，我都會陪你去的。”

    身旁傳來阿梓柔和的少女音，龍崽轉過頭來，朝著身旁的女孩露出微笑。

    “找個地方喝兩杯啊，沉城犬王。”

    兩人背後忽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龍崽光是聽聲音就能知道對方的身份了。

    織川身穿一件灰褐色的風衣，戴著黑色墨鏡，看上去倒是讓人覺得挺帥氣的。

    龍崽能通過織川身上的靈力流動判斷出他的身體狀況，盡管織川將其控製得很好，但還是逃不過龍崽的眼睛。

    “你把蛇膽給了我，因此元氣大傷了吧。其實我沒什麽事，不吃你那蛇膽，我照樣死不了的。”

    龍崽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埋怨，身為好兄弟，龍崽自然清楚織川失去了蛇膽，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

    “哎，話不能這麽說，當時那種情況，誰知道你剛經曆了什麽，這要是落下了什麽後遺症，我以後還怎麽出門吹牛說我兄弟是世間最厲害的妖怪？蛇膽嘛，早晚會再長出來的。你吃就吃了，龍珠都能給你，我還差一個蛇膽了？”

    織川一臉笑吟吟走到龍崽麵前，表情倒是顯得十分輕鬆。

    “其實我當時想讓你吃別的族人的蛇膽的，隻不過讓你吃別人的蛇膽，我不放心。”

    龍崽白了織川一眼，都到了這種時候了，這家夥還有心情開玩笑。

    蛇膽對於蛇族來說的重要性母庸置疑，那是蛇族修煉靈力至關重要的存在，至少在織川再度凝出蛇膽之前，他的實力不可能有任何提升了，甚至搞不好還有靈力反噬的風險。

    織川沒把自己的靈品蛇膽放在心上，也是不想讓龍崽有太大壓力。

    正如他口中所說，能有龍崽這麽厲害的朋友，一直是他在外吹噓的資本。

    所以他寧可割舍自己的靈品蛇膽，也不想讓龍崽出現任何意外。

    “一碼歸一碼，你要覺得對我有虧欠，你幹脆把你的狗寶給我算了。哎，我說的是狗寶，可不是你那腎結石啊！”

    織川口中話語搞笑，忍不住把阿梓逗得哈哈大笑。

    龍崽也沒憋住，嘴角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小子明明都坐上沉城犬王的位置了，還能發生這種事，看來你小子沒有我在，那可真是寸步難行啊……”

    織川伸手摟住龍崽脖頸，嘻嘻哈哈朝著山下走去。

    阿梓看著兩人舉止親昵的動作，再想到織川心甘情願將自己的靈品蛇膽送給龍崽，一時間心中也湧出一股暖流。

    其實她又何嚐不是如此呢，她將那龜族先輩贈與自己的靈力傳承轉贈給了貓大仙，也因此失去了成為強大妖怪的本錢。

    一個人再強大，能力也是有限的。

    其實最重要的並不是你自身的實力有多優秀，而是你身邊站著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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