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深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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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發現了什麽,陸百治擺弄著窗下附近的木質挑杆,這種挑杆是專門用來開關高處窗戶的,用挑杆戳戳,那扇小小的窗戶好像年久失修,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卻堅挺的閉合著,陸百治皺眉,手上用力,隻聽聲音沒從上麵傳來,身後卻傳來一聲悶響。
湯離離站在陸百治身後,她並不是腳踏實地,她所站的地方上麵是亂七八糟的布滿灰塵的破舊搌布,那聲悶響正是從搌布下傳來,一個翻板機關突然開啟,湯離離被翻起的搌布帶累著腳下一滑就向黑漆漆的地道裏栽去。
陡然失重,雙腳離地,倉促間湯離離雙手亂抓,手指與地道石壁抓蹭,卻依然止不住下降的勢頭,一瞬間冷汗津津,她不想死,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她不應該被摔死在這裏。
正在這時,一雙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雖然依舊在下降,但她卻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她能感覺到用身體護住她的人正衝撞著石壁,衣服、皮肉與石壁摩擦,發出叱啦叱啦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落地,湯離離台頭望去,翻板沒有扣死,透著光亮下來,很短的一段距離,也許不到30秒,可是她卻想了太多,雖被人護著,但那股衝撞卻也讓她的五髒六腑都移了位,翻江倒海的想吐,動動手指想要站起來,卻發現在一開始抓蹭的時候已經使得幾根指甲破裂著翻了過來。
強忍著淚水,湯離離爬起來回頭,看到一直護著自己的人緊閉著眼睛一臉痛苦的模樣,不停抽著氣。
連忙上去扶起陸百治,卻在看到他後背雙臂時腦袋轟的一聲,嘴唇抖動著,淚珠忍不住一顆顆的滑落下來,那人背後雙臂一片血肉模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這樣的人還能活著麽?
“哭、哭什麽?傷口淺,隻是看著嚇人罷了。”喘勻一口氣,陸百治皺著眉將胳膊搭在湯離離身上,“你那個萬能包裏,有沒有碘酒雲南白藥什麽的,給我稍微處理下。”
打開背包,取出藥品繃帶,並一把小小的剪刀,湯離離剪開陸百治身上劃成爛布條的衣服,爛布條已經被血粘住了,隻能一點點的把布條從劃傷的傷口裏摘出來,湯離離屏住呼吸,淚珠在眼眶打轉,卻沒在流下來。
“你的手怎麽了?!”當湯離離將陸百治破布似的衣服都摘下來,疼的眼前發黑的陸百治才看到湯離離翻著指甲的手指,十指連心,指甲蓋直接翻了個個,卻沒聽到這個堅強的姑娘叫一聲。
“沒事,過幾個月就長起來了。”湯離離滿不在乎的用肩膀蹭了蹭下巴,繼續用支棱著指甲的手指給陸百治包紮傷口。
“別動!能不能像個女孩子樣。”一把攥住湯離離的手,陸百治氣得不行又心疼的不行,小心翼翼的把她翻過指甲的手指抻平,這才發現半片指甲都快脫落了,隻連著點皮肉,指甲四周紅腫滲血。“十指連心,你這傷的可比我疼多了,怎麽受得了?”
“那怎麽辦?”湯離離看著自己翹起的指甲也是一陣一陣的眼前發黑,不敢去碰觸。
看了會兒湯離離,陸百治一抹臉,狠狠心道“忍著點,先把指甲片摘了,好包紮一下,這破土洞裏,誰知道有沒有細菌,別感染了。”
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將連著點皮肉的半片指甲剪下,湯離離疼的渾身顫抖,那幾根手指已經開始紅腫起來,被陸百治胳膊一伸攔進懷裏,“疼就叫兩聲,不丟人。”
湯離離沒有叫,隻伸著胳膊讓陸百治消毒撒雲南白藥,直到陸百治把湯離離手上的手指都包裹的像帶著小白帽的印度大叔,才慢慢的把頭從他的懷裏伸出來。
陸百治沒有拆穿為什麽他的胸前濕了一大片。因為他也不確定這到底是湯離離掉的眼淚還是疼出的冷汗,隻是沉默的伸出手在湯離離的腦袋上使勁兒揉捏了一番。
湯離離拍開他的手,冷著臉接著給陸百治處理他身上那大片大片的劃傷。
“怎麽這麽嚴肅,看著嚇人,其實根本不嚴重。你的手再抖,我都不敢讓你戳我的傷口了。”陸百治說笑調節氣氛,其實湯離離的處理很專業,專業到陸百治都開始心疼她了,一個小姑娘這麽專業的處理傷口手法,不知道是給自己處理多少次傷口才鍛煉出來的,現在社會,除了醫護人員,嬌滴滴的小姑娘哪個不是見血就暈的主。
“別動!”皺眉瞪了陸百治一眼,湯離離咬著下唇繼續手上的動作,動作加快了,也更輕了些,就是把陸百治包的像個木乃伊。
陸百治站起來,雖然包裹的嚴實,但絲毫沒有阻礙他的動作,可見湯離離的專業性。回頭看看掉下來的地方,“看來咱們得往前走了,這個斜坡也隻有壁虎才能爬上去。”
湯離離低頭收拾背包,沒有看他,取出一個手電擰開,照亮地道的另一端,卻發現地上有一個小本本,隨手拿起來翻動著,很輕易就看到了陸百治塗鴉一樣的文字。“方喜樂、失蹤、屍體、蜘蛛、老胡、趙家崗、趙誌安、廣平家的,牙子……”湯離離默念著,看陸百治在牙子後麵打的問號,將本子還給陸百治,隨口說道“牙子是古話,買賣人口的人叫牙子,趙誌安的媽媽叫張玉桂,是被賣到趙家崗來的,不過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應該和現在的案子關係不大。”
“你知道她是被拐賣來的?那為什麽不報警?”看著湯離離麵無表情的說著販賣人口的事,一臉麻木。陸百治有些錯愕,似是不能接受湯離離的麻木,一個在麵對危險如此堅強的姑娘,在村子裏如此受歡迎的姑娘,應該是嫉惡如仇才對。
“報警?你是沒下過農村吧,那個年代一個女人去鄉裏的派出所報警?我告訴你,他們隻會說一句話,這是家務事,讓我們怎麽管?然後通知她的丈夫來接人。因為,也許他們家族裏,也有女人是買來的,如果讓一個被拐的女人捅破了天,那麽其他人家買來的媳婦兒怎麽辦?更何況,這些村民,他們祖祖輩輩如此,他們不認為這是罪,這是惡,這是本地風俗,花錢娶媳婦天經地義。”
“那你呢?在村裏聲望這樣好,沒有試圖改變什麽麽?”湯離離說對了,陸百治是城裏生城裏長,從未經曆過這種偏遠鄉村的生活之道。
“怎麽管?一村都是幫凶,何況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十幾年前我才多大?現在廣平叔死了,也沒人禍害她了,孩子這麽大了,留在村裏是給她一個家,給她一條活路,你問她現在讓她走她走不,問她她舍得下孩子不。”湯離離看著陸百治,一句一句的問話,竟讓陸百治無言以答。
“那個年代這些姑娘被賣到村裏,一人的媳婦兒整村人看著,直到生下孩子才能允許出門,村落閉塞,沒有人幫助根本無法離開,生了孩子,還不都是認命過日子。”湯離離翹起嘴角哼笑一聲,接著說道,“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知道麽?馴養久了,就不知道該怎麽在外麵生存了,再加上有了親情的牽絆,就連逃回原先家庭的女孩,也是被家裏人勸著認命,勸著回去守著孩子丈夫過日子,她們又能如何,你們把她們解救了,又能把她們送到哪兒去?”
“離離,這不是縱容犯罪的借口。”陸百治想起了兩個有名的電影,《嫁給大山的女人》和《盲山》,大多女人沒有《嫁給大山的女人》中郜豔敏的博愛,也沒有《盲山》中白雪梅的決絕,於是隻能泯滅於這一座座沉默閉塞的村莊或山坳,張玉桂又比大多數被拐賣婦女幸福在早早就沒了禍害她的丈夫。
“所以我站在你的身邊,陪你查案,讓悲劇不再重演。”深深看了陸百治一眼,湯離離突然問了個問題,“你為什麽要護著我。”
“因為我是警察啊。”湯離離的覺悟讓陸百治開心不少,笑著眯眼往前看,隨口說出的話像個笑話。
“走吧。”沒說什麽,沉默片刻,湯離離抬腳走在前麵。地道裏潮濕的泥土味道撲麵而來,陰冷壓抑,前方是未知的黑暗,耳邊隻有兩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