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地道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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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有幾分鍾左右,是個類似直角的拐角,湯離離突然停下了腳步,一隻手按住了掛在脖頸間的玉瓶,在手電光束的照射下,大部分拐角處顯得更加黑暗,湯離離吸了吸鼻子,看向陸百治,陸百治也調動起渾身的肌肉,是混合著潮濕泥土的血腥味。
兩人雖不同職業卻均對血腥味異常敏感,兩人對視片刻,陸百治一手按住湯離離的肩膀,將她拽到自己身後,從腰間拔出一把槍來,同時舉著手電上前探查情況。猛地閃出身子,將手電照向拐角處,沒有槍響,沒有別的動作,湯離離隻看到陸百治的手抖了一下,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前方。
“怎麽了?”看著陸百治瞬間繃緊肌肉的身體,湯離離也緊張起來,快走兩步走到陸百治身邊,然後也直愣愣的看向前方。
手電光束的照耀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死人的臉,有幾隻巨大的黑螞蟻從那人半張的嘴裏慢悠悠地爬了出來,像失去文字的標點符號,孤零零地散落在蒼白的臉頰上,顯得無所適從。他的眼睛半睜著,蒙上一層淺灰色的薄膜,像不新鮮的紫葡萄。他仰麵躺在草地上,皮膚幹得發皺,仿佛是易燃而脆弱的紙人。
“老胡……”陸百治再舉不住搶,他甚至不敢踏前一步,靠在潮濕的地道牆壁上,雙手插進了頭發裏,搶掉到了地上。
看陸百治的樣子,湯離離伸出手去卻不知該如何勸人,“……老胡是你本子上寫的人之一?”
“我就是跟著他的線索找到趙家崗的,我們約定每日都要在途經的地方將三塊石頭擺放成三角形,再從樹上刻下標記,三天前,線索顯示老胡進入趙家崗,然後消息斷了……如果我早點到,如果我早點到就好了。”陸百治仰起頭,嘴裏不停低喃著,像個失魂落魄的困獸,突然站起來,走向屍體,“我得把他帶回去,他是我和方喜樂的師父,小方犧牲了以後,我和師父一直在追查真凶,我就說,讓我去搞滲入,讓他在後麵當援兵,他非不聽,非說自己經驗豐富……有這麽逞強的麽!”
湯離離不敢阻止他,隻好舉著手電默默的跟著,走到近前才發現,這人顯然生前是遭受過酷刑的,他的四肢都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猶如人彘,他的身上有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卻並沒有傷及內髒,不會瞬間致命,死因應該是失血過多,無法想象一個人在失去四肢的情況下在黑暗的地道裏怎樣蠕動,也許他身邊還站著舉著斧頭砍斷他四肢的凶手,正獰笑著看他疼痛、翻滾,享受他的痛苦,那時老胡的內心該是如何的絕望。
“刑訊逼供。”湯離離吐出這四個字,她見慣了人間慘事,卻也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
陸百治怔怔的看著,突然開口,“你逞能什麽啊,你讓我怎麽和喜樂交代,你讓我怎麽和師娘交代……”陸百治說不下去了,伸手死命地撕扯著頭發,喉嚨裏也傳來野獸負傷般的“嗚嗚”聲,隨後將額頭死命地抵在牆壁上,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哭出來一般。
湯離離站在一邊,看著那具破布娃娃般的屍體,看著一旁痛苦的恨不能死去的同伴,臉上卻是異常的平靜,她走上前蹲下觀察,老胡的頭發被幹涸的血塊糾結在一起,從屍體表征看,已經死去四十八小時以上了,斷肢處血肉模糊已經發黑,殘破骨渣隱現,這是個堅毅的老刑警。
往前推斷,老胡應該是在趙誌安來到油坊那晚出的事兒,也許那個凶手早已埋伏在這個油坊內,也許他在地道砍斷了老胡的四肢後,回到地麵,發現趙誌安在油坊中探險,於是又把罪惡之手伸向了這個孩子。
可是為什麽他沒有對趙誌安下毒手呢?這種冷血殘酷能將警察虐殺分屍的人,可以把惻隱之心發作這條去掉,那麽,隻能說他有顧忌,不能殺趙誌安,聯想到趙誌安的母親張玉桂給趙誌安喂食安眠藥劑,可以得出張玉桂也是在保護凶手,兩人之間肯定有某種密切的聯係。那麽凶手從老胡嘴裏問出什麽了麽?
通過陸百治還能在這痛哭就知道,這些殘忍的刑訊手段並沒有撬開他的嘴,那些畜生並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湯離離的眼前好像浮現出當時的場景。
老胡順著線索追到趙家崗的油坊裏,隻來得及給徒弟遞出趙家崗這一線索就暴露了行蹤?或者是遇到了什麽緊急情況逼得他必須站出來?
總之他來到了這個即將結束他生命的地道,他一定是追蹤著什麽來到了這裏,卻被埋伏在這裏的男人偷襲了,像這種老刑警,一定是有使他瞬間失去反抗能力才會被製服,牆壁上有噴濺血跡,一定是利器所傷,血跡有力並長遠,有這種力道的,一定是個男人,那個男人瞬間使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砍掉了他的一處肢體,逼問他有沒有同夥,或者說逼問他與同夥的聯絡方式,逼問他同夥是誰。
而這名可敬的老刑警隻是蔑視的看著那個男人,或者嘴角還掛著嘲諷的冷笑,他身上的任何瘡口都是致命的,都在流逝著他的力量他的生命,可他的精神還在戰鬥,心中有信仰的人,內心是沒有恐懼的,湯離離好像瞬間明白了陸百治常掛在嘴邊的“因為我是警察啊”這句話的分量。有些人總是默默的站在那裏,他們以血肉之軀阻擋住犯罪分子的侵襲,以鮮血和生命護衛著身後的老人、婦女和兒童,他們無所畏懼,剛毅無比。
這份生死無畏的決絕來自於孤軍奮戰的勇氣,這份無堅不摧的力量是因為心中有一條不可失守的道德底線。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