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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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塊鉛灰色的雨雲從遠方飄來,滯留在諸航的上空。
    她回頭看了下卓紹華。
    粗略地瞟過,會以為他一派大將風度,氣息平靜,氣定神閑。再細細瞧,他的眉反常地蹙著,應該放鬆垂下的雙手,攥成了拳,而且似乎保持這個造型很久了,隻是她沒發現。
    首長很緊張?
    她也把眉擰成了個結,緊張的人應該是她,首長這是幹嗎呢?
    “還能叫什麽?”諸媽媽瞪大眼,一副懷疑現實的樣子。
    諸爸爸心突然緊縮,頭皮發麻,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叫囂著一種熟悉的疼痛。
    諸航一閉眼,唇一咬,豁出去了。
    “爸、媽、姐,我成年了。”她把小帆帆遞給卓紹華,壞家夥在她懷裏,又是親嘴,又是摸臉,又是拽頭發,她沒辦法好好講話。
    成年女子和未成年少女是有本質區別的。成年女子做出任何事,不可以打任何幌子為自己開脫、逃避責任,她應該承擔任何後果。而未成年少女還可以哭啼啼地說自己上當受騙,所犯的錯是社會的錯,不是她的錯。
    她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這件事的前提:她是自願的,這件事是光明的。
    諸爸爸、諸媽媽、諸盈有瞬間的啞然。
    “其實……”諸航仰起頭,天花板上的雨雲越聚越厚,“沒那麽複雜啦!就是有一隻螞蟻……遇到一隻大象,然後某天螞蟻對大象說,我……有了,是你的……又過了幾個月,呶,小象蟻出生了!”
    她嗬嗬地笑,戳戳後麵的小帆帆。
    一道陽光穿透濃厚的雨雲,向大地灑下萬丈光輝。卓紹華俊朗的眉一展,眼中柔波微瀾。
    這孩子總是讓他心柔、心暖、心動!
    諸爸爸、諸媽媽一起默哀十秒鍾。
    諸盈呆呆的,仿佛看到有一群螞蟻把她的骨頭上啃出了一個個小洞,每一個都在往處透著冷氣,淚水慢慢漫出了眼眶。
    “先回房間。”諸爸爸是最先找回理智的人。
    閨女未婚先孕,很多父母先想到的是麵子問題,他們不會,但站在大堂裏討論這件事,總不是非常光彩的。
    諸航看著姐姐,抓抓頭,她讓姐姐傷心了。
    卓紹華輕搭上她的肩,給予她鼓勵。
    諸盈背過身拭去眼中的淚,她在房門口攔下卓紹華,“卓少將,這是我們家的事,謝絕外人參觀。”
    卓紹華表現出最高端的禮儀水準,彬彬有禮卻又態度堅決,“大姐,這件事不應該諸航獨自麵對,責任是相互的。她講她成年了,僅僅是成年,而我長她十歲,何止是成年,應講是成熟。責任分主次。航航是你帶大的,她是什麽樣的孩子,大姐最清楚,所以請別怨她。讓諸航未婚先孕是我的錯,沒有經過爸媽、大姐的同意匆忙結婚是我的錯,生下帆帆沒有及時通知你們是我的錯,以這樣的方式讓你們受驚嚇更是……”
    諸媽媽身子一搖晃,諸爸爸慌忙托住她。兩人默默垂淚,不隻是有孩子,婚也結了,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諸航耷拉著腦袋,聽說黃河的源頭在西藏的喜馬拉雅山裏,那兒水清洌如鏡,水下的石子一枚枚都能數清,被稱之為聖水,她想即使用那樣的聖水清洗她,她也恢複不到原來的麵目了。
    “你的人品我不作評價,因為你和我們沒有關係。”諸盈生硬地打斷他。
    “帆帆,這是大姨,我們打個招呼。”卓紹華微微一笑,低頭親了下帆帆。帆帆先是抗議地在他懷中埋了埋,接著才轉過臉,對著諸盈咧了咧小嘴,笑得很敷衍、很短促。
    他不滿這個人總是擋在他和豬豬之間。
    諸盈沒有笑,她狠狠地看著卓紹華,告訴自己不能輕敵。她當然會和這個男人算賬,但她得把所有的事問清楚。
    她本能地討厭這個男人,說是成熟,為什麽要做出這樣可恥的事?
    她奮力把諸航往裏一推,就在那對父子滿心期待下,咣地一聲甩上了門。
    諸航瞪圓了眼,急忙撲向門,不知小帆帆有沒嚇到?
    “你給我站住。”諸盈大叫。
    話音剛落,隻聽到外麵揚起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嚎哭,轉眼,高山、農田全成一片汪洋。
    “孩子有什麽錯,你真是的。”諸媽媽說話了。
    孩子是沒什麽錯,但是看著孩子,她的心就硬不起來,一如她當初。上天,這難道是命中注定?
    諸爸爸歎息,語重心長,“唉,盈盈,做父母圖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諸盈掩麵而泣。
    諸爸爸把門打開了,對卓紹華說:“你在外麵呆會,孩子給我!”他把小帆帆抱了過來。
    滿臉是淚的小帆帆急促地尋找著諸航,一看到,哭得打起了嗝。
    “爸爸,很對不起。”卓紹華九十度的鞠躬。
    “對不起這個詞太輕巧了。”諸爸爸冷冷地搖搖頭,把門又關上了。
    小帆帆重新投入了諸航的懷中,諸航拍了好一會,嗝聲才止住。小帆帆卻恨上了諸盈,看到她,就依依呀呀的叫,把諸航抱得緊緊的,生怕她再把豬豬關起來。
    諸盈無力地跌坐到床上,呆呆的,“航航,你其實沒去南京,那一年,你一直在北京,你懷孕了,是嗎?”
    這已經不是個問句了,答案已在懷裏扭來扭去呢!諸航羞愧無言。
    “如果你和這位少將是真心相愛,為什麽當時不告訴姐姐?你的幸福比什麽都重要,姐姐不會拆散你的。”
    諸航脫去小帆帆的外衣,剛才那一哭,壞家夥出了一身的汗。
    “說呀!”諸盈倏地提高了音量,小帆帆驚得一抖。
    諸航轉了個身,不讓小帆帆麵對諸盈。
    “盈盈,你小點聲。”諸媽媽已經不關心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做外公外婆和做父母,是兩樣的心思。做父母,對子女是嚴厲的。而做外公外婆,對孫輩則是溺愛的。心裏麵也有氣,可是航航嫁得也不錯,生的孩子這麽漂亮,至於那個男人,歲月長呢,有太多機會慢慢刁難。
    “是不是有見不得人的理由?”諸盈眸光一寒,“那位少將當時是有妻子的。”
    空氣立時凝結成了冰。
    諸爸爸、諸媽媽驚得嘴巴都張大了。
    諸航心驀地一抽搐,因為吃驚與委屈。她吃驚諸盈居然知道的這麽多,她委屈是這樣的話出自疼愛她的姐姐之口。
    “航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諸爸爸、諸媽媽在原則問題上絕不姑息養奸。
    諸航無語,低下頭。
    “你覺得一個背著妻子偷歡的男人真的值得你愛嗎?”諸盈失控地揮動著手臂,她的心不是痛,而是碎裂。她曆盡艱辛、像寶一樣捧在掌心的航航,怎麽可以許給那樣的男人?
    “愛情不是男人的必需品,隻是他們偶爾品嚐的甜食,能夠鎖住他們雙腿的是責任和承諾。沒有責任感的男人,你能留他多久?這次是諸航,下一次說不定就是某航!”
    她怎舍得她的航航淪落到那一天。雖然再痛苦的日子也有走過去的時候,但那種痛令人窒息,好像天永遠不會亮。
    “男人不是烏鴉,不是隻隻都是黑的。”諸航高聲反駁。別人的男人她不知,但她了解首長。
    諸盈托著額頭,氣得心窩發麻,“到這個時候,你仍覺得他是隻白的?”
    “盈盈,你咋知這些事的,會不會別人汙蔑航航?”諸媽媽問道。
    “媽媽,我比你還希望是汙蔑。”諸盈深吸一口氣,拉開包包的拉鏈,從裏麵拿出一個打印的文件,遞給媽媽,“這個敢作假嗎?”
    諸媽媽狐疑地看了看諸盈,打開文件,諸爸爸也湊了過來,一看標題,兩個人臉色全變了。
    房間裏靜得空氣流動都似乎是躁音。
    小帆帆慢慢地躍起來,偷偷從諸航的左邊探了下頭,他一眼正好看到諸盈青筋暴立的臉,嚇得縮回身,蠕到右邊探出頭,這下看到的是呆若木雞的諸爸爸、諸媽媽。
    他噗地對諸爸爸、諸媽媽吐出一串的泡,再次轉到左邊,想看看諸盈還在不在。
    諸盈不是剛才憤怒的樣子,臉上掛著兩行淚,無聲地在哭。
    他瞪大眼,嗚嗚呀呀,突然覺得這很好玩,於是,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小腦袋晃個不停。
    一團靜默中,突地蹦出咯地一聲笑,小帆帆像發現了新大陸。
    “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真讓人煩。”諸盈挫敗地盯著眼前那張無邪的小臉,她心中有麵白旗緩緩舉起。
    小帆帆轉動著眼睛,他的笑把所有人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他笑得更大聲了。
    “孩子倒是個好孩子!”諸媽媽哽咽。
    “我的,我的,我的!”暴風雨中,諸航像海燕勇敢地掠過墨黑的海麵,“不管到什麽時候,我都信任首長是錚錚君子。”
    “航航,你真是鬼迷心竅了。”諸媽媽晃動著手中的文件。
    諸航眯起了眼,“這個哪來的?”《關於卓紹華少將因作風不檢點記過處分的決定》,嗬,國防部的內部文件,姐太神通廣大了。
    沒有人回答。
    諸航腦中一麻,突然記起最近正在升級軍中檔案係統防護的周文瑾,“姐,你去找周師兄了?”
    “在小區門口遇到。”諸盈扭過頭,想輕描淡寫跳過這個問題。
    “然後呢?”諸航緊追不放。
    諸盈咬了咬唇,“他和一個女人手挽手,態度……親昵!”
    是那個叫姚遠的女子嗎?堵在心中的疑惑仿佛突地被解答了,心頭不是一鬆,而是垮了、散了、碎了。
    “你責問他?”諸航低下眼簾,遮住劇烈的疲憊。
    “腳踩兩隻船的男人,我不會浪費自己的精力,他主動和我打招呼,我禮貌地應了下,順口問那是你女朋友呀!他沒有否認,然後他恭喜我榮升大姨,我愣住,他沒說什麽,就給了我這個文件。”
    “嗯嗯!”諸航拚命點頭。
    明了!這樣也好,說謊也是很累的,以後再也不需要誰騙誰了。他有了女友,她是有夫之婦。幸好當時沒有頭腦發熱,一口答應交往,不然今天就成了玩婚外情。
    小三加婚外情,罪加一等,嗬!
    寧檬以前總把亦舒文中的一句話掛在嘴邊,那句話是:這樣的愛拖一天是錯一天。如果他們曾經有過愛情,確實是拖一天錯一天,早砍早解脫。
    “航航,你要清醒些……”
    “姐,記過的代價還不夠大嗎?”諸航阻止諸盈繼續往下說,“他本來應該前程似錦,很有可能因為這個會停滯不前。”
    “那是他自作自受。”諸盈沒好氣地說道。
    “我就是這般一個普通的人,他為我承受這些還不叫有責任有承諾?”
    “你懷孕了,他不得不這樣。”
    “如果墮胎呢,不是誰都不會知道了,他還是可以繼續保持他光輝的形像。他選擇自毀形像,背上這樣的荊條。”
    諸盈看著一擠眼睛,眉毛鼻子都擠到一塊的小帆帆,心軟成了一團麵。墮胎,怎舍得?
    “爸、媽、姐,每個人都有難言的苦衷,一些事也不僅僅是表麵上所看的那樣,雖然很抽象、很晦澀、很匪夷所思,但卻是真的。”
    諸媽媽沒聽明白諸航後麵的這幾句話,她問諸盈,“航航的意思是孩子爸爸沒那麽壞?”
    諸盈無力地歎了口氣,“她非常肯定。”航航講得沒有錯,比如她這姐實際上是媽,可是不瞞著又能怎麽辦?
    一直保持沉默的諸爸爸清了清嗓子,“航航,爸問你,你和他在一起,委屈嗎?”
    諸航搖頭。
    “你公公婆婆有沒和你說過什麽?”
    “隻打了他一耳光,對我沒說過什麽。”
    諸爸爸點點頭,倒是明事理的人家,“那個苦衷真不能告訴爸媽?”
    諸航又搖搖頭,“但我保證我們沒有傷害任何人。”
    “盈盈,你信得過航航嗎?”諸爸爸問諸盈。
    諸盈已沒了主張,“爸?”
    “我信!”
    諸航眼一紅,抱著帆帆,一同撲進爸爸懷中,撒嬌地扭來扭去。小帆帆夾在中間,吮著小手指,笑得咪咪的。
    “好了,好了,都做媽媽了,有點大人樣,讓我來抱抱小娃娃,你去把外麵那人叫進來,我要好好問問,拐騙人家女兒羞不羞?”諸爸爸嗬嗬地笑,拍拍手。
    小帆帆歪著頭,像是斟酌了下,然後才小手一伸,讓諸爸爸抱去。
    “真是個小人精,看到媽媽笑了,現在就不擺架子啦!”諸媽媽早就心癢癢的,急忙擠過來。
    小帆帆竟然主動伸手要她抱。
    諸媽媽激動得都要哭了。
    “等會,我剛抱一會呢!”諸爸爸舍不得放手,轉過身。從輩份上講,這小娃娃該叫他太外公,這麽年輕的太外公,他太幸福了。
    小帆帆乖巧地趴在諸爸爸肩上,和諸媽媽玩四目相對,小嘴翹著,眼睛彎著。諸盈看著這一切,徹底倒塌。“去開門吧!”她如同當年她的爸媽,不得不說服自己麵對事實。一切都不及航航的幸福重要。
    其實在她心裏,她也是不願相信一個那麽疼孩子的男人能壞到哪裏去,隻是氣難平,既然愛得這麽理直氣壯,為什麽要偷偷摸摸成婚呢?她並不是遠在天邊。
    可惜這個答案,諸航守口如瓶。
    諸航還沒走到門口,房門被人敲響。
    打開門,是個穿廚師服的男人,手裏提著兩個大食籃。
    卓紹華站在他身後,溫聲道:“諸航,已經八點多了,讓爸媽、姐姐先吃晚飯,吃完再聊。”
    都這麽晚了,諸航吃了一驚,“好,好!”她把門拉得大大的,讓廚師進來。廚師是京城有名的湘菜記的,端出來的菜一盤盤冒著熱氣,像是剛從廚房才出鍋的。
    諸盈看著那些菜,都是湘西油而不膩的家常菜,很適合老人的胃口,心想這個少將考慮事到是很周到。
    “進來呀!”廚師走了,卓紹華仍站在外麵,諸航叫了聲。
    卓紹華目光從諸航臉上落到窩在諸爸爸懷中的小帆帆上,微微一笑,“我就呆在外麵,等爸媽、姐姐吃好飯,我再進去。”
    諸航歎氣,首長今天算是忍辱負重。“很快就會雨過天晴了。”
    他突然牽住她的手,就往樓道口走。
    “你幹嗎?”諸航大驚。
    “有事要問你。”他走得非常快。
    酒店人員上下樓都是走電梯,樓梯裏很少有人跡,黑漆漆的,透著一股灰塵滯留很久的氣味。
    他拉著她又走下幾級台階,在拐彎處停了下來。
    “什麽事?”她壓著音量,還是聽到聲音在樓梯口回響著。
    他扶著她的雙肩,呼吸急促。
    明明看不見他的表情,她卻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迫了過來。
    “諸航!”這不是一個稱呼,而像是一聲輕歎。
    她仿佛被武林高手給點了穴道,一動不動,喉嚨沙啞了,發不出聲音。
    “謝謝你讓我成為一個幸福的男人。”溫熱的吻先落在兩頰,接著,他向前一步,密密地貼上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臉,俯身吻了下去。
    是不折不扣的吻,用全部的身和心,連同靈魂。他誘哄她打開唇瓣,攪拌、吮吸、融入,每一次都是百分百縱情。沒有疼痛的廝咬,讓他品嚐她的溫軟,也要她感受他的柔情。他掌控著進和退,有時又故意停滯不前,他要她的主動,也要她的牽引,也要她的回應。
    n年之後,卓紹華在一個黃昏回憶起這年的小年夜,仍是餘驚繚繞。
    他覺得自己像一個紅了眼的賭徒,豁出全部家當,最後一博,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諸航現在有了兩方家人,一方是她爸媽、姐姐,一方是他和小帆帆,她心中的天平傾斜於哪一方呢?
    他和小帆帆贏了。
    氣息交互纏綿,親昵得如同一個人。
    諸航很沒出息的兩膝發軟,腦子裏有些亂,手背在後麵也不對,平放著也不對,頭歪著也不對,眼睛閉著也不對,然後呼吸也不對。
    “諸航……”首長的手臂稍微鬆了鬆,滾燙的唇移到了她的頸邊,細細密密的啄吻,無限的憐愛、珍惜。
    她深吸了一口夾著灰塵的新鮮空氣,混沌一片的大腦漸漸清晰。長睫像扇子般刷過他的臉頰,他睜開眼溫柔地看著她。
    “怎麽像個追債的!”她低低的咕噥,抓著逃債的,就不要命地索取。
    卓紹華的五官一下子舒展開,手指插入她的發間,朗聲輕笑,“你確實欠我不少。”
    “才沒有。”她低著頭,聲音發悶。
    雙方家長都見過了,事情的真相越描越黑,事態的發展像失控的火車頭,不是人力所能控製的,奔吧,是撞山,還是墜崖,聽天由命。
    她趴在他右肩上,嗅著他脖間溫暖的氣息,手摸觸到他微微翕動的喉結,小帆帆長大也會有這個嗎?
    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輕撫著她的後背。
    就這麽安靜地擁抱著,好一會兒,她歎了口氣,“首長,你對我是有一點意思麽?”
    “不是一點。”他的聲音很輕,仿佛不願意驚擾此時此刻的空氣在安寧遲緩地流動。
    “我們去登記時,你就存了心。”眼睛適應了樓道的黑暗,她看見他下巴的曲線隨著說話聲滑動出奇妙的弧度。
    存了心的是巨大的責任感,既然決定生下孩子,總想給他最好的環境和最厚的愛。如果她執意走,他會放手。隻是沒想到一日日的相處,首先陷進去的人居然是他,然後是小帆帆。
    責任感演繹成一場史無前例的感情狂潮,他忘了初衷,他想要的更多。
    “很意外嗎?”
    “很意外!”她老實回答。
    他笑,“有的是時間消化。”
    突然間有點小鬱悶,“你為什麽沒問我意見就對我這樣……隨便?”
    “夫妻間的事,不都是老公主動?難道你有別的想法?”他表情還是看不出一點起伏的平靜。
    “我們哪是……什麽夫妻?”杏眼圓睜,她特意把音量又壓了壓,生怕隔牆有耳。
    “從今天起我們……做夫妻?”他揉了揉她的頭發,淺啄一吻。
    大象和螞蟻的故事完整版是:一隻螞蟻遇到大象後,有一天,她羞澀地對大象說,我有了,是……你的!大象當場暈厥!過了一會,大象醒了過來,深情地看著螞蟻,說那我們再來一次……愛愛吧!轟地聲,螞蟻倒地不起。
    諸航也要倒地不起了。
    房間裏晚餐已經結束,還多了兩個人……駱佳良帶著梓然也趕過來了。駱佳良盡力說服自己淡定,梓然就做不到了。
    “媽,這個……小不點是小姨生的?”梓然驚恐地指著外婆懷裏的那個對他笑得非常諂媚的小帆帆。
    小帆帆很少遇到同類人,特別激動,恨不得手腳並用把梓然撲倒。
    “梓然,你做哥哥嘍!”諸盈心中百感交集,其實該叫舅舅。
    梓然搖頭,眼中一團熱潮湧出,不可以的,小姨是他的,怎麽能被這個流口水的家夥搶去。
    “我不要!”他賭氣地拂開小帆帆伸來的手,背過身去。
    小帆帆以為他在和自己玩,更加來勁,叫聲都快穿破天花板了。
    “哎喲,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諸媽媽拍拍他,讓他悠著點。
    駱佳良也拍拍兒子,讓他堅強。
    卓紹華和諸航從外麵進來。諸航看見姐夫,不免羞赧,頭一低,叫了聲“姐夫!”再轉臉看梓然。
    梓然橫眉冷對,哼了聲,頭一別,他要和這個見異思遷的小姨絕交。
    “姐夫好,我是卓紹華!”卓紹華向駱佳良伸出手。
    駱佳良愣了下,站起來,他仰著臉審視著這個比他高太多的俊朗男人。少將的級別可是比他單位最高領導的級別高出太多,可是他反常的沒有慌亂,反而有點震怒。
    “你好!”他隻點了下頭,沒有握住卓紹華的手。
    這樣悶聲不響偷偷把他家航航騙過去還悄無聲息生了孩子的男人,他不能原諒。航航才多大呀,讀書那麽棒,雅思分數考那麽高,就準備出國了,這下好,手腳捆綁!
    他覺得這個男人太自私,雖然看在小娃娃的麵子上,要接受他,但不代表自己會喜歡他。
    卓紹華淡淡笑,把手臂伸了回去。
    最和藹的是諸媽媽,很快就沒了界限,“紹華,你坐呀!”
    “航航,你坐我這邊。”駱佳良沉著臉,拍拍身邊的床鋪,這兒離卓紹華站的地方有點距離。
    諸航摸摸鼻子,乖巧地走了過去。
    諸盈不像剛才那樣青著臉,但似乎很累。
    卓紹華長手長腳,選了沙發坐下。
    新一輪的三堂會審又將開始,諸航已經打好了前戰,沒什麽可擔心的,首長對付這種場麵應該遊刃有餘。
    她悄悄摸到扔在床中央的那份文件,塞進包裏,“我去下洗手間。”
    她插上洗手間的門,把水籠頭擰開,任水嘩啦啦地流著。她坐在馬桶上,從包裏拿出那份文件,一張張地撕開,再一點點地撕碎,確定再也湊不出原先的字樣,這才起身,扔進馬桶,隨水流衝走。
    她洗了把臉,熱氣模糊了鏡麵,她用幹毛巾擦盡,她看到自己眼中泄出一絲傷感,是在緬懷過去嗎?
    過去終究是過去。
    有人叩門,“航航?”諸盈在外麵輕喚。
    她拉開門,諸盈用研究的目光打量她,“怎麽在這裏呆這麽久?”
    “我怕你們罵我,就躲這。”她俏皮地對姐姐笑。
    諸盈翻了翻眼睛,“你呀……”這一聲,含義很深,其實也是妥協。
    “姐,那個……文件的事,你別對其他人提。”
    諸盈深深地看了看她,“姐姐明白的。”國防部的內部文件屬於私密檔案,泄露出去,後果有點嚴重。
    航航真是善良,到這個時候,還為周師兄著想。如果當初航航能和周師兄一同出國,那又不知是個什麽故事?怎麽看,還是覺得周師兄和諸航相配。
    和卓紹華交談中,能感覺他很沉穩、成熟,但城府也特別深,航航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她真無法想像這兩個人怎麽過日子!
    可是看上去卓紹華一點也不煩惱,反而很愉悅。
    外麵傳來一陣笑聲,好像賓客相談甚歡。
    卓紹華已經站了起來,“爸媽今天旅途辛苦,我和諸航就不打擾,讓爸媽好好休息。明天讓諸航帶爸媽去故宮玩玩,晚上到王府井吃烤鴨,順便看下北京的夜景。後天我爸媽想來拜望爸媽,可以嗎?”
    諸航偷偷撇嘴,瞧首長這態度,別人拒絕得了?
    諸爸爸點點頭,“別說那麽見外的話,談不上是拜望,就兩家人見個麵、吃個飯。”雖然遲了很久。
    “好的,爸爸!”
    “帆帆也要回家嗎?”諸媽媽戀上了小帆帆,舍不得放手。
    “媽,你別被這壞家夥給騙了。他除了和首長睡比較乖,其他時候都很惡劣,我帶他睡過一晚,就給他從床上踹到地上。”諸航友情提醒。
    房間裏鴉雀無聲。
    卓紹華好整以暇地抬抬眉。
    “這孩子都是他爸爸帶著睡?”諸媽媽咽下一口口水,差點嗆著。
    諸航實事求是地點頭。
    眾人異口同聲地歎息。
    小帆帆有點困了,眼皮耷拉著,不亂動,也不亂叫,很乖地偎進卓紹華的懷中,仿佛那兒有張溫床。
    於是出門時就成了這樣,諸爸爸和諸媽媽一臉抱歉地對卓紹華說:“紹華,你擔待航航一點,她還小。”
    “沒事,諸航已經很稱職了。”首長海闊天空、包容萬象。
    諸航眨巴眨巴眼,悄聲問諸盈:“姐,你有沒覺得爸媽像賣女求榮?”
    諸盈和駱佳良對視一眼,一起失語。
    隻有梓然鼓著嘴巴,他還在生氣中。
    回去的車裏,小帆帆睡沉了,打著小小的呼嚕,一串一串的。諸航憤憤不平地說道:“罪魁禍首是這壞家夥,咋就沒人罵他一句呢?”還一個個寵他上了天。
    “你妒忌?”卓紹華忍俊不禁。
    “你不妒忌呀?”
    他笑出聲,“我妒忌的對象不是他。”
    “誰?”她太好奇了,能讓首長妒忌的人得有幾頭幾臂?
    “公寓的租約訂到什麽時候?”他突然岔開話題。
    “不知道,寧檬是二房東,我住多久就付多久的錢。
    “那春節前把租金和寧檬付清了,不要再兩邊跑。現在什麽都說開了,再這樣,爸媽、姐姐姐夫會覺得怪怪的。以後,請寧檬那幫同學來大院玩,早點通知呂姨,她很會招待客人的。”
    五彩的霓虹從窗外透進來,碎碎落落灑在車內,諸航翻著手掌,看光線從指縫間漏下,心情突然間有點黯淡。
    在那個小區住的時間短,也不是很快樂。難相處的室友,周師兄和姚遠的出雙入對,對姐姐突擊檢查的提心吊膽,長夜裏牽掛小帆帆的無眠,足可以讓一個人一次又一次的蒼老又滄桑。
    但那兒畢竟是塊自由的天空呀!
    唉,大院……
    大院裏,呂姨給他們留了盞燈,是諸航房間的,那兒已成他們三人正常的活動場所。
    很自然的,卓紹華等諸航脫下大衣便把小帆帆抱給她,然後自己脫大衣。兩人緊張到現在,都忘了吃晚飯,這會才覺著餓。
    “待會去看廚房裏有什麽,先送帆帆上床。”
    他抱著,讓諸航蹲下給小帆帆先擦小臉、小手、小腳,接著洗小屁屁,汗,上上下下用的是同一盆水。
    “他每天運動也很大,會出汗,不給他擦洗、換衣,夜裏會睡不安寧。”卓紹華說。
    小帆帆確實是舒服的樣子,等衣服都換好了,枕著小枕頭,睡著了還在眯眯笑。
    卓紹華抓緊時間衝了個澡,頂著頭濕發,在更衣間更衣。
    諸航別過頭,又忍不住微微側了個角度,更衣間的門沒有關。她正好看見他舉著雙臂,壯健的背部呈一個v字。原來男人的身段除了瘦巴巴或肌肉成堆,也可以這樣好看。
    她悄悄吞了下口水,首長真是有太多驕傲的本錢。
    卓紹華穿好衣服,兩人一同去廚房。
    呂姨是傳統的人,即使男女主人都不在家,她仍準備了許多菜祭灶。卓紹華挑了幾樣熱了熱,兩人就在廚房裏隨便填了填肚子。
    晚安就在廚房講的,所以當諸航洗完澡出來,看著趴在電腦前的卓紹華,一時以為自己思想太不健康出現了某個幻覺。
    “怎麽還不睡?”她佯裝自然。
    “上網看看新聞。”他不緊不慢瞟了她一眼,“把頭發去吹吹幹。”
    “書房裏不是有電腦嗎?”她聽話地拿出吹風機。
    “書房沒這兒暖和。”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頭發也吹幹了,床也鋪好了,她趿著雙拖鞋在房間裏走了n個來回,嗬欠打了n個,首長仍在伏案研究國內外形勢。
    “第三次世界大戰最近有沒可能爆發?”她忍不住了。
    “可能性極低。”首長眼神輕輕一斜。
    “那麽可以回去憩息了麽?”
    “你困啦?那你先睡。”他很好商量。
    諸航沉默。
    “一個人不敢睡?”這次,他從電腦前抬起了頭,目光灼灼。
    “你在這,我不敢睡。”
    卓紹華摸了摸鼻子。
    “你的臉皮特厚。”她本來是想嘲笑他的,兩隻手俏皮地擰了擰他的腮幫,真做了,才發現這動作太危險。
    “這是誇獎嗎?”離得很近很近,能數得清她有幾根睫毛,能看得見嬌豔的粉頰染著玫瑰的色澤,壓製的呼吸,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刹那間點燃了一烈火。
    他緊緊掐住她纖細的腰,狠狠地嵌進自己的懷裏,來不及要她的答案,他用自己的嘴唇尋找到她的嘴唇。
    那種被潮水溺沒的感覺又來了,呼吸消失了,心跳消失了,諸航的全身一陣冰涼,轉而又越來越熱,幾乎要沸騰。
    舌尖像孤獨已久的旅人,在一個燈火明亮散發出食物香氣的小木屋前激動得不能自已。她同樣回抱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
    理智冒出水麵,她發現兩人已從移到了床上,首長半壓在她身上。
    “暫停!”她氣喘籲籲。
    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鎖骨,微微一停,輕輕含住她的耳朵,連聲音都帶了熱度,“為什麽要停?”
    “因為沒有過花前月下、明媒正娶,怎麽能跳級……洞房花燭?”
    他閉了閉眼,深呼吸,胳膊微微鬆了鬆,笑,“嗯,那就一步一步來。”縱使全身都已經燙到不行,但他能忍住,今天已經是曆史性的顛覆了,他不急,他貪的是細水長流的一個個日夜。
    他已經教會她做一個媽媽,他也會引導她做一個好妻子的。這孩子雖然粗線條,但很聰明。
    等心跳稍微平靜了下,他拉著她起身,替她披了大衣,打開門。
    “諸航,記下這一切。我們就從這裏開始吧!”他蒙住她的眼睛,再慢慢地鬆開。
    院子裏有積雪,有臘梅和水仙交錯的香氣,天上無月,疏星幾顆,風細細的,樹梢間有夜鳥撲翅的輕響。
    今夜,真是風月無邊……
    早晨把爸媽拉了去故宮和頤和園轉了下,天氣陰冷懾骨,玩得也放不開。尤其是爸媽念叨個沒完沒了的毛主席紀念堂又沒開放,爸媽興致就沒了大半。毛主席那可是湖南人的驕傲,到北京不去打個招呼,實在太遺憾。
    在外吃過午飯,諸媽媽說,回酒店吧,看著梓然和小帆帆,比做什麽都好。
    諸爸爸沒吱聲,那就代表沒有意見。
    小喻把幾人又送回錦江之星。
    諸航跑到走廊給寧檬打電話,按照首長的指示,把公寓退了。陽台對著周文瑾公寓的大門,她若有若無地逸出一聲輕歎。
    如當斷則斷,絕不拖泥帶水,這是分手的戀人最後一次對對方的尊重。
    鈴聲響了很久,寧檬才接電話,“豬,救命!”氣若遊絲般。
    諸航呆住了,“你在哪?”
    寧檬吐出一地址,便奄奄無息了。
    小喻就等著酒店裏,立刻飛車把諸航送過去。
    諸航走得匆忙,在急診樓前和人撞了一下,其實是那人故意撞她的。
    “又跑錯地了?”
    這慵懶的帶著絲薄涼的口吻,諸航一聽,樂了,“我犯傻了,咋忘了我在這也有一熟人。”
    嘖,嘖,有些日子不見,成流氓修仙去了?眉如山眸如水,一派蕭瑟!
    “你還記得我這號人?”成功幽幽地挑起眉角。
    “做人要自信點。”諸航安慰地拍拍他,“如果閑著,陪我去見一個人。”
    成功並不閑,不過翹會班死不了人的。
    雪白的被子從頭到腳蒙著,寧檬伸得筆直,要不是那隻眼睛還在轉動,冷不丁地把諸航差點嚇趴下。
    寧檬看到跟在後麵的成功,悄悄地把那白被又往上扯了扯。
    “你這個花癡到底怎麽了?”諸航呼地把白被拉開。
    寧檬把臉朝向裏,一言不發。
    “天啦,病得這麽重,話都不能講了?”諸航急得跳起來。
    成功緩慢地傾了傾嘴角,“要是真是啥急病,隻有兩個去處,一是太平間,二是手術室。她這樣……”
    “你個……成流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寧檬眼睛閉了閉,咬牙切齒地罵道。
    諸航拍拍心口,籲出一口長氣。
    恰好急診室醫生過來,看到成功在,過來打了聲招呼。
    成功朝寧檬呶了下嘴,問:“鬧騰啥?”
    急診室醫生詭異地一笑,湊到成功耳邊。
    諸航隻看到成功嘴角就那麽譏誚地撇了撇。
    寧檬臉紅脖子粗,捶著床,“豬,帶我出院,我要離開這無恥的不尊重別人隱私的地方。”
    諸航不理她,拽拽成功的衣角,“快,快,告訴我!”
    成功斜著眼,這人剛剛還一幅痛徹心肺的樣,現在滿臉八卦,那雙大眼晶亮璀璨。
    “生理期和一幫男人在酒吧拚冰啤,又是生理痛,又是拉肚子,半夜給救護車拉過來的。”成功回答得很大聲。
    “寧檬,你乍這麽不檢點!”諸航恨鐵不成鋼。
    寧檬恨恨地瞪著成功,“我容易麽,我情願麽,那是公司客戶,我得罪不起。”
    “人家要你賣身,那你也賣了?”成功邪邪地笑。
    “成流氓,我恨你!”寧檬給他嗆得想吐血。
    “恨吧,我可不想你愛上我,那可是很受傷的。豬,走人!”他瀟灑地轉身,順便拉走了諸航。
    諸航很生氣寧檬這麽不愛惜身體,竟然也真的走了。
    寧檬目瞪口呆,“你這個冷血的豬,我都兩頓沒吃了。”
    “去我那坐坐,我給你買好吃的。”走廊上,成功避開匆匆疾行的小護士,問諸航。
    諸航搖搖頭,“我仁至義盡地要給那躺著的白癡買碗粥去,然後就得趕回酒店陪我爸媽。”
    成功兩道撩人的眉上下聳了聳,“紹華知道這事麽?”
    諸航笑了笑,走到窗邊,看著被積雪覆蓋的草坪。這兩天出了太陽,中間有部分積雪融化了不少,露出一些枯黃的草尖兒,看上去給人像充滿了希望的感覺。
    她輕輕點了點頭。
    成功走到她身邊,“那這兩天過得很精彩嘍,有沒挨耳光?”
    “去,我爸媽才舍不得,世界大著呢,未婚生子的我又不是頭一個。”
    成功瞪大眼,“你沒坦白代孕的事?”
    諸航沉默了足足有十秒,扭過頭,訕然而笑,“前幾天才看了篇報道,是關於世界上第一例成功的試管嬰兒目前的情況。其實她和普通人無異,可是別人還是很好奇她每天吃啥做啥、有沒有朋友呀、呼吸正常不正常啊!”
    “你擔心帆帆會這樣?”成功噝噝抽氣。
    “放在國外,這可能是件平常的事,但在國內,這是違法的。首長一家、佳汐一家不知會被輿論壓成什麽樣,帆帆一生將會生活在陰影之中,慢慢地,不會笑,不會哭,也許長大後有一天他會問:為什麽要生下我?他這麽小,沒有辦法決定來不來這個世界。他有什麽錯呢,憑什麽要背負這一切?所以,我不能說。”
    “所有的人都考慮到了,那你呢,如果你的周師兄不知道真相,就這麽誤會你,說不定一輩子就這麽錯過了,你委屈嗎?”成功急紅了眼睛。
    “成醫生,你的初戀對象是誰?”
    “不記得。”成功不耐煩地揮了下手。
    “我很快也會忘記的。”是的,會忘記的。這三年,不是也過來了。再有個三年、十年,周師兄就隻是師兄而已。
    “好,周師兄pk掉,那其他人呢,知道你有過這經曆,還敢接受你嗎?”
    “幹嗎要其他人,我現在是有夫之婦。”
    成功啞然,怔怔地看著諸航,“你不準備離婚了?”心裏麵像被刀掏了個洞,咕咕地冷風吹進,他有點發寒。
    “也不是,這是權宜之計。”諸航臉紅了。
    “這樣問你好吧,我和紹華都屬於點?”
    諸航噗地笑得前俯後仰,“你算哪門子優質男,他是君子,你是流氓。”
    成功寒著臉轉身就走,他受重傷了,前所未有的全方位的重傷,從身體到靈魂。
    和紹華一般大,自小就在一個院裏玩耍,成瑋是他們的跟屁蟲。成瑋這丫頭笨、矯情,喜歡紹華卻又端著個架子,想紹華追求。紹華也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對成瑋一直不冷不熱。後來紹華娶了佳汐,成瑋哭了很久。他看著卻無法伸手幫妹妹。和紹華相比,爸爸一直認為他是陪襯的那位。就連玩官兵抓強盜,哪怕紹華是強盜,他這個官兵最後都得被強盜給刺死,勝利永遠屬於紹華。所以高考時,他死活不進軍校,改讀醫科,他要在另一個領域和紹華媲美。
    也許他真的是成功了,可是今日怎麽覺得又比紹華落後一大截呢?
    “你回辦公室嗎?”讓他恨得牙癢癢的人還不怕死地追上來問。
    “不是。”
    “那你去哪?”
    “我也去找個人代孕,給我生一胖兒子。”他推開她,不願再見這隻沒心沒肺的蠢豬了。
    諸航歪著頭,“神經病呀,難道你也有難言之隱?”
    經過的小護士愕然地停下腳,弱弱地問:“你說的那人是成醫生嗎?”
    諸航高深莫測地回道:“自己揣摩!”
    嘩,一陣陰風穿堂而過,上樓的成功不禁打了個冷戰。
    不足三小時的睡眠讓諸盈提前進入了老年期。駱佳良早晨起來,出房門時撞上了門框,整個人往地下一坐,也不叫疼,傻傻的,他也沒睡好。
    “盈盈,昨天那是個夢吧?”早飯桌上,他問她。
    她給他盛粥,苦笑,“你下班後帶梓然去剪個頭,再去澡堂好好泡個澡。”
    “不知航航公公那邊是做什麽工作的?”駱佳良一聲接一聲歎息,強迫自己接受事實。
    “咱家航航什麽人家配不上?”
    駱佳良點頭,“也是。”
    話是這樣講,諸盈對於雙方家長第一次見麵還是非常慎重。她好幾年沒買新衣了,幸好身材沒變,以前有幾件大衣還有七分新,式樣也經典,可以穿出去。梓然和駱佳良的就拿過年的新衣抵下。
    她請了半天假,把爸媽和諸航一塊帶去了商場。
    爸媽都是從頭到腳買的新的,諸航則裏從裏到外,接著,她還拉著諸航去了首飾櫃,買了一對黃金的男女戒指。
    諸航搶過諸盈的信用卡,衝營業員抱歉地笑笑,“這個式樣我不喜歡。姐,你是不是把你家銀行給搶了?”花錢如流水般。
    “航航這是禮儀,也是姐姐的心意。爸媽那邊會為你另備一份嫁妝的。”諸盈很認真地對她說。
    諸航托著額頭要暈倒,“姐,你活在遠古世紀嗎,現在哪還興這些?再說我們早……結婚了,不需要啦!”
    “那隻是注冊登記,婚禮並沒有舉行。國外有些夫妻孩子幾歲了才辦婚禮,我就當你喜歡那樣。”
    諸航哭喪著臉,“可不可以別這樣複雜?如果我想買啥,我自己買好了。我不能再給你們添亂了。”
    諸爸爸說道:“航航,這不是添亂,而是爸媽和姐姐替你歡喜才這樣做的,不然平時吃苦受累賺錢幹嗎用?”
    諸航投降。
    買了戒指,又去買了小帆帆的衣服,最後諸盈把諸航帶到了化妝品專櫃,買了一套諸航覺得是搶錢的護膚品。為了一支合適的口紅,諸盈挑了有四十分鍾。
    諸盈滿肚子的意見,看著諸盈嚴肅的樣,啥都不說,順從吧!
    她隻是慶幸小帆帆是男生,以後她不需要這樣煩。
    首長又加夜班了,小帆帆失落地在客房裏嚶嚶地哭,唐嫂在哄。諸航抱他,壞家夥眼中真的有淚。
    “小孩子都人來瘋,喜歡人多,今天一天很不乖。”唐嫂告狀。
    諸航輕輕地用紙巾替帆帆擦去淚,壞家夥埋著頭朝向房門,嘴裏嗯嗯地叫著,似乎要諸航出門。
    “你咋就不是一條魚呢?”魚的記憶最多隻能保持三秒,所以它獨自呆在小小的魚缸裏也不會覺得寂寞、孤單。
    “現在外麵天黑啦,外公、外婆睡了,明天再去看他們,嗯?”她還用手托了下頭,眼睛閉了閉,做出睡覺的樣子。
    小帆帆眨眨眼睛,像是聽懂了,乖乖依進諸航懷裏。
    諸航陪著他去浴室泡了個澡,放了滿滿一浴缸的水,裏麵有個小鴨子形狀的救生圈,套帆帆頭上,這樣他便可以在水裏飄來飄去。
    帆帆玩得開心級了,小手直拍,小腿直蹬,諸航怕他嗆到水,趴在一邊護著,結果自己給淋得透濕。
    “你就脫了陪他一塊洗吧!”唐嫂看著她狼狽的樣,笑道。
    “我和他一塊?”諸航指著自己的鼻子,像聽著什麽奇聞。
    “我兩個兒子從小都是和我去女浴室洗的,那時家裏條件不太好,冬天洗澡冷,就帶過去了。很多人都這樣做。你是他媽媽,給自己的兒子看,沒關係的。再說他才多大個人。”
    諸航啼笑皆非,仿佛問題的重點不在這。
    小帆帆力氣大,小胳膊一揮,又濺了諸航一鼻子一臉的水,他笑得嘴巴都不合攏。
    “壞家夥,你再調皮,豬豬打嘍!”諸航瞪眼、揮起巴掌。
    小帆帆烏溜溜的眼珠定著不動,突地小嘴扁了幾下,淚水就這麽默默下來了。
    “哎喲,怎麽這麽脆弱呀!好啦,好啦,豬豬不好,豬豬陪你洗澡。”諸航賠禮道歉,快速地將自己扒得隻留下內衣,主動爬進了浴缸。
    嗬嗬,赤裸裸,兒童不宜呢!
    小帆帆見來了玩伴,水猛地漲高了不少,小鴨子快活地遊來遊去。諸航一會撓他小腳,一會抓抓他胖乎乎的小腿,再抱著他,親得他小胸脯巴嘰巴嘰響。小帆帆完全顛狂,瘋得口水從浴缸這頭拉到那頭。
    玩累時,他乖巧地睡在諸航的肚子上。諸航輕撫著他滑嫩的肌膚,一種強烈的感覺破土而出……小帆帆真的是來自於她的體內。
    他享受地閉著眼睛,隨著諸航的輕拍,同節奏地發出哼哼的聲音。
    怕他凍著,沒敢泡太久。唐嫂拿著衣服在一邊等著,穿完便抱進被窩。諸航不敢逞能說帶他睡,她不是睡相很好的人。她被他踹下床沒關係,如果她踹了他,後果太嚴重。
    聽到關門聲,她脫光濕衣,慢慢探進水裏,舒服地深吸一口氣。
    水有些冷了,她沒再加熱水,拿了浴巾一裹光著腳往外走去。她沒準備洗澡,換洗的衣服也沒拿進來。反正都在自己房裏,裸著也沒人圍觀。
    低頭正扣著結。
    “諸航,今天有沒有上網?”
    諸航看著坐在書桌前的首長回過頭來,手慌亂地一抖,浴巾就那麽悠悠地落到了腳邊。
    時光被一雙魔手給定格了。
    諸航雙手和表情驚恐地齊齊僵在空中,卓紹華努力維持鎮定,眼前卻是禮花滿天,他的視線被這抹絢麗緊緊絞住。
    但下一秒,卓紹華下意識地就轉過身去,不能把這孩子嚇壞。
    腦中卻不配合地,如放電影般,一遍遍重複著剛才的鏡頭:那一頭潮濕的秀發、紅暈染遍的小臉、白皙的肌膚、修長的雙腿……這孩子……不是個孩子了,她迷人而又芬芳,俏麗而又迷茫,教他怎麽能做到無視?何況她還是……
    他突然抬起頭,幹嗎轉身呢,他有資格、有權利將她的裏裏外外鎖在視線內。
    深深地呼吸,心跳加速,他閉了下眼,慢慢地回過身。
    就在這幾秒的功夫內,諸航擠出最後一絲清醒,放棄去衣櫃拿衣服,果斷地跳上了床,用一床被將自己裹得緊緊的。隻是那還落在原地的浴巾,那來不及遮住的雙肩,很輕易地就讓人聯想到被中是一幅什麽樣的光景。
    絲被,遮住的是身體,卻遮不住人的思想。
    諸航羞窘得都想死了。
    不用別人暗示,她都覺著自己有勾引首長的嫌疑。
    四目相撞,卓紹華漆黑的眸子裏,似乎有一種很柔軟纏綿的東西,在吸引著她往下墜。
    她匆匆撤退,目光慌亂不堪地逃竄,手腳癱軟,氣息都弱了。
    氣氛是寧靜而又迷離的,仿佛誰一出聲,春天的大門就將打開,然後春風撲麵、春雨綿綿、春潮湧動、春光無限……
    卓紹華又能好到哪裏去,他佯裝咳了一下。
    “你……敢說一個字,我和你同歸於盡。”諸航一聲大吼,卻因力度不夠,感覺是口是心非的嬌嗔。
    卓紹華笑了,摸到開關,將熾亮的頂燈換成柔和的壁燈,人在暗色中自然的就會放鬆下來。
    “都願意和我一起死,那還擔心什麽?”腿腳聽從情感的召喚,自發地向床走去。
    “首長……”諸航無助地叫,她得承認自己很沒出息,此時首長要為所欲為,她估計無力反抗。
    卓紹華隻是拉了把椅子坐下,把她的一隻手從被中拽出來,他吻遍一根根手指,再吻過掌心。
    在這個過程裏,他的眼睛並沒有移開她一會。
    最後,他抓著手撫摸了他的臉、按在他的心口。
    他的臉很燙,他的心跳有力而狂猛。
    “諸航,你在緊張嗎?”
    她聽出他的聲音微微發顫。
    她害羞地低下眼簾。
    “害怕嗎?”
    她咬住唇。
    “我也緊張,我也害怕。”
    音調驀地變得低沉而又沙啞,他用雙手托起她的小臉,眸中蘊含著無邊無際的溫柔,“我不止一次想像過這樣的夜晚,你像剛出生的孩子,在我眼中,在我懷裏,我歡喜不已……雖然來得有點突然,但何必要驚懼呢?你還是你,我還是我。諸航,我想抱你,行麽?”
    翩翩有禮,卻有極具蠱惑,瞬間將諸航擊得粉身碎骨,她根本無從思緒,其實也無需思緒了。
    手臂一點點收回。
    屋子裏流淌著如水的燈光,凜冽的寒風被隔絕在窗外,溫情脈脈的是他的視線,她聽到自己漸漸加深的呼吸。
    一切都剛剛好。
    仿佛被催眠了般,手臂環上了他的肩,她閉上眼,她知道黑暗之中,肯定會有一幅寬闊的胸膛在等著她。
    絲被從雙肩滑落到胸前。
    卓紹華幾乎要被這突然而至的幸福而暈倒了,這孩子生澀的熱情狠狠撞擊著他的心。
    有幾秒的僵硬,是他不知所措了。他仿佛不知道如何去疼愛自己喜歡的女子了,不,是他不知該如何做得最好。
    她是他此生最珍貴的瑰寶。
    她溫軟的唇輕輕摩挲著他的唇瓣,她的舌慌亂地探了進來,帶著可人的清新,似一壇釀了多年的美酒,慢慢地溢滿每一個角落。
    他醉了。
    喝醉的他吻住她。火勢蔓延,她是唯一的清涼。諸航的身子輕顫了一下,有種陌生的緊張和興奮。
    她真害怕這樣的心跳會讓她停止呼吸。她舔舔幹燥的唇。
    箭在弦上,在這不得不發之際,一聲撒嬌般的哼哧聲從外麵傳了過來。
    “卓將,帆帆聽到你聲音,哭著要過來。”唐嫂說道。
    兩個人僵住,隨即分開。
    卓紹華飛快地替諸航拉上被子,隻準露出頭。他轉過身,俐落地整理衣服,扭過頭來,看到諸航嬌羞地鬼笑,還衝他吐吐舌。
    他捏捏她的鼻子,失笑,俯身,不是吻,而是輕咬了下。“我得承認,我倆真的生了個壞家夥。等著,我去打發壞家夥。”
    諸航心想,能被隨意打發的還是壞家夥嗎?
    門一開,小帆帆像個導彈,投進卓紹華懷裏,笑得如同劫後重生。小手摸摸爸爸的下巴、鼻子,仿佛看看爸爸變了沒有?
    才在外麵站一會,小手小臉就冰涼,卓紹華忙把他抱進來。
    “我晚上還有點事,今晚……”卓紹華對唐嫂還沒講完,小帆帆一聲狼叫,興奮地挺著肚子,他看見玩伴豬豬了。
    其實找爸爸是個幌子,小帆帆的終級目標還是諸航。
    “卓將,你瞧他肯乖乖跟我睡嗎?”唐嫂笑問。
    卓紹華無奈地苦笑,“請幫我去臥室抱床被過來。”
    “你要睡這邊?”問話的人是諸航。
    “不然你有什麽更好的建議?”他挑眉。
    唐嫂話中有話:“今晚,帆帆怕是要樂壞了。”掃了眼裹得像隻蛹的諸航,含笑離去。
    小帆帆等不及向床撲去,卓紹華對著他搖搖頭,“你得和爸爸同被。”哪怕是兒子,也不可以偷窺諸航的春光。
    哈,好幼稚的念頭,他居然和兒子斤斤計較。
    諸航苦著臉,又往被中鑽了鑽。
    今夜,她很潮,裸睡!
    這是多麽幸福的事呀,左邊是爸爸,右邊是豬豬,小帆帆幸福到冒泡。頭一會兒朝向左,一會兒朝向右,真的把黑夜當作了白天,玩得很樂嗬。
    卓紹華把壁燈也熄了,房中唯一的光源來自於電腦的屏幕。
    “諸航,把眼睛閉上,不然帆帆會鬧騰一夜。”他悄聲道。
    說完,他先閉上了眼睛,呼吸放平了,連諸航都覺得他睡沉了。小帆帆別過來眨巴眨巴眼,沒吱聲,轉過臉向諸航。
    諸航慌忙閉上眼,可惜功力太差,顫個不停的雙睫,粗細不均的呼吸,讓小帆帆找著了漏洞。小手伸出被窩,就去抓諸航的眼睛。
    諸航怕癢,先破功,笑了起來。小帆帆這下得意了,立馬笑得咯咯的,小腿在被中一蹬一蹬。
    “你個壞家夥!”諸航探身吻吻他的小嘴,小帆帆順勢抱著她,兩個人摟成了一團。
    卓紹華睜開眼睛,對著天花板默然了一會,起身,“衣服是在衣櫃裏嗎?”
    心中,什麽想法都沒有了,他已經被逼平靜了。
    “內衣在抽屜裏,睡衣在衣櫃裏。”諸航看著首長失落的樣,不禁又想笑。
    剛才的氛圍似乎發生什麽都很自然,她也不排斥,但似乎是本能決定了行為,她渴望能再等一等,因為她的心還沒完全準備好。
    卓紹華把衣服遞給她,她躲在被中穿上了。
    長臂將她也拉進了他的被中,一大一小都攬在他的懷中,竟然剛剛好,夠了,花好月圓是一種境界,這樣的安寧也很美。
    他吻吻小帆帆的額頭,吻吻諸航的唇,柔聲道:“都要乖,很晚了,睡吧!”
    小帆帆打了個大大的嗬欠,目標達到,他躺平,小腳擱在爸爸肚子上,小手擱在豬豬的心口,睡了。
    諸航捂著嘴偷笑,“你剛剛是不是有事要問我?”
    卓紹華拍拍額頭,也笑,“帆帆是男生,也許我們不能這樣寵他,該讓他獨立些,以後一個人睡嬰兒房?”
    諸航故意抬扛,“不準,你不帶,我來帶。”
    “你呀……”寵溺如海洋,無邊無際。
    暗淡的屏幕突地閃出變亮,兩人抬起頭,隻見一束藍色的鳶尾出現在山野之中,緊接著又是一束,再一束……不一會,藍色鳶尾花滿山滿野開遍,如同藍色的花海。
    “蔦尾花有什麽特別的寓意?”卓紹華掃視著四周。
    偌大的會議室肅穆莊嚴,在座的每個人神情都繃得緊緊的,他的目光定格在姚遠身上。
    姚遠回答:“鳶尾在希臘語裏是彩虹的意思,在法語裏代表光之花。鳶尾花形似蝴蝶,五月開花,藍色的最美,故鳶尾花又被稱為藍糊蝶。”
    “我想問的是它的花語。”卓紹華指頭輕敲著桌麵,坐在他身邊的秘書皺了下眉。熟悉的人都知這是他不悅的表現,姚遠似乎心不在焉,答得偏題了。
    姚遠慌忙打開筆記本,“白……白色鳶尾代表純真,黃色代表友誼永固,紫色代表愛意和吉詳,藍色有兩種花語,一是暗戀,二是破碎的激情和希望。我……回答完畢!”
    卓紹華輕輕點了下頭,目光跳過兩個座位,停下,“周中尉,你認為這次的藍色鳶尾和三年前夏天偶然出現過幾次的藍色鳶尾是同一個黑客嗎?”
    周文瑾從文件夾中拿出一疊資料,“應該是同一人,隻是手法比三年前狡猾,技術比三年前高明,目的也比三年前險惡。他侵占的途經都是利用發掘網站的漏洞,非常具有攻克力。三年前,他是帶有惡作劇的性質,隻想引起政府部門的注意,我想過,也許那時他還是個剛成年的孩子,對社會沒有貪念。現在的他,長大了,就在這兩天內,接連攻擊三家銀行係統,目前發現已有幾萬份用戶資料外泄,數據超過上億條,其中包括完整的用戶名和密碼。早晨,工信部剛送來一個急件,今天股市剛開盤,有幾支相關股票神奇大漲。下一步,他攻擊的對象有可能是購物網站的支付平台,工信部已通知網站出公告,通知各用戶修改密碼,另外及時修補漏洞。”
    “我聽著怎麽覺得也形似上次攻擊衛星係統的那位?”卓紹華極緩慢地眨了下眼。
    “上次我負責的是防護升級,不太清楚其他情況。”周文瑾答道。
    負責西昌項目的專家也在座,愧疚地歎了口氣,“西昌被襲之後,至今都沒任何數據泄漏,我百思不得其解,花那麽大力氣闖進去隻為參觀下?卓將,我個人見解,不是同一個人。”
    “因為沒有留下藍鳶尾?”卓紹華笑了。
    “有這個因素,另外是這次的目的明顯帶有破壞性、挑釁性。”專家訕然笑笑。
    卓紹華抬起眼,“我很希望是同一個人,這樣破一個案子就等於破了兩個,多省事呀!”
    會議室裏響起低低落落的笑聲,氣氛稍微寬鬆了些。
    “這個藍色鳶尾很有意思,每隔八小時攻擊一次,都是選在休息時間,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真令人期待他的下一站是哪呢?今天是我們的休息日,希望他不要跟休。”
    “如果能猜到他出現的地點,就可以捉到他的蛛絲馬跡,從而直搗他的老巢。”周文瑾說道。
    “現在他好像喜歡的是錢,多布幾張網,會有魚進來的!”卓紹華站起身,“周中尉,等候你的好消息。”
    “是,首長!”周文瑾立正、敬禮。
    “辛苦了!”卓紹華頷首。
    參加會議的人齊齊起身,恭敬地目送卓紹華離開。
    “你答應得那麽大聲,有把握嗎?別出洋相。”姚遠等著周文瑾一同出去。
    “我平時的表現像個愛吹牛的人?”周文瑾繃著個臉收拾資料,沒有任何表情。
    “你沒看見那位專家,大把年紀在卓將提問時羞愧得無地自容。我們剛進來,跟在別人後麵先學習,你處處搶著出風頭,成功也罷,不成功就會萬劫不複。”
    “你這麽擔心,那就不要和我一起。”周文瑾加快腳步,把姚遠拋到了身後。
    姚遠噎住,許久都緩不過氣來。
    周文瑾上樓梯時,聽到手機在響。那個號碼像一道白光,刺得眼睛下意識地一閉。
    他走向半敞的露台,每個毛孔簌簌地張開,一任寒風倒灌,他凍得直抖,但他頑強地立著。
    “豬。”他的語調很平靜,隻比平時少了點溫度,那是因為天冷的緣故。
    “有幾天沒有聯係了,周師兄還好嗎?”
    他真的費解,她居然有膽量給他打電話,還能笑得這麽輕快!“我很好!豬呢?”
    “我爸爸媽媽到京了,我一會帶他們出去吃飯。”
    “你老公和兒子也同去嗎?”他冷冷地笑。
    諸航笑得很短促,然後是低不可聞的輕歎,“很抱歉瞞著你,隻是……真的不知該怎樣對你說。”
    “不需要抱歉,你結沒結婚,生沒生孩子,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們隻是師兄妹,就是少喝了頓喜酒,以後記得補上就行。”
    “好啊,周師兄,不打擾你,祝你工作順利,祝你幸福!”
    “會的,至少應該會比你幸福。”
    諸航沒有講再見,便掛了。
    他譏誚地彎起嘴角,豬,不講就代表我們不會再相見嗎?你錯了,大錯特錯!
    他踱到扶欄邊,向下看去,一輛車駛過來,勤務兵跳下車打開車門,卓明與卓紹華一前一後上了車,兩人都麵帶笑容,仿佛是去赴宴。
    直到車消失在車流中,他才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