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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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二當家走後,張山也沒繼續坐下,身子如青鬆盤根般釘在大旗之下,拎著四十斤的水磨镔鐵大槍,雙眼死死盯著城牆。
“大...大大大...大當家的!”
“半個時辰......我看城裏有動靜,弟兄們也差不多歇息好了,你親自去催催他,等他把糧草帶回來,咱們就走,再等下去怕是要有壞事。”
座山雕張山手拿鐵槍,在北城門外立起大旗,大馬金刀地坐在熊皮大凳之上。
張山最是清楚手下這幫人的脾性,隻要自己不在身邊看著,誰也管不住他們尋歡取樂。
數百人的隊伍,全靠他一個人壓著。
晉陽城外的對峙還在繼續。
“讓大當家的領咱們跑吧,還想什麽呢?神仙來了咱全得死!”
“跑?往哪跑?後麵是官府追兵,前麵是飛天遁地的神仙,你能跑得過哪個?他奶奶的,怎麽惡事都讓咱們弟兄給遇上了。”
“往日受苦的時候不見有神仙,現在我剛剛落草為寇,怎麽就來神仙了?這特麽什麽世道,怎的偏我作惡的時候,神仙才有個眼?”
“............”
他們一路壞事做盡,燒殺劫掠人人有份,誰個不怕神仙?
幾百號人叫嚷起來,便是張山也管束不住,隻能先任由讓他們吵上一會兒。
待議論聲慢慢平息了些,他才抓起槍頭,把槍尾往地上重重一砸,震聲道:
“神仙?哪兒有他媽的狗屁神仙,弟兄們遭受官府欺壓之時,也不見有人來管,如今咱們不過是想尋個庇身之所,找口飯吃,怎麽就有神仙來管了?
“真要是神仙來了,也是去殺城裏那些吃人無數的貪官汙吏,輪不到我們這群隻求活命的苦漢子身上。”
眾人精神一振,心裏再沒了擔憂。
想起這不公的世道,個個都恨得咬牙切齒,被這番話激起了血性。
張山說完後,又扶起那親信,攙扶著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柔聲問道:
“你且把話細細說來,原原本本地和弟兄們講清楚,路上到底遇到了什麽事兒?”
“是......是個道士打扮的男子,手上拿了個怎麽也流不幹的酒葫蘆,在路邊灑酒成冰,我急著報信,駕著馬踩在了那冰上,馬匹立時就倒地不起,渾身抽搐......”
二當家顯得害怕極了,像是在回憶著極可怕的事情。
咽了兩下唾沫後,才手腳發軟地接著說道:
“我...我摔下馬來,身上也滾到了些冰珠,渾身又癢又疼,就和下了十八層地獄一樣,我本想要砍下自己的腦袋,好逃過那般折磨,但是那道士過來拍了拍我,解開了這仙術,命我回來給大當家的捎個信兒......”
二當家這番言語之中,對那道人敬畏至極,已是不把自己當成張山的手下,全然一副聽從神仙調遣的忠心模樣。
這話,眾人都聽了個真切,之前好不容易提起的血性,又被這泥人兒一般軟的二當家給說散了。
張山麵不變色,冷聲喝問:
“他說了什麽?”
“他說,胡彪等人既已死絕,此番便隻誅首惡,若您單槍匹馬地前去林中自首,就能免了我們數百弟兄們的死罪!”
說完便五體投地,朝著張山跪下,用頭狠狠砸地。
直到把額頭的森森白骨都磕出來後,才哭著對張山說:
“大哥,不是小的我不忠心,故意來此惑亂人心,讓兄弟們和大哥分間離心。隻是那神仙手段,我等實在無法抗拒。我本欲在半道便殺了自己,可又著實害怕死後還要被那神仙拘了魂去,或是去地府裏再受折磨。
“若能苟得性命,我必當生生世世供奉大哥牌位,隻求大哥別怪小弟。”
張山抬頭,環視了周圍的眾多弟兄,發現他們皆是如此模樣,含淚看著自己,眼裏滿是對自己的慚愧與不舍之情。
但他被譽為眼力超凡的座山雕,又怎會隻是看得遠。
隻一眼就看穿了這群廢物惜身忘義,外厲內荏的本心。
他這些兄弟的淚花下麵,不知包藏著多少的慶幸與竊喜,一個個眼珠直轉,隻等著說些場麵話,好趕他去赴死。
見自己在威虎眾中的人心徹底消散,張山也沒了與他們爭辯的打算,直接用槍挑起大凳之上的熊皮,裹在自己身上。
看也不看眾人一眼,便轉身離去,走去山林。
讓他的這群“好兄弟”們,胸口一憋,把即將脫口而出的逼宮之言,全都噎死在了各自的嗓眼。
他獨自向北走去,連匹馬也不帶,隻留下了如熊般威武的身影,和幾聲狂言:
“眾兄弟稍等片刻,待我捅死這妖言惑眾,不分是非的毛神之後,再與諸位分說。”
待他一走,威虎眾頓時大亂。
眾人心思紛雜,卻誰也不肯服誰,鬧成了一團。
現在聽到往日裏最牢靠,最沉穩的二當家,都如此慌張,直接舍下差事跑了回來,一個個瞬間就想起了那些有關太恒山的各種傳說,臉都嚇得煞白。
即使是座山雕的威嚴,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太好使了。
數百匪寇一下子炸了窩,紛紛私語起來:
神色驚慌,口齒不清。
“真...真真....有...有...真有神仙!”
此話一出,周圍的匪寇皆是嘩然。
本來他們之中,就有很多人不願意來太恒山這邊打秋風。
隻是迫於官府的層層圍困,和大當家的威信,才孤注一擲,咬著牙往這邊衝。
剛剛被他派走的老二,還沒走多遠,就急忙慌地返了回來。
但這邊局勢有變,情況緊迫,已經容不得他們在鄉野裏撒歡了。
“咱們快走吧,真有神仙下山了,現在跑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俺就說,不該來這太恒山的,你看看,真就讓咱們碰上神仙了,你說這可咋辦?”
就連那些馬兒,都受這股氣勢的影響,個個低下頭去,不敢嘶鳴。
張山隔著千米之遠,緊盯著城頭上的動靜,在心裏算了算這幾日所需的糧草,忽然站起身來,喚過身旁的二當家,開口問道:
身邊雖然都是他的親信,但在他緘默不語時,整支隊伍誰也不敢出聲。
數百人的散漫匪寇,此刻如同一隻令行禁止的精銳之兵,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老二,胡彪他們走了多長時間了?”
“回大當家的,老三去了快有半個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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