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希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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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是故無色無聲,方能悟虛寂玄妙之境。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若執著於聲色之界,一時得失,焉能坎破至道?
    物極必反,窮極無方。純粹的理智,必將衍生出另一種本質。完美的邏輯,恰恰忽略了最大的變數。
    縱然是神,也有失策的時候。除了造化,又有什麽是無所不能?一個布局,多少萬年,卻抵不過,那一瞬回頭!
    他走了。留下了空空如也的期盼。他留下了,心中激蕩莫名。
    ...
    楚翔是何時走的,何時又會回來,嬴莫完全不知。他甚至,不知道劍洗心何時離開。
    呆呆的看著天空。那裏,仿佛還殘留著金輝陣陣,似乎,依稀能夠聽到龍吟;那裏,方才有著一條五爪金龍脫池而出,遨遊九霄。
    池中金鱗,仙人彈指化龍!
    嬴莫不知為何,心中一酸。看著那真心為同伴雀躍的錦鯉,眼角落下兩行淚水...
    緊了緊拳頭,嬴莫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他的心中,某個遺失的念頭,漸漸明亮起來。
    我真的、可以嗎?為何不能!
    風兒吹過,拂動了那朵搖擺的百合。花粉點點灑下,滿園馨香。
    棋盤,一層石屑漫起,隨風飄零...
    局,已破。子,何在?
    ...........
    “你,就是嬴磐。”
    白衣男子,攔住了正欲從偏殿邁出腳步的秦皇。
    他沒有動作,隻是站在一旁花圃前,欣賞著百花爭豔。皇宮裏的美景,比之侯府,不可同日而語。
    但他自知,果真擋住了對方的去路。
    通往大殿的青石小徑、空無一物,他站在旁邊,卻又擋在那裏。道,空曠著。道,被截斷。
    秦皇停下腳步,微微有些不悅,仍是擺著龍姿虎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朕,是嬴磐。汝,何所需?”
    威嚴的聲音,高高在的口吻。哪怕刻意放低姿態,長久養成的習慣,亦非一時就能改變。
    況且,在他內心深處,並不覺得自己應該敬畏、怯懦。縱然是麵對、完全無法理解的高等生命。
    警惕,隻是生物本能。
    “何所需...”
    咀嚼著對方的措詞,何所需,不是何所求。兩者,有著截然不同的意思。從施舍,變成妥協。
    楚翔搖頭,看到嬴磐蹙眉,隨即指了指他方才離開的那座偏殿。
    搖頭,代表清楚對方定會拒絕。但他不得不,提出這個必定遭到拒絕的要求。
    果然,這次輪到嬴磐搖頭,雙眉緊緊擠在一起,川字深邃。
    “你要的,朕給不起,換一個。”
    楚翔笑了笑,不予理會,看著眼前片片金燦的雛菊。
    蟬兒低鳴,芳草萋萋,禦園的景象,一派繁榮。
    嬴磐陪著站了一會兒,半刻之後,仰望日頭,整了整衣冠。
    “時辰到了,朕尚要早朝便...”
    語落,徑自離去。
    一句自便,便將一名真神晾在一邊,嬴磐不可謂不狂。
    明知不能,開口就討要他人祖業根基,楚翔,豈止狂呼?
    高大的背影獨自走出院落,不久後,遠處傳來山呼萬歲的聲音。楚翔斜睨著蒼穹,不屑一曬。
    ...
    究竟,還有多少時間呢?也許,這種本來沒有太大意義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
    “我要走了。”
    本尊如是,對身旁紫衣男子說道。
    紫衣男子聞言,仿佛想要開口嘲笑。但那表情,剛剛露出苗頭,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麽,化為平靜。
    “你要,走了嗎...”
    沒有營養的對白,有些東西,本來就難通過語言敘述。
    青銘睜開眼,鬆了口氣。
    “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哩。”
    三種態度,三句坦然、卻又不同的話,顯示了三人截然相反的心情。
    本尊牽著青銘的手,默默走到他們來時出現的地方。
    紫衣男子看著本尊,眼中敵意,已然沒有最初那般濃鬱。
    “倘若,在外麵遇到,我不會留手。”
    如是說著,語氣平靜異常。
    本尊漠然點了點頭。
    “再見...”
    兩人身影在這號稱聖人孤掌的歸墟囚籠淡去,依稀仿佛,青銘朝著紫衣人扮了個鬼臉。
    紫衣男子灑脫一笑,笑容卻有些苦澀。
    “我倒希望,再也不見。”
    ..........
    高度,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包含著廣義的相對,和狹隘的絕對。
    高山仰止,吾獨不取。會當淩絕頂,能覽眾山小?
    也許,一山還有一山高。當曆經千難萬險,攀了眼前的高山,看到的,卻是絕壁斷天。那麽,這旅途,有何時才能到達終點。
    當一群人,終於翻過了斷天絕壁,站在世界、最高的地方。他們,看到的又是什麽?
    瑰麗天下的美景,還是朵朵朦朧白雲。
    絕對高度,在每一個族群,人、神、仙、鬼中都是會產生的,也就是所謂至強。
    但相對高度,這種抽象的東西,卻始終不可能有終點。便是造化,難道就一定至高無?這才是——差距。
    ...
    “造化,是至高無的,至少在吾輩看來,應如是。”
    楚翔如是訴說著,他的身旁,是不知何時下朝歸來的嬴磐。
    幾句蒼白的對話,一點點氣勢的共鳴,嬴磐已經認可了,對方擁有耽擱自己修行的資格。
    “但朕,勢必要衝破這天地的囚籠。縱然造化,也不能阻擋我的腳步!”
    字字如鐵,落地有聲。嬴磐的表情,無比嚴肅。雖然他通常總是保持著威嚴,這一刻,楚翔知道,他沒有做作,至少自認為說出了心聲。
    然而,楚翔依舊,旁若無人的嘲笑起來...
    百花折腰,是嬴磐的氣機,讓它們俯首。花開爛漫,是楚翔的微笑,令萬物增色。
    “唳!”
    遠處“異獸苑”裏,一隻鐵翼大鵬騰了天空,那衝天而起的姿態,是如此振奮人心。
    這一刻,仿佛整個皇城都充滿了活力,因為秦皇一句話,鼓足了幹勁。唯獨楚翔,超然獨立,顯得格格不入。
    “此刻,宮外往北三十八裏又二十一丈五尺三寸,一名乞丐,有著同樣至大無比的抱負。他覺得,命運對他並不公平,他要反抗。他覺得,隻要自己有心,縱然蒼,也不能將他阻擋。”
    楚翔如是說著,他並未誑言。修為達到他這種程度,一念萬裏,洞徹人心。
    他這話,仿佛是在嘲笑嬴磐和乞丐一般無知,妄圖向根本無法反抗的命運挑戰。這種態度,無疑、讓那些充滿勃勃野心的人,不能接受。
    嬴磐神念一掃,知道的確有著那樣一個人。念頭一動,一騎鐵騎,飛快馳出皇城。
    “朕說,他有心比天高,朕甚欣賞,將賜他萬戶封侯!”
    秦皇意氣風發,他無法證明,自己是對的。到了他這種高度,冥冥中已經感受到天道的偉力,遑論造化。但他,可以證明,楚翔是錯的。隻要有心,人定勝天。
    楚翔不語,折下了一朵山茶,震成碎屑。
    淡淡的黃塵、帶著香氣落到地,興許來年會化作肥沃的泥土。但此刻,無數盛開的花朵,終歸少了那麽一朵、並不醒目。
    嬴磐沉默,剛剛馳出裏許的緹騎,轉身折返。
    “他的命運,皆在我一言一行,而非你、又或者他心中若何做想。我的一言一行,難道就定然代表了自己的意誌,不是造化的偉力,讓我發現了他,進而如此去做。無知,則無畏。全知,未必全能。”
    楚翔低語,也不知是在和嬴磐對話,還是自言。
    秦皇不悅,拂袖。
    剛剛回到宮門的鐵騎一愣,急忙止住奔馬,莫名其妙的調轉了馬頭。騎士臉寫著無奈,卻沒有絲毫不滿。嬴磐麵色,卻無比陰沉。
    楚翔轉身,踏破了虛空。
    “他心比天高,興許放任,再加一點點氣運,當真有封王做侯的一日。此時,一步登天,卻未必不是福中藏禍。他的一切得失,僅僅你的一個念頭。再大的榮寵,也隻是空中樓閣。改變?嗬——這就是、凡人的無知,命運的軌跡...”
    楚翔消失,嬴磐沉默。
    他的臉色好看了一些,雙手卻握緊成拳,咯嘣作響。
    “這,就是你想告訴朕的。莫說造化、天道,便是你,也能夠將朕玩弄在鼓掌之間?你錯了...”
    嬴磐回頭,大步朝著神秘偏殿走去。他的臉恢複了往日威嚴,握緊的拳頭,業已鬆開。
    緹騎,去而未返。
    ..........
    命運的軌跡?
    我也,想要讓它偏移。
    曾經,我如同你們一般,心比天高。又豈知,比天更高的心,本就是造化安排下的玩笑。
    命運,不可能違背,至少,現在還不行。
    看似偏移,又何嚐不是另一種既定的過程?
    或然率,從來隻是造化平衡脆弱的產物,而非,造化本身。
    超脫,我也想...
    知道的越多,越發現自己無知,越是敬畏。
    站的高了,原來,真的很容易把下位者,看成螻蟻。
    當視界轉變,無關心性。
    久而久之,目光所見,變得習慣。久而久之,習慣,也就成了本能。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何解?視界中,盡是芻狗。
    ..........
    莫小飛癱坐在路邊,懶洋洋的擺弄著手中的竹棒。
    一隻破碗倒扣在身前地,說他是乞丐,未免太不敬業。但他,的確是一名乞丐,全職乞丐,而非什麽丐幫弟子。
    莫小飛心有七竅,自小憊懶,卻能在乞丐窩中混的順風順水。他從來覺得,自己天資聰穎,必定不會在這鬼地方終老一生。他相信,命運一定會在某日眷顧自己,大鵬展翅。
    莫小飛不曾看到,遠處道路盡頭,忽然走來兩名道袍羽士。其中一人,目中精芒流轉,愣愣的盯著他,仿佛發現了什麽稀世珍寶,難以置信。
    而恰在此時,道路的另一端盡處,一匹戰馬馳來,風卷殘樓!
    那兩名羽士,在一番簡單的對白後,齊齊麵露喜色,朝著莫小飛走去。
    他們的驚喜難以掩飾,以致身體都有些顫抖,穩健的步履亦加快了頻率。
    幾百丈外,莫小飛抬頭,看了看天空。
    他覺得今天的陽光特別明媚,興許,今晨就該是他的幸運之日。
    心中盤算著該不該去賭坊試試手氣,乞丐不代表貧窮。至少那些年輕的、偶爾還能客串流氓,賺些外快。
    忽然,一片陰雲將驕陽籠罩,一騎鐵騎馳過了莫小飛身旁。
    那兩名羽士離那少年乞丐,僅有百丈之遙,若非他們不願在世俗之中表現的太過驚人,這短短路程,也就一步。
    但是下一刻,笑容僵在了兩名羽士臉。
    飛馬馳過,刀光一閃,一顆血色的頭顱,衝天而起。
    那是一顆年輕的頭顱,臉、還殘留著思索和茫然...
    ..........
    這,就是不可阻擋的命運...
    不知身在何處,楚翔莫名一笑,果真笑的莫名。
    青銅大殿,火焰王座。
    嬴磐看著天空,猙獰的狂笑了起來。
    這一日,不知為何。
    皇城裏,偏殿方向,剛剛熄滅的衝天紅光。尚未等到黑夜降臨,第一次,在白日衝破了天幕!
    “命運!朕就是命運!”
    青天白日之下,是誰人,如此猖狂,無法無天?
    “不,你不是。”
    青天白日之下,又是誰人,順應了天道?
    那看似囂張霸道的,始終落在命運的軌跡中,時間長河的最深處,被排空的濁浪淘盡。
    那看似順應天命的怎樣...
    順天之命呼?逆天之旅途...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吾將...
    ..........
    蜀門,東南方向,八百裏外。
    蜀郡崇山之間,林木萬千,勢成通天。
    一顆老樹下,幾株藤灌旁,洛克忽然僵直住,停下了腳步。
    身旁楊過,原本背著重劍,嘻嘻哈哈。即便洛克不怎麽愛搭理他,顯得頗為淡漠,但一個人亦是自得其樂。
    莫看少年楊過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實際在那天性樂觀的外表下,藏著鬼精古靈的本質。
    洛克剛一表現出異常,楊過立馬收斂起了笑容。
    “洛克大哥?怎麽了?”
    惴惴不安的問道,警惕的駐足、看了看四周。“嗡”的一聲,重劍呼嘯。千鈞鐵板從背後拔出,單手提住,衝著周圍露出獠牙。
    要說獨孤求敗也當真是人傑,旁的暫且不提,玄鐵重劍出手,光那嗡嗡的風聲就夠駭人。無怪乎說,重劍無鋒,原來卻能扇風!
    身旁野草被楊過勃發的氣勢壓的一彎,連日死鬥,加洛克指導,他的修為又是小有突破。
    不怪他森嚴戒備,實在是最近被人給圍剿怕了。
    楊過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近日、總有許多陌生人,充滿仇恨、偏偏滿臉貪婪的看著他。斷定這些人並不是找洛克麻煩之後,他自然不好時常勞駕“義兄”護航,隻能親自出戰。一次次屠殺,也讓他一點點蛻變,變得更加沉穩、警惕。
    而今連洛克都色變的存在,楊過完全無法想象,究竟多麽可怕!
    沙、沙、沙...
    是清風在拂動樹葉,還是小獸嬉戲著玩鬧。
    楊過耳朵動了動,眼睛眯起。
    他並沒有發現,從方才自己拔劍開始,洛克的表情就僵硬著。
    那種麻木,不是對於生靈、生命的淡漠,而是徹底的木然——失去意識的呆滯。
    雙眼無神,洛克默默盯著聲音來處。他並未動作,他隻是盯著那裏,猶如石化...
    他在看,無比認真的觀察,目光卻沒有焦距...
    ..........
    “父親...”
    那是一個少年,笑意盈盈。載滿了陽光、充滿了溫情。
    他是那樣的溫柔、和藹,以致哪怕最凶殘的暴徒,也無法對他狠下殺手。
    楊過從未想過,世界會有這樣完美的——人。縱然是洛克妖孽的帥氣,也未讓他過於驚訝,而眼前這個少年、剛剛從大樹背後走出,卻讓他為之顫栗——可恥的自卑。
    少年背後,還有著一個女子、女孩,同樣的完美無瑕,就像洛克般,代表著天地間最完美的造物。
    這時,卻因為有著少年的存在,完美的女子,黯然失色。
    楊過是人傑,從來都是,他本人亦是難得一見的俊彥,堪比傳說中的潘安。
    洛克和女子,絕對已經超出了凡人關於美好的定義,然尚在楊過接受範圍之內。醜小鴨,也有仰望天鵝的權利,甚至未必不存飛天空的野心。
    但是,當某一天,一隻火鳳自天空掠過。醜小鴨卻隻能鑽入水中,小心翼翼躲藏起來。這不單單是自卑——若不躲,唯有被烤熟,淪為盤中之餐...
    一種發自心靈的震撼,甚至讓他,連對方言語中透漏出的爆炸新聞都忽視。生物本能的恐懼,充斥著楊過堪堪成熟的心靈。莫說他,怕是獨孤求敗複生,也隻能在這人麵前顫抖...
    完美!完美無瑕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