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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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總是會晴的,夜了,也是一樣。
雨還在下,夜仍未放晴,繁星的光芒,卻已讓漫天雨絲都鍍了銀白。
人都說,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今夜的月,很明亮,雖然尚未滿、有餘缺。
今夜的星,本該稀,卻不知何時,爬滿了天空?
也許,是一場大雨,讓積雲散開。
也許,是古人的話,不能盡信。
至少,這京畿方圓幾千裏,就沒有一隻趁夜南飛的鳥雀。
古人常曰:美人心、英雄塚。卻不知,英雄心,亦是美人墓。
為女色所誘的,終歸隻是匹夫,當不得英雄。
倘若柳下惠昔年,不止是坐懷不亂,反手賞那位裸身避雨的美婦幾個巴掌。縱然千百年後,每每後輩讀到展獲的趣事,亦不會有這許多人去質疑他,而會目瞪口呆...
凡人、生活中總是充滿了“奇妙”,正在發生的、曾經先賢們記錄下來的。
許多事情,其實本沒有那許多的說頭,稱為是“奇”,僅僅因為大部分凡夫覺得無法理解。
非止力量不夠,而是境界、視界不同。
...........
皇城,皇宮,是唯一不受雨水浸潤的地方。
一道氣幕、如同結界,非但讓宮裏變得冬暖夏涼,更加能夠起到很好的防護作用。
通常情況而言,這京畿的宮城,確是俗世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不比那些為人樂道的禁地,來的差。
誠然,皇城守備力量、有形或無形的,都是極強。但這,旨在一般情況下...
...
“時間之力,怎麽可能!”
驚呼中,包含著種種情緒,驚訝、疑慮、不解。
了解時間之力的,不會是嬴磐這位俗世大帝;而大地之墓的意誌,亦不會如凡人般驚訝。
兩者融合,僅僅當下,做出主導抉擇——聲色所表現的,豈止一方。
這就好比奪舍,對於常人、非修士,從來不像換件衣服那麽簡單,很容易迷失自我。
楚翔嘴角翹起,笑了起來。
也許,應該稱之為惡趣味。那一點點深藏在理智背後的——情緒,在作祟。
“給我一個,不出手的理由——”
語落,不理會嗔目結舌的嬴莫,楚翔翻臉比翻更快。
遽然,他臉的笑容散去,重新變得冷漠。
這種漠然,顯然對於大地之墓、模擬“坤之道”異變而生的產物,更具說服力!
“你明白,感情那種東西,對你我,毫無意義。”
嬴磐,沉默了,顯然在權衡。
雨在下,尚未停。淅淅瀝瀝,不曾大過,也就無所謂變小。
秋的雨絲,很少會像春天那麽溫柔,興許,這蒙蒙細雨,要不了多久就會散去。
一場帶著凜冬寒意的秋雨,卻似春風綿綿,滋潤了大地...
同樣的雨、同樣的夜,有人在家中休憩,有人在秦淮夜遊,亦有人、徹夜翻轉,終難入眠。
衣薄者,往往會覺得這夜太冷。意邃者,往往會在這冷夜執筆而。至於二者兼得、譬如嬴磐——
他無意執筆、亦無心抱怨,他隻想,快點將眼前惱人的家夥、在這個煩人的雨夜、打發掉...
“你我,本就無怨。你之敵,未必吾之。”
借口很合理,嬴磐稍稍思索,就委婉的給出如此托詞。
楚翔,不懷疑秦皇話語的真實性。他之所以出手,亦不是因為對方看到了他的“秘密”,想要殺人滅口。殺人,不為滅口,隻因那人本就要殺。若說“秘密”,楚翔相信,私設六道的秦,在諸天眼中,不會比自己更受待見。
卻也正如此,對於嬴磐示好的言詞,他僅僅訕笑了一下——故作的諷刺。
夜風有些涼意,縱然無形結界將大部分寒意阻在了皇城之外,這夜,還是涼的像水。
嬴磐抖了抖龍袍,雙手環抱、插到了寬大的袖衣中。
他的樣子,完全收斂起了戰意,一派平靜。與方才詫異、迥然。
“你待如何。”
究竟是妥協,還是以守為攻?
明明占著風,卻處處被人緊逼。嬴磐命在人手,自然是無所謂,大地之墓,卻不可能再三退讓。
楚翔不語,他的右眼倏然亮了起來,瞳孔中黑色的深邃開始旋轉,仿佛一道漩渦、又像是吞噬萬物的黑洞。
而他的左眸中,帶著濃鬱毀滅氣息的雷霆世界,一閃而逝!
“我待如何,你難道不知。”
步步緊逼,左眼流波如常,宛如晨星詭譎,分外明亮。右瞳裏,卻還是那樣漆黑一片,混混茫茫,黑洞倒懸。
不可說,並非僅僅無法用言語表述,更多的,怕是已經通過其他手段,表達的非常清楚。
嬴磐搖頭、沉默,卻不知意欲何為。
良久...
雨停了,月明星朗,明日,又將是一個晴天。
宮外傳來了雞鳴,看著夜色尚是深邃,也不知哪戶扒皮,夜半耙窩。
宮裏,似是被凍僵的嬴磐,終於動了一下,明顯走神的目光,恢複了焦距...
“這不可能...”
秦皇如是訴說著,楚翔卻並未暴怒,平靜的看著如是平靜的嬴磐,默默等待他它的下文。
果然,一句不可能,表達的不是拒絕,更多的,是深思...
“生、滅、時、空、陰、陽,俱都是天地間的至理。吾輩一生,縱然窮盡,證得太業位,也難得其一。譬如坤之道、地沛之陰,何等浩瀚,吾曆世九萬八千餘載,亦不過略得皮毛,所向之處、金仙披靡。吾嚐聞仙界有狂徒,欲將仙府化小千為大千,奪天地造化之神跡。這等手段,已非諸天眾能夠想象,你如今、如今...”
人類的語言,僅止二維,躍紙麵。許多情緒、含義,很難通過直白的語句來表述。顯然,嬴磐就陷入了這樣的困境,他不知如何去描述自己對於楚翔的態度。若要說認同,自然是不可能,若要說批判,諸天眾間,卻也沒那許多的否定權利,縱然敵對亦是這般。
不認同,不代表對方錯了。大地之墓無法理解、認同楚翔的做法,甚至,他覺得無有人、神、仙、佛會去認同,但他同樣,不覺得有資格去否定。哪怕隻是因為諸天眾的本性,無權否定同等高度生命意識體的殊異觀點。
楚翔不語,淡淡的看著嬴磐,無聲間,精神波動在傳遞。
夜,還是那麽涼。再涼的夜,卻又怎能涼過冰冷的心?
不知是受到嬴磐這個凡人意誌影響,還是連大地之墓都為楚翔的器量驚駭。相較於始終平靜的白衣神祗,嬴磐臉的表情,顯然要豐富得多,甚至可以說是在掙紮——
“容我,考慮考慮...”
嬴磐躊躇,興許連大地之墓都在遲疑。
楚翔抬頭,看了看薄雲散盡,變得幹淨的天空。左眸中雷霆世界生滅,右瞳裏黑洞旋轉,仿佛一頭饑渴的異獸、等待著吞噬什麽...
“我也想,考慮考慮...但是,已經沒有時間了...”
..........
許多事情,之所以發生,並不是因為你做出了怎樣的選擇。而是,即將發生的事情,等待著你去選擇。
若看前者,選擇主導結果,因決定果。若看後者,未免悲觀,果已被注定,區別隻是因的不同。
因果,是邏輯。但對於造化而言,無中生有,還需要邏輯嗎?
位者製定了規則,位者執行著規則,他卻未必,定要遵守...
規則、法則、定律,對於諸天眾而言,就是用來被破壞的。
那麽因果,之於造化呢?
東門勝不明白,為何忽然心血來潮,想要聯絡蜀門掌教。
他更不明白,為何偏偏在這種時候,蜀門斷開了和其他諸派的聯係。
他同樣不明白,自己何時變得這般衝動,草率決定孤身前往蜀門查看。
這就好似他不明白,為何強盛的中土正道,最近如此多災多難。
當他在蜀門山腳,遇到楊過。
當那璞玉般的資質瞬間將他吸引,他終於為一切的異常,找到了唯一令他滿意、並且看似合理的解釋。
原來,是天道在眷顧他歸雲宗,要讓這一宗,提前躋身正道十大之列!
楊過天賦如何?能讓洛克不致嫌惡、甚至生出一丁點兒的好感。其人無論品貌、資質,皆是。
倘若如此尚不足讓第八高等位麵巨擘心動,那麽當他走出釋天的威壓、完美的心魔,他已經後天擁有了問鼎巔峰的資格——隻是資格。
...
清風鎮,還是清風鎮。
為什麽這個和清風沒有半點關係的小鎮,要喚作清風,無人知道。第八高等位麵的曆史,太久遠。哪怕是俗世一座小鎮,亦是這般,無從考究。傳聞,此地本來無有小鎮,是被一陣清風卷來。顯然,更多後人隻把這當成傳說,還不是美好的傳說,而是扯談。
蜀門山腳、山門前,當然不止清風一座小鎮。
甚至,左近百裏,少說也有城鎮十餘。
清風,隻能算是比較偏僻的一處,否則,蘭琳也不會選在此地蹲點。她目前要考慮的,不是如何去找洛克,而是怎樣讓洛克找到自己的同時,避開更多的“同僚”!
清風鎮,僻靜毋庸置疑。能在蜀門這頭龐然大物門前,保持僻靜,不致被太多拜師之人叨擾,本身也是一種奇跡。恰是這樣一座不起眼的小鎮,偏偏接二連三引來特殊的客人。
當清風來到這個與他同名的小鎮,不禁好奇駐足,走向了路邊茶亭。
他原本,隻是路過,就像半個時辰前的釋天、一樣。
不大的茶攤,之所以選它,是因為深夜,唯有它還亮著燈,在迎客。
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多是孤獨的夜行者。
店裏沒有小二,唯有老板一人,客串著跑堂、掌櫃、廚子等多種職業。想來這人一定很苦,欠了別人許多債,否則也沒有必要,這般死命幹活兒,隻把自己做黃牛。
幾十張桌子無規則的羅列著,江湖人恰喜歡這般布置,碼的整整齊齊,看著就讓人不爽。
什麽?不是江湖人呢?
這夜半,哪有良家會在外麵遊蕩。
隨意挑了張臨窗的位置,把劍放在桌。
之所以會挑這裏,道理同樣非常簡單,因為能夠呼吸外麵的空氣,聽到清風吹過的聲音——
至於原本在座的另一位客人,已經被清風選擇性忽視...
...
東門勝從未想過,這世竟然還有比璞玉更完美的資質!
天哪,他究竟看到了什麽,難道是玉髓?
不耐煩的打發掉前來續水的老板,東門勝哪有心情和這等凡人聒噪。
他已經再等不急,揮手就將一錠大大的元寶扔在桌,而後邁步朝著臨窗那張位置走去——
東門勝不是傻子,不可能無緣無故衝蜀門,哪怕蜀山當真發生了詭異事件。
所以,東門勝來到了蜀山腳下最不起眼的一座小鎮,鎮名清風。
堂堂一派至尊,來到紅塵,總要做些什麽,不能在路傻站。所以,唯一一座尚未打烊的茶亭,成了他唯一的選擇。至於青樓,那等地方的女子,隻會汙了他的身子。
就是在這樣一座不起眼的小鎮、不起眼的茶亭,他遇到了楊過。
當清風因為類似的原因到來,他又遇了清風——
其實,許多的巧合,不也有著各自必然的原因?各自、必然的、原因!
老板佝僂著身子,他的年歲並不大,風霜卻已經在臉留下了痕跡。
他顫顫巍巍的拿起東門勝的茶資、打賞,也不知是由於虛弱,還是激動,手在發抖...
默默的收拾著桌麵,他的眼角彎著,在笑。
笑什麽呢?興許隻是,今夜生意不錯。
興許......
..........
雨下著,總是會停的。就像人來了,終歸要走。
殺人也好,救人也罷。殺著殺著,救著救著,了床,成了一家子的,都是不夠專業...
雨停了,星空深邃。月的燦爛,不會讓繁星失色。人走了,茶尚未涼。人來時,主家便不曾為客人茶。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麽簡單,簡單的仿佛一本已經寫好的小說,一場經過無數次排練的戲劇。
主角也好、配角也罷,看多了,演乏了,總覺得自己像是小醜。
“好,我答應你。”
期待的、或者說早已經預料到的答案,隨著風聲,飄入了耳中。
楚翔忽然覺得有些恍惚、有些沉悶。沒有料事如神的得意,剩下隻是一種乏味、枯燥,當算計成為本能,那麽,對神而言,興致這種東西,還有什麽意義呢?
神不需要誌趣,但楚翔、或者說楚翔理智背後的那一小部分,需要。
“你知道嗎,其實,我現在反而想要殺掉你。”
口出驚人,伴隨著言語,白衣神祗身的確出現了一絲凜冽的殺意。
嬴磐沉默,他無從由因果推斷對方此言的根源,自然也就無法做出相應的辯解、或者迎合。
按照他的預計、甚至是楚翔原本的預計之中,被安排好的台詞,都不該是這樣...
沉默,又一次出現。冷場,也許不僅僅觀眾,連導演,都在愕然。
諸葛亮會為了自己的料事如神而自喜,拿把羽扇晃悠。那麽神呢?
倘若每天從醒來,就知道自己每一步應該如何去走,甚至外人的反應、對話內容,隱隱都出現在心底。當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對於軌跡脈絡的把握、或者說對於因果的洞徹越來越明了,最終,又還能剩下什麽?
越無知,意外也就越多——亦指所謂驚奇。若全知,偏又拋卻不了全部感情,未免悲哀。
就在不久前,楚翔感慨過了命運的莫測。而現在,當那種莫測越來越少,他反倒開始覺得煩躁。
恍惚,隻是一瞬。這一瞬,並不在原本的劇本中...
“好。”
楚翔淡然開口,打破了沉寂。
劇幕,又一次走正軌。
嬴磐默然看了楚翔一眼,他的身某種氣勢開始消散,他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沒有想象中氣勢聚散導致的狂風呼嘯。無聲無息,它來了;無聲無息,它走了。
“去,你認識路。”
嬴磐艱難的開口,他已經半跪在了地!
哪怕不動手,僅僅位者意誌的臨時占據,對於凡人身體,都會造成極大的損害,這是必然。
楚翔並未多言,默默的朝著那座紅光衝天的偏殿走去。他已經將那一絲情緒完全壓製起來,封鎖到了靈魂深處。
...
悲哀嗎?為何要悲哀。
先知先覺,不正是高等生命的天賦,理所當然的優勢?
無知,才會沉溺於感情。
位者,隻需要理智。
沿著命運的軌跡行走,這並不可恥。哪怕是重複一千次、一萬次,對於純粹理智者,相較於第一次,並無半點區別。
月光明媚,倘若知道麵隻有石頭,而無嫦娥,是否會讓人失望?
星辰璀璨,原來璀璨的星不可能孕育出生命,那是一個個灼熱的火球。
真相,也許意味著殘酷,至少對於感性生物,的確如此。
理智者,卻始終固執,真相就是真相,如此簡單。
但月亮,真的沒有嫦娥嗎?
月亮著、星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