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易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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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命格,有易鼎轉運之說,蓋因紅塵茫茫,大道繁簡無一。
譬如那鬼道替身,魔道噬魂,皆是改命偷天的邪術。
縱然正派,也有集眾願之力,扶龍庭借氣運的說法。
命、性、氣、數,這些都是冥冥注定,肉眼無法看見,卻至關重要的東西。
壽命,那當然是越長越好,卻也有閻王判官執筆勾畫。性、非止性別,更有心性,秉性。氣,就是運氣,也即所謂角色模板,格局命理。數,最難詮釋,也最容易被人忽視。通常許多陰陽家,都喜歡把命數、氣數混為一潭,其實是完全錯誤的。數、和命、氣毫無關係,是另一種意義、更接近本質的東西。
應該理解成——命運之軌跡!
易性命、最簡單,移氣次之,變數最難。
相對而言,先天氣運越弱,也即是造化福澤愈薄,就越容易改變後天氣數。而先天鴻運,套著主角模板的家夥,其命、性、氣、數,卻也最難變化。
這不難理解,同樣處於天道、造化的指引下,越得寵愛的,受到關注也就越多,不是嗎?一張棋盤,往往車馬炮將相,要比小卒子,更引人矚目。
其實若以宏觀觀點出發,更容易解釋。
先天氣運薄的人,基本就相當於劇本中沒什麽戲份的龍套,那麽他做什麽、怎麽做,是不是一出場就掛掉,又有多少人關心?而他的生存、發展、生活空間,在“受到關注”、“舞台”的背後,反倒更加廣闊,無限製。
再說主角,基本時時刻刻被盯著,風裏來、火裏去,讓他往東就要往東,讓他往西就要往西。主角不死、雖非絕對不死,至少也是不容易死。那麽,事實,在相對終點被注定的同時,他的道路,反而會“精彩”、卻“單調”的多。否則,一步踏錯,他就真死了。
這就像,同樣強弱的主角和龍套,他們k,肯定是氣運盛的主角獲勝,龍套就是個悲劇。但若放在宏觀來看,二者先天所注定的結局,要背負的責任,也自截然不同。
假如龍套,他在某個出發。相對目標、終點,或許隻是能生活下去,過的更好。興許想當官、致富,或者之類的。
那麽他的道路選擇、達到終點所憑借的手段,無疑多到令人發指。
而主角,和龍套站在同樣的,他卻必須在相同的時間內,為王、成聖。說不定還要與天鬥、與地鬥,那麽他所達到相對終點的手段、或者說可以選擇的道路,又有幾條呢?
越是容易達到的目標,其實可以做出的選擇越多。五十米外,豎個標杆,要你花一天時間走到那裏。就算沒什麽氣運,無疑非常輕鬆,有多種選擇。甚至隨便去哪兒吃個飯、洗個澡、打兩盤遊戲、逛個街、打個炮,還很悠閑。
但若同樣,要你一天時間內,去到萬裏之外。怕是你氣運衝天,也隻能絞盡腦汁,沿著直線,等待奇跡,奮力往終點死命趕。
這樣比喻,看似和改變氣、數沒什麽關聯,但若把“數”當成是“命運軌跡”,卻又恍然得悟。
龍套的軌跡太多,多到造化根本就不在乎,也無心在乎。有點本事的“旁觀者”,算命的、風水師、修道人等等,胡謅兩句,擺個局,隨意影響、改變。
主角不同,他本身能做出的選擇就少,該跳崖要跳崖,該撞樹還得撞樹。否則,他很可能無法在同樣的時間,達到終點,這是造化不同容許的。甚至,若因為氣數變化,主角提前嗝屁,那麽,做出誤導的人,又要承擔多大代價?
泄露一人天機,和泄露一國天機,哪個罪過更大,不言而喻。
氣數這種東西,就算袁天罡,幫人算命,也多是有所保留。他能幫得窮苦之人,獲得一餐果腹,縱然原本那人應該餓死。那他能幫楚翔,衝出囚籠,超脫造化嗎?
命性,修行、藥石可易。氣運,布局、竊奪可改。唯“數”一道,彌堅難移。
凡人,修真之輩可改其命格運數。王侯將相,幾人敢讓他長生?
其中道理,發乎尋常、止於深澀。
..........
楚翔從未想過,本尊為他準備的,竟然會是這樣一條道路。
十八層地獄,十八座殿堂。閻羅有十殿,冥主掌八堂。
當他走在空曠的地獄中,周圍沒有半隻惡鬼哀嚎,心中孤寂,旁人實難想象。
那種立足曠野的空、茫,除了陰森的迷霧為伴,隻餘下腳步輕微的踢踏。
當刺骨的陰風鑽入七竅,肌膚仿佛一遍遍被鈍刀切割,個中滋味,豈止一言能道?
一座座幾乎無二的大殿,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王座,楚翔甚至懷疑,自己前生,是否某一世曾為地府閻君,否則心裏怎會充滿了如此莫名奇妙的感慨?
感慨!是的,那被理智壓製住的情緒,無由自心底泛起。某種叫做感性的東西,試圖去主導身體行為!
每每觸摸扶手,隨著冰涼的感覺,蔓延全身。那一點點心悸,都不停催促著,讓他座。
他一次次抵禦住了誘惑,卻也一次次不敢回頭,罔顧向前!
第一層、第二層、第三層...
...
地府冥域構架,其實和凡間傳說,不盡相同。譬如輪回之門,就非分成六扇,人為掌管魂體投胎之道。恰恰相反,輪回之門唯一,它在天,漩渦似雲。
每個喝過孟婆湯的幽魂,沾染紅塵汙穢的魂體,都會被忘川之水洗清。
一碗湯飲,忘掉的不隻是記憶,更加還有沉重的包袱。紅塵斷,魂體輕,那一點點本源意誌,就會自然而然,飄天空,再入六道。
除了輪回本身,縱然仙神——判官、閻羅,也沒有資格,為殤魂抉擇。
凡人一生功過對錯,“天”在看、“地”在判。
而十八層地府,也不似凡人以為,垂直往下,好似挖掘出的墳墓一樣。
冥域,本就包含了整個地獄,獨立於凡間之外,自成一界。要去到黃泉,不是隨便找地方打洞,足夠深、就可以的。其中涉及到複雜的空間、時間規則變化。
地獄十八,亦是類似規則作用下的產物。
十八層地獄,不是物理距離、層次的區分,而是把一半的冥地,整個劃分成了十八份,構成了十八個隔離開來的“空間”,用作“規劃”。
它們同以冥土為基,在真正精通空間之道的強者麵前,十八層地獄之間,其實本無間隔。合一,仍就是冥土。
至於另一半冥域...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滔天血海淹沒...
十殿閻羅,八部鬼帥,同時掌管十八層地府“秩序”。並非每個鬼魂,都有資格去到“森羅大殿”。隻有大惡、大善之輩,才有機會目睹閻君真容。
大惡的,倘若連孟婆湯都無法洗清身罪孽,自然會受到額外懲罰!事實,卻是另一種意義的救贖。目的並非要他們受苦,而是清洗掉孽果,好讓其魂體純淨,重新投胎。
大善的,本身真靈受到冥冥庇護,或者因為善果牽累,難忘過去。他們同樣要被“特殊照顧”——自然,“善人們”的選擇要多得多,非複置身蝕骨陰風、地獄火海中受罪。甚至,倘若願意,這些人完全可以脫離凡籍,在冥域修煉,當個差役、位列仙籍!
些許“善果”,就是先天的修行資本!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人都說,六道輪回最是公平,這不假。其無私的公正,從來不在於“執法者”的無私,而在於,除了天道本身,無人、仙能夠左右輪回的進程。
閻王也不能讓他看得順眼之人,投胎到王侯將相之家,因為他隻是幕後“工作者”,沒有代替六道決策的權利。生死簿、判官筆,批得了命、亦難改變輪回意誌。
甚至天道眼裏,“善惡”,也不以凡人、某一世、某一朝的“道德”標準來衡量...
順應天道,體天心。“道”就是“道”,平白加個“德”字,變了味,不純粹。
...
第八高等位麵,位麵壁壘的力量,不是楚翔可以隨意忽視。
縱然界與界之間的晶壁,能夠借助道具、通過正常途徑打破,他也不會蠻力強幹。
若隻是同一界中,人為、仙為設置的禁止,空間屏障,卻又是另一碼說法。同前者天然形成的壁壘,完全沒有可比性。
這就好比他要通過黃泉道,走過奈何橋,才能來到真正的冥界。為此,甚至不得不沿著本尊安排好的軌跡,哪怕由於“時間”的侵蝕、“回溯”,暫時失去一部分力量。
而麵對十八層地獄之間的屏障,興許連萬年惡鬼都無法打破。但他、僅僅在此刻削弱後的他看來,形同虛設!
越深入,空氣裏沉悶的味道越是濃鬱,陰風肆虐。
這並非人為法術陣勢,搞出森森鬼氣,切合氣氛,而是空間規則必然的排斥。
他的身體,不適合在冥域行走,若非仗著空間之靈特殊體質,換做清風,能不能走到第十層以下地獄都難說。
除非,半步都不踏出那些大殿!十八座鎮壓冥域的大殿,本就是大型靈寶,先天靈寶。
這些殿堂,非但可以庇護其中的生靈,更是整個六道輪回的一部分。就像奈何橋、三生石、輪回道。
也不知是否錯覺,隨著深入,那些空無一人殿堂中、孤零零的王座,對楚翔產生的“誘惑”也就越大。
那是一種源自靈魂的召喚,仿佛忠心的奴仆,等待主人歸來。
楚翔不知道倘若自己坐某張王座,究竟會發生什麽,是故總是冷眼旁觀。
他曉得,這一切本就和他無關,甚至莫名召喚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本尊!
當本尊踏入天界,當他走向地府,同源而生,就連天道都難分清的彼此兩個個體。在一方蓄謀、一方無心的情況下,完全踏錯了道路。
平行的路口遽然交叉,往後是又一次可期的平行,天地卻已經翻覆。
“我不會,屈服於意誌之下。不論是你的,還是我自己的。”
第十八殿內,楚翔看著預想中最後一張座位,如是自語。
同樣的殿堂,同樣的布局。區別隻是,這椅更加古樸,兩旁的梁柱,更高、更大!
決然轉身,他從側門,走了出去。
這裏應該是理論地府的盡頭,但他總覺得,尚未到達要去的地方。
他相信自己的感覺,就相信,本尊沒有必要耍他一樣。對方一言一行,都不可能無心,必定有著深意。恍若這般巨大的變故、手筆。
他現在已經踏了原本本尊要走的路,那麽,某種程度,也意味著,他代替了本尊,必須將“收益”最大化。縱使到目前為止,他甚至尚未弄清,究竟有何利可圖!
空空如也的地獄,從時間長河中攔截下的斷層。
莫非,這就是本尊贈予,原本屬於他的底牌?
那麽,難道一切的變化,本尊的反複,隻是由於他提前領悟了六道的些微皮毛規則?
坤之道,厚德載物。又怎麽可能,是短時間內,小小一座大地之墓,就能詮釋清楚的。
說不清,想不通。楚翔早已經學會不想,想要猜測本尊的心思,難、難、難...
除非——
但是,假如本尊曾有一世,做了那神秘的冥皇,統領地界,埋下伏筆。他又為何,要把這些,全都留給自己呢?
楚翔偏著頭,看著天空。
第十八層地獄,其實已經處在冥域邊緣。這裏,看不見六道輪回的漩渦,哪怕是通過無所不能的神靈視界!
倘若一切都如他猜想的一樣,真正屬於冥皇的座位,又在何方?
楚翔低頭,於迷霧中邁開腳步。他的身影,很快在氤氳裏消失。回頭,也再不會看到最後的那座大殿。
“我想要的,從來不隻是這些...”
誰的話語,充滿了勃勃野心,連大地都為之顫栗。一界至尊的命格,尚不足叫他滿足。他還想,圖些什麽...
..........
“我看不的,你不想要。你看不的,我又豈會設局竊奪。”
“時間之力!你從未想過,我放棄了空間,是因為明悟了時間。就像我從未想過,麵對死亡的壓迫,你會貪心到,想要將生死一起掌控。”
“是我太貪心,還是你太貪心。”
“我悟透空間,最強大的規則力量,竟不滿足於此,於無數世前,就開始摸索時間的軌跡。”
“又是何時,我竟然真的,成功領悟了一點點皮毛,一樹桃花落下的一片花瓣。”
“一片花瓣,經過無數世的沉澱,終於,陶冶出芬芳,讓我有所收獲。”
“你又,憑什麽,這般貪婪?”
“你甚至為了逃避,重新創造出了‘滅世之人’,連‘天罰’都丟棄。那人天生就要掌握紀元之末最大的權柄,毀滅一切。而你竟無中生有,甚至連生之權能都想竊奪!”
“造化!莫非這造化真瞎了眼,讓軌跡變得撲朔迷離。”
“我真的不懂,你隻是分身,卻為何,比本體更加貪婪。你的野望,竟然有了一絲成功的苗頭,莫非這世界已經瘋狂。”
“或許你也不懂,我隻是一具分身,卻為何,能做到本體都做不到的程度。你不會懂,因為...”
“時間之力!生之力!滅之力!”
“造化!嗬,無所不能的造化!”
“我欠你的,終於,就要還清了。”
“我用真正踏入時間之道,掌控時間規則的資格,來成全你明悟地坤之道。無需感謝我,這本就是,欠下的。”
“欠了,就要還,所幸,我很快就能還清...”
“青銘,你可懂?”
...
“我懂了...”
天涯海角,曾經世界之樹屹立的地方。
青銘看著黑沉沉遍布星雲的天空,笑了。
她睜開眼,起身、踏破了虛空。
周圍景致變幻,一層層折疊的空間仿佛水波一樣蕩漾。待到入目事物變得清晰,視界內,一條布滿血色花瓣的山道,出現在腳下。
土色的大地,略顯沉暗,就像灰黑的天空中,漩渦狀、不停卷動的濃雲。
黃泉路,幽魂途。沒了馬麵牛頭,這載滿曼陀羅花的小路,可還叫做黃泉?
青銘沒有時間之力,那種力量,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夠掌控。
這不代表她,無法找出時間長河中被人截離的片段。
人都以空間之力無敵,可納泰山於須彌。卻又怎知,倘若真個掌握了時間規則,不要太多,一個片段的停滯,竊取時間長河中無窮大分之一。那短短一瞬,就包含了,整個世界!
整個、殘缺的、僅僅沒有時間概念的、完整世界!
想要偷取世界、位麵的片段太難,不可能不被造化察覺。
倘若隻是某一界、特別是在掌控那一界最大權柄的時候,些許困難,未必不能引刃而解!
所幸,這樣的片段太少,就算本尊,神秘的前生,都不曾留下太多。
而青銘,恰好擁有這些片段,幾乎所有鑰匙!
除了,那一瞬的,天涯海角...
本尊又為什麽,要把性命交修的東西,毫無保留,敞在青銘眼前?
青銘,又為何,來到這片,本來作為禮物,贈予出去的,時間之隙。
難解、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