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鎮上見故人
字數:11525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重生農家小媳婦 !
孟朵躲在小廚房洗澡,剛把裏麵的衣裳穿戴好,就聽見外麵有動靜。 她先是嚇了一跳,後來以為是四丫喊了一聲,聽不見回應越發心裏忐忑。
她趕忙把門打開,門外還真是有人。她打開門的時候,他還正撅著屁股臉湊在門縫處。
“哎呦,好疼!”孟朵看清那人的麵容,用手中的衣裳使勁捶著他的背,紅著臉罵,“你來了多久?看了些什麽?該殺頭的東西!”
五福不怒反而笑嘻嘻的閃身進了廚房,用手掬起一捧水,“好香!我也要洗澡!”說完竟開始脫衣裳。
眼瞅著他已經脫了上衣,孟朵急忙把門關上匆忙回了西屋。這傻小子不知道看了多久?她麵紅耳赤伸頭找四丫,卻見那丫頭坐在台階上。外麵陽光正好,她正打著瞌睡。一隻小雞正調皮的啄著她的褲角,她竟然半點反應沒有,睡得真是踏實。
片刻,小廚房裏傳來五福的喊聲,“朵朵,給我找幹爽衣服!”
這貨傻裏傻氣又沒心沒肺,若是常人撞見姑娘家洗澡,躲閃遮擋都來不及,哪裏還會這般行事?不過也就是被他撞見,倘若換做旁人,自個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呢。
孟朵去東屋的櫃子裏翻了一套幹淨襯衣。她到了後廚房輕輕敲了敲門,扭臉不往裏麵瞧。
門“咯吱”一聲響,從裏麵伸出一隻光溜溜的胳膊來。孟朵掃見連忙垂下眼簾,把手裏的衣服塞到他手裏,急忙又離開。
不一會,他披散著頭發鑽進西屋來,手裏還拿著梳篦,“你給我篦篦頭,癢死了。”
“你先跟我說,什麽時辰回來的?都看了些什麽?”孟朵接過梳篦又追問著。
“我知道什麽時辰?”五福用手抓著頭皮,滿臉難受的模樣,“我回來聞到香味,還不等瞧明白你就把門打開。差一點把我的鼻子撞歪,現在還疼著呢!”他還委屈起來。
孟朵聽了這才放下心來,一下一下梳著他的頭發,見發梢還在滴水便用毛巾擦幹。她手巧,麻利地綰了個發髻,用布條綁上。瞧見鏡中男子,劍眉入鬢,雙目如星,唇似刀刻,一時間她竟有些恍惚。
“朵朵,你梳的頭真整齊。”孟朵一怔神,看見五福略帶孩子氣的表情,她心中一陣惆然。
“你吃了這麽多服藥,可有想起以前的事?”她輕聲詢問著,“最近你吃過藥沒再喊頭疼,不知道是服了藥性還是藥效沒之前好。”
“以前的事我都記著呢!你幫我做得衣裳、藥包、鞋子,還有好吃的,我一樣都沒忘。”
聽見這話孟朵歎口氣,這功夫聽見大門有響動,隨即傳來有人說話的動靜。
“這是孟家嗎?”
“是啊,你們找誰呀?”
“孟大在嗎?”
“我大哥進山了,你們……哦,我記得了!”四丫喊起來,又趕忙往屋子裏跑,“二嫂,是林大人來了!”
孟朵聽了連忙把手中的物件放下,她跑出去就見到門口停著一輛馬車,站在下麵的人正是林大人和林壯等人。她驚慌的把人往屋子裏讓,又打發四丫和五福去找孟大和三春。家裏來了貴客,學堂少去半日也值得。
孟大打發五福回來取套子,半天不見他的人影,正在心中嘀咕,不想見到他來送消息。本來孟大打算趕在清明前後前往鎮上一趟,看能不能碰見林大人,好當麵道謝。沒想到人家大老遠的主動上門,讓他受寵若驚。
他拎著剛獵得的野兔跑回來,揚聲讓孟朵趕緊預備飯菜,隨即拍拍手上的土進了上屋,進去便給林大人行禮。本來坐在椅子上的林大人見狀竟站起身來,拽住他的胳膊笑著說道:“你我有緣相識一場,這些虛禮就別講了。今個兒我來就是串門子,既是串門子哪裏還有什麽林大人?況且,以你我的淵源,我本不該受你的禮!”
“當日不過是偶然救了林大人,沒想到林大人念念不忘。如今孟家裏裏外外都是大人所賜,我救過大人一命,眼下大人卻助我全家,這份恩情難以回報。既然大人不受我的禮,就讓弟弟妹妹給您磕頭。”說罷讓三春和四丫跪下。
兄妹兩人連忙並排跪下,實實誠誠地磕了三個響頭。林壯上前把二人拉扯起來。
林大人瞧瞧兄妹二人點點頭,說道:“我去不過半年的光景,這兩個孩子倒都出息了。我聽說三春去了學堂,不知都學了什麽?”他細細地問道。
“《百家姓》、《三字經》已經背完,夫子現在正在講《詩經》。”三春爽利的回著,又把自個寫的大字拿來請林大人瞧,“寫得不好,請大人點撥一二。”
林大人本就喜歡三春,如今他比之前越發知禮,就越發歡喜。他細細地看了三春寫得字,又讓三春背誦了一篇《詩經》裏的詩,隨便抽出一句考問了起來。
聽見他背誦的流利,解說的明白,林大人頜首說道:“讀書要求甚解,方是正道。我常見人把書背的呱呱叫,可是卻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一到寫文章的時候,連怎麽引經據典都不會,仍舊是滿紙荒唐言。看來你這夫子倒還可以,你先把基礎跟他學了。明年,我打發人接你去鎮上讀書。”
原本三春不想離家去鎮上,是害怕給家裏增添負擔。如今孟家不比以往,他聽見林大人的話自然是樂意。他又想著明年去鎮上不能丟了家人和林大人的臉,下定決心更加發奮念書。
“當初救大人不過是一時善舉,沒想到卻換來了我們家一世的安穩。都說這好心有好報,看來半點不假。”孟大感激再三。
三春聞聽卻笑著說道:“這句俗話說得好,不過還有一個故事叫‘農夫與蛇’,意思卻正與這相反。好心要遇見好人,才能有好的結果,不然也隻是那愚蠢的農夫罷了。”
這話固然聽著是奉承林大人,不過孟大還是低聲喝道:“你年紀小不知道深淺,竟在林大人麵前混說。咱們家雖然上麵沒有父母,卻也沒少約束你!”
三春一直對孟大敬畏,自從被教訓過兩次,越發多了幾分懼怕。聽見孟大說話,他竟一聲不敢分辨退到角落裏站了。
孟朵端著茶水進來,笑著說道:“家裏沒什麽好茶吃,大人就漱漱口吧。”
林大人見孟家雖然是破落戶,可兄友弟恭,不是那上不了台麵的混賬人家,行事說話有分寸,竟比那小門小戶有幾個錢的人家強上些。不然他也就使些銀子打發了他們,何苦這般結交?這林大人常在官場打混,自然生的火眼金睛,看人最是準。他早就覺得孟家兄弟不尋常,現今一見更是肯定。
他喝了一口茶,又把三春喚到跟前,對孟大說道:“小孩子別太拘著,在家裏說話就該隨意些。”
“你把剛才的話好生說完,不然小心我罰你!”孟大看出林大人對三春有些興趣,便讓他說。他知道自個弟弟,雖是小孩子一個,卻主意大,辦事說話越發穩重,在林大人跟前斷然出不了什麽差頭。
三春這才上前一步,先給林大人行了個禮,隨後說道:“民間盛傳‘農夫和蛇’的故事,說是一個農夫在路上看見一條凍僵的蛇,便把它塞進衣服裏取暖。誰曾想,那蛇醒了之後反咬農夫一口,農夫中毒身亡。可見救人行善也要看對象,不然反而連累了身家性命!”
“照你這麽說,救人之前還要先問問好壞?那人已在生死關頭如何能說話?況且即便是能說,螻蟻尚且偷生,他豈會承認是歹人?”林壯問道,以為這小孩子話中自相矛盾,必然答不上來,勉強狡辯也不能周全。
三春聞言笑著回道:“林大叔這話問的好,我正好說呢。救人之前不能辨善惡,察其相貌、言行終有限。可救人之時亦不能沒有防備之心。若那人懂得知恩圖報,尚是一段佳話,不然就是一場孽緣。
想來農夫常年在田地、山林中行走,如何不知蛇是冷血動物,生性最是狡猾、陰險。他還把此等害人之物貼心收著,被咬死也在情理之中。
但凡他有一點防備之心,那蛇醒轉露了本性,他保命卻也不難。農夫算不上好人,不過一蠢人耳!
好人自有好報,可要做了蠢人,就是給自己套了催命符了。”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林大人聽了連連點頭,把三春喚道跟前細細瞧,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喜歡。
他慈愛地摸著三春的頭,扭臉對林壯說道:“往日裏你仗著跟我行走,自認為見多識廣。如今被一個孩子堵上了嘴巴,算是給你些教訓,讓你知道什麽是後生可畏!不過你也該心服口服,這番見地實在是難得。”
“小人服了。”林壯笑著回道,“難怪大人對他提及不忘,今個兒小人是明白了。”
孟大聽了連忙向林壯告罪,說三春不懂事衝撞了,林壯急忙擺手。
林大人把手腕上的一串紅珠子串成的鏈子摘下來,放到三春手上,說道:“往後憑了這個去鎮上,去京城林府都使得,他們不敢不通傳。即便我一時不在,他們必然也會好生侍候。”
三春如何敢收,孟大也急忙回絕,林壯在旁邊說道:“大人輕易不把隨身之物送人,況且這還是王爺相贈的南伽國的手串。不過大人送出去的東西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你謝過之後好生收著才是。”
兄弟二人聽了越發惶恐,什麽南伽國的他們不曾聽說,不過既是異邦之物,想來天朝也難尋。又是王爺贈送,自然是貴重無比。這等寶貝,他們哪裏有福氣擁有?
“這東西雖難得卻是死物,我真是喜歡這孩子,馬上我要去外任,這一走不知要幾年,日後相見有個憑證吧!”林大人說著。
聞聽此言三春隻好收下,又行禮拜謝,這才把物件好生收好。
“大人金貴本不該留飯,可這正趕上飯時,就請大人看看哪個能勉強下肚就稍微吃一口。家裏沒什麽菜,真是不周到了。”孟大起身告罪說道。林壯笑著回道:“誰不是吃五穀雜糧?想當年在塞外那幾年,大人連正經的米麵都沒有吃過。用那米糠煮野菜,一點葷腥都不見,天寒地凍的還落下一身的毛病。你們隻當做官光宗耀祖享清福,豈不知其中的艱難。”
“多嘴!”林大人聽了嗬斥道,“為皇上辦事不敢提辛苦二字。為皇上分憂,為百姓辦點實事,這才是當官的根本。百姓都吃不上穿不上,光看著當官的大吃大喝驕奢淫逸,這當官的不僅做不長,連國家社稷都危險了!”說罷又讓孟大隻管端飯菜上來。
孟朵把飯菜擺好,又在西屋擺了一桌,請林壯和跟來的隨從等人過去用飯。她帶三春和四丫到後麵的廚房吃,屋子裏隻留下孟大侍候。
林大人讓他陪坐,“我吃你餓著,讓我怎麽下筷子?我吃飯一向不用旁人侍候,你坐吧,陪我吃一口,我倒能多吃一些。”
孟大聽了這才告罪坐在一旁,這林大人倒真不是胡說,盤中的野菜也能認出一兩樣。原來這林大人也是窮苦出身,小時候沒少挨餓,吃野菜喝米湯的日子也過過。
看見他果真吃得下去粗茶淡飯,孟大心中越發敬佩不已。能放下官架子,肯為百姓著想,能吃苦,這才是百姓希望見到的父母官!
孟朵做了四個菜,酸菜燉的野雞野兔,一大盆冒著香氣。蘿卜條的鹹菜,咬一口脆生生。醋溜白菜片,裏麵放了些切成薄片的鹹肉。還有一盤子用水焯過的嫩嫩的野菜拚盤,蘸著大醬吃最爽口。
林大人對這一盤子野菜最感興趣,吃了有半盤子。他笑著說道:“小時候我母親每到清明前後就要下醬,把放了隔年的醬塊子拿出來,選個雙日子把小缸刷幹淨,我無事便在一旁幫忙。每家下的醬味道都不一樣,這麽多年我都難忘母親下醬的味道,可竟再沒吃到差不多的。你家這醬的味道倒有幾分相似,讓我不由得想到已逝的母親。”
孟大聽了寬慰幾句,得空讓孟朵找個幹淨的壇子把家裏的醬裝了些,給林壯收好帶回去。
林大人吃完飯又坐了一會,林壯過來請示再三,他這才起身回去。
這半日,孟大一直未見五福,偷偷詢問孟朵,不想卻被林大人聽見。
“你們說的五福就是我來時見得的青年?瞧著有些眼緣,不會是什麽親戚?”他本來早就想問,隻因隻看見一個側臉又有事錯過去竟一時忘了。
孟大聽了趕忙把五福的來曆說了,“本該讓他給大人行禮,隻是他小孩子性子,不知道跑到哪裏玩兒去了。”
“看來是無緣,下次再見吧!”林大人聞言並未強求相見,上了馬車走了。
片刻,五福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身上淘換地都是土,孟朵讓他趕緊洗頭臉過來吃飯,問他幹什麽去了也沒問明白。
清明時候,天空飄著細雨,倒是應了那句“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的詩句。孟家人一大早就帶著祭品去上墳,先給祖先燒紙,最後又到了孟二墳前。
孟家二老去世多年,雖然他們心中悲切卻能克製,可看見孟二墳頭上的新土,尚未化作風煙的靈幡,都忍不住眼睛濕潤。隻有五福不知事,圍著墳頭前後亂跑,一會兒拔根草,一會兒逮個螞蚱。
“你們先回去,我自個兒坐一會兒。”孟大把孟朵等人攆走,一個人坐在旁邊,伸手撫著墳頭上的黃土。
他盯著黃土,嘴裏喃喃道:“二弟,我給你帶了米飯、燉肉,都是弟妹親手做的!你活著的時候咱們家實在是吃不起,眼下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可惜你竟不在。
想當年,父母早逝,他們臨走的時候把你們都交付給我。沒想到,我竟然護不住你,讓你早早去了下麵見父母。父母親一定怪我,這半年多一次夢都未曾托過。我這個做大哥的無能,實在是愧對父母和你,等日後到了九泉之下再請罪吧。
你在地下替我盡孝,我會好好照顧弟弟、妹妹還有弟妹,你就放心吧。轉過年我就要娶妻,為孟家延續香火。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管孟家以後的日子如何,子嗣要一輩一輩傳下去。
弟妹是個可憐人,打小被拐子拐了,之間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饑寒。若是她被大戶人家買去,也能好吃好喝少遭些罪,偏又賣到咱們這樣的窮人家。
她是想要為你守一輩子,咱們卻不能耽擱她一輩子!我想著等過了三年孝期,她的年紀也大了,就找個好人家嫁出去,以後當咱們孟家的姑娘。我尋思你一定能願意,即便是你不願意這事也這麽定了,你有什麽怨氣隻管找我。等到日子咱們兄弟地下見麵,一並算賬吧。”
孟大在墳前自言自語了半晌,眼見太陽升起來老高這才起身。他剛走到路口,就見三春和四丫過來尋他,說是鎮長和村裏有名望的幾位長輩都到家裏去了。
發生什麽大事了?孟大聽了一皺眉,三春見了說道:“估計是有什麽好事,鎮長態度挺溫和。那幾位太爺的臉笑得像菊花,褶子越發多了。習慣了他們板著臉嚴肅的模樣,冷不丁見了反倒會嚇一跳!”
菊花?孟大聞聽不由得笑了,他拍了一下三春的頭,罵道:“你的嘴巴本來就淩厲,眼下念了幾日書,罵人的詞越發陰損起來。”
兄妹三人回了家,一進院子就看見孟朵站在門廊下張望,屋子裏影影綽綽坐著幾個人。
孟大進去,看見鎮長坐在中間,其他幾個族裏長輩圍坐在旁邊。炕桌上放著茶碗、茶壺,屋子裏一股子茶香。
“你可算是回來了,讓陳鎮長一陣好等。”
“無妨,反正今個兒沒什麽別的事。”鎮長倒是笑得親切,讓孟大挨著自個坐下,“陳家村曆來民風淳樸,自從我任鎮長以來村民一直是安居樂業。
誰曾想在這安樂之下,既然暗藏虎狼之人,表麵行善暗地裏為害鄉民。這都是我失察之錯,讓我悔不當初。所以這些日子,我沒有輕易再選村長,就怕再犯同樣的錯誤。”
旁邊的人聽見鎮長這樣說,趕忙安慰起來,“別說是遠在幾十裏地的鎮長,就是我們這幾個平日裏常碰麵的人都沒看出一絲一毫的端倪。可見他是個擅於演戲的人,竟把村子裏的老老少少都騙了!”
立即有人附和,紛紛痛斥陳大為的罪行。孟大聽了心中冷笑,想當時他們何嚐不是這般奉承陳大為?這其中或許有被騙的成分,卻不得不說還有得到好處的關係。
鎮長瞧著孟大說道:“我反複考慮了好些天,又跟著幾位商議,決定讓你任陳家村的村長!”聽見這話孟大一怔,看看鎮長又看看其他人。
“瞧瞧他驚喜地都說不出話來了。”陳氏老太爺說道,“還不快點給鎮長大人謝恩!”
“誰聽見這樣的大喜事會不高興?孟大才多大的年紀?當了村長,過了年又要娶媳婦,這喜事是一樁接著一樁!”
“孟家的祖墳是冒了青煙……”又有人一旁說著。
“恕晚輩不能從命。”孟大突然開口,大夥聽了都顯得有些驚訝,隨即多了些了然之色。
哪有一聽見這事就屁顛屁顛的應下來的?少不得假意推辭,眾人再小費唇舌,然後再擺出一副實在為難的樣子勉強為之,另外還要說上一些留後路的話,免得日後有個一差二錯沒個說辭。
不琢磨經濟仕途之人,斷然不能有這樣的手段。難怪京城裏的林大人都對他刮目相看,這孟大倒是個人物!陳家村交到這樣穩重、有心計、上頭又有靠山的人手裏,不愁不興旺發達。
可還不等眾人開口,就聽見孟大說道:“鎮長委任,眾位長輩推舉,本不該拒絕,隻是這個村子我真的做不了!我沒有半點假意推諉的意思,是真的覺得自個不合適。一來我不通筆墨,上麵發下公文之類一概看不懂;二來我生性木訥,不擅於處理鄉親、鄰裏間的爭執;三來我本是個粗人,習慣了在地裏、山林裏跑,對做村長一竅不通;四來村中有些知識、能說會道德行好的人不難找,何必趕鴨子上架?”
“筆墨不通可以找個識字的人幫你,生性不善言辭才讓人放心,說得好聽做的醜陋之人再不能用!”鎮長聽了笑著勸慰,“誰一生下來都不是頂著當官的名號爬出來的,不會就慢慢學。隻要你肯做,我們對你有信心。”
“要找人幫我瞧公文,還要找人幫我處理村中事務,這無形之中就累贅了兩個人。還不如直接找個能勝任之人,何必這般麻煩?如今我有個合適的人選,你們聽聽如何?”孟大實在是沒什麽心情做什麽村長。眼下家中不缺那點銀子,他心裏又琢磨著做點小生意,如今正在籌措還未成形。
鎮長聽了他說的人選倒說不出不妥之處,隻是到底不如意。
“可是我已經跟林大人請示過了……”
“這個倒無妨,明天我正要去拜訪林大人,到時候親自跟他解釋。”原來他們執著的點在這裏,孟大聞言回著,“林大人為官清廉,必定不屬於拉關係結黨派之人,他以為我有才幹才勉強點頭。若是知道有更合適的人選,必然十分樂意。況且林大人日理萬機,多少大事都顧暇不得,哪會糾纏這等小事?”
鎮長等人見他執意不肯隻好作罷,臨走的時候,鎮長又特意讓他在林大人麵前多進幾句好言。
今個是清明,學堂也放了假,難得孟家人整整齊齊的都在家。孟朵一早就磨了高粱米,打算做高粱米麵的餃子。
把高粱米麵在鍋裏炒熱,然後擀成大麵餅,用大碗倒扣一下就是一張餃子皮。這高粱米麵沒有粘度,所以做餃子皮不能用擀麵杖,怎麽擀都不能中間厚兩邊薄。
高粱米麵的餃子最好是用酸菜做餡,舊年裏每家都會醃製一大缸的酸菜,吃到現在都剩下不少,況且天氣一暖和,這酸菜就放不住容易變質。清明前後必須吃完,把缸清洗出來,要準備下醬了。
孟家一直算計的挺準,今個包一次餃子酸菜就吃光了。今年的大醬發酵過來,正好和舊年剩下的接替下。農家人的飯桌上,一年四季少不了大醬,實在沒菜的時候,園子裏摘根黃瓜、茄子,沒有就弄幾根大蔥,蘸著大醬下飯越吃越香。
四丫最不喜歡吃高粱米麵的餃子,麵皮又厚又粗糙,餡又酸又澀,難吃的要命。
晚上開飯,四丫嚷著要飯吃,孟朵聽見夾了一個餃子放進了她的碗裏,“你先嚐嚐,倒是有一碗剩飯,隻怕嚐過你就不想吃了。”
四丫皺著眉頭吃了一口,咽下去眉頭立即舒展開,緊接著又咬了一大口,還特意看看裏麵的餡料。
“沒錯,是酸菜餡的,可味道怎麽一點都不一樣?”她奇怪的問著。
孟朵笑著又給她夾了一個,回道:“做菜配料最重要。去年的餃子隻放了酸菜餡,這個時候的酸菜不放些什麽怎麽會好吃?我在裏麵放了切碎的油梭子,又加了一大匙豬油,切了一根大蔥放了進去,另外薑和蒜等調味品也少不了。最後還有一個最要緊之物,就是用鍋炒過的蝦皮子。這麽多東西加進去,不香還了得!”
五福可能是第一次吃這個,竟比平常還要好胃口。孟朵發現他並不得意大魚大肉,倒是專門喜歡鄉下不入流的玩意,再加上他偶爾流露出識文斷字的跡象,讓她越發覺得他不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從縣城抓得九付藥早就吃完,期間孟大去抽空去了一趟,這次沒帶五福。那大夫囑咐,若是有好轉再來,不然就不用再吃了,隻能往大地方另請高明。
再往大地方數就是幾百裏之外的京城,聽說那裏車馬如流人如織,最是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昌明隆盛之家,詩禮簪纓之族多得是,街上隨便看見個挺胸疊肚之人,怕是都是朝廷命官。
一路之上的車馬費先不用說,那裏的大夫看病肯定貴得要命,況且藥方裏再加些人參、冰片之類,孟家如何承受的起?不是孟大狠心,隻是能力有限實在是力不能及啊。
後抓來的幾付藥又喝下去,五福還是老樣子,索性就作罷。該打聽的地方都打聽過了,孟大還讓認識的人都留心,卻半點消息全無。反正孟家還能供得起這口飯,五福來得時間長了大夥在一起慢慢習慣,就讓他在孟家一直住著吧。
清明過完一切都上了正軌,三春依舊去學堂念書,孟大去了鎮上林大人家請安。
門人聽見他報出姓名趕忙進去回稟,不一會兒便把他讓了進去。院子裏正在套馬車,婆子、小廝往上麵搬行李,原是林大人要趕著去上任,即時就要啟程。
孟大不敢多糾纏,簡單說了幾句送林大人出府,隨即去集市買些東西打算回家去。
“呦,這不是孟大哥嗎?”突然,一聲嬌啼響起,隨即搖搖擺擺過來個人影擋在孟大前麵。
孟大隻聞到一股子胭脂水粉的香氣,熏得上頭想要打噴嚏,忙退後一步。待他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得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