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說從農村學校往城裏調動的難度，聽了方翰民的通報後，宋玉萍既喜出望外，又有點難以置信，但她知道方翰民不會跟她開玩笑，所以，激動的心情很快平靜下來，並好奇地問：“翰民，事情辦得這麽順利，全靠廠領導幫忙吧？”
    “廠領導當然幫了大忙，但不是全部，社會上的朋友也為你的調動出力不小。”方翰民提到了於冬梅為宋玉萍尋找接收單位的經過。
    “於冬梅，她不是你的前女友嗎？她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宋玉萍警覺地問。
    “就在上星期五，我高中時期的同桌呂輝到市裏考察市場，因為我們三個是同班同學，晚上見麵時他非要把於冬梅叫來，在酒桌上呂輝問及你的工作調動問題，於冬梅就知道了。”方翰民沒打算向宋玉萍隱瞞事情的經過。
    “行啊，跟前女友又見麵了，別藕斷絲連就行。”宋玉萍半真半假地敲打方翰民。
    “什麽叫藕斷絲連嘛？再怎麽說，我跟她是同班同學，見麵總不能不說話吧？再說，她也是出於好心，希望你早點調過來。”
    “這麽說來，我得感謝於冬梅，等下次去你那裏，專門當麵向她道謝？”
    “也不用專門道謝，隻要你不多想就好。”
    “我多想什麽了？人家於冬梅幫我調動工作，我再反過來懷疑她的動機，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宋玉萍責怪道。
    “是我多想了，對不起。”方翰民趕緊賠不是，“不過，我倒覺得你們兩個在性格方麵有某種相似之處，說不定你跟她能聊到一起。”
    對方畢竟是方翰民的前女友，雖然不承認自己有想法，宋玉萍對剛才的話題還是不感興趣，“什麽相似之處？人家是文藝青年，怎麽能跟我這種老氣橫秋的人聊到一起。你還有別的事嗎？”
    “對了，跟你打電話還有個目的，你調動工作的事，我這邊總算有眉目了，你那邊跟學校領導打招呼了嗎？”
    宋玉萍沒想到方翰民那邊把事情辦得這麽順利，她覺得半年以後有消息就算很快了，所以，她原本打算這學期結束後，在放寒假之前跟學校領導提出調動申請，方翰民的提醒，讓她措手不及，“我？還沒跟領導說呢。”
    “那你得抓緊時間了，我這邊很快就會確定下來。”......
    第二天上午，當宋玉萍把調動申請呈送到校長麵前的時候，這位裕民初級中學的崔校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老師，你這是什麽意思？”
    “崔校長，這是我的調動申請報告，請你過目。”
    “我又不是不識字，知道這是調動申請報告，我的意思是你在這裏工作好好的，又是全縣模範教師，前途一片光明，為什麽要調走呢？”崔校長感到難以理解。
    “我男朋友在雙菱市工作，現在調過去，避免將來兩地分居，至於前途什麽的，暫時就顧不上考慮了。”
    崔校長非常驚訝，“你有男朋友了？宋老師，以前沒聽說呀！你這沒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宋玉萍略顯靦腆地說：“以前關係沒確定下來，不好讓大家知道。”
    “宋老師，你可要知道，從咱們這種鄉鎮學校往城市調動，尤其往市裏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你提出申請是一回事，能不能調得過去又是另一回事。城裏學校普遍編製緊張，尋找接收單位都很難。”崔校長說這番話的目的，無非是想讓宋玉萍知難而退，撤回調動申請。
    “謝謝崔校長提醒，我原來也是這麽想的，可是我男朋友他們單位領導出麵幫忙，已經在市裏找到接收單位了。”
    情況出乎崔校長想象，他呆坐在椅子上半晌沒說話，過了好一陣才無精打采地說：“你回去吧，這件事需要學校領導班子研究後，才能答複你。”
    “可是，我男朋友那邊還等我消息呢，崔校長，你們能不能盡快開會研究？”
    崔校長不耐煩地說：“情況我知道了，你回去等著吧。”
    誰知一個星期過去了，一點動靜也沒有，宋玉萍實在沉不住氣了，她再次敲開了校長辦公室的門，直截了當地問：“崔校長，我那個調動申請，學校領導開會研究了嗎？”
    “研究了，學校同意放你走，但要等到這學期結束後，因為你是兩個班的語文老師，你中途調走，學校沒有老師接替你的教學工作。”
    這理由絕對充分，宋玉萍無話可說，本來嘛，教學崗位一個蘿卜一個坑，如果短時間離開，可以讓其他老師代幾堂課，調離崗位就不一樣了，必須有人正式接替你的工作，但教學工作比較特殊，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勝任教學任務。
    宋玉萍理解學校的難處，但她還是追問道：“崔校長，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宋老師，你們語文教研組的情況，你是知道的，請你替我們想一想，假如你現在調走了，你教那兩個班的語文課怎麽辦？就算我們麵向社會招聘代課教師都來不及。所以，我們同意你的調動申請，但你必須堅持到這學期結束，不能中途離場。”
    宋玉萍提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她隻好悻悻地離開了校長辦公室。......
    方翰民聽到宋玉萍通報的情況後，雖然覺得很沮喪，但也沒有什麽可說的，因為事情明擺著，並不是裕民初級中學的領導故意刁難。方翰民考慮問題，曆來喜歡設身處地替對方著想，所以，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安慰宋玉萍，“不就是堅持到期末嗎？那就再等等吧，不要讓學校領導太為難。”
    對於方翰民和宋玉萍來說，推遲兩三個月倒無所謂，但方翰民怎麽向於冬梅交代呢？陳校長那邊一直等著於冬梅的回信，她怎麽跟陳校長解釋？
    因為於冬梅已經知道紅星製藥廠同意跟雙菱六中做交易，估計她也把消息通報給陳校長了，現在情況有變，交易推遲，方翰民必須跟於冬梅溝通，商量出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來。
    撥通了雙菱三中教務處的電話，方翰民請對方找一下於冬梅，不一會兒，隻聽電話那端有人說話：“於老師，找你的電話不少呀！你的業務真繁忙。”
    “繁不繁忙要你管？接個電話，你咋這麽多事？等學校給音樂教研組安裝電話後，你就沒有機會幫忙接電話了。”於冬梅的強勢，在三中是出了名的。
    等於冬梅懟完了接電話的老頭，方翰民才開始說話，“冬梅，我是方翰民。”
    “知道，又有什麽事？”這說話的熱度，在常溫以下。
    “我有個事情需要向你通報一下。”方翰民把宋玉萍那邊的情況做了簡單介紹，“這樣看來，跟陳校長的交易，恐怕要推辭兩三個月。”
    “你想推遲交易？”
    “是的，宋玉萍他們學校領導讓她堅持到期末才放她走，不推遲還能怎麽辦？”
    “我這裏無所謂，關鍵是陳校長那邊，因為你們雙方都同意交易了，如果她提出現在就把她兄弟調入紅星製藥廠的要求，我該怎麽答複她？”
    “我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你們單位已經同意跟六中做交易了，陳校長她兄弟調入紅星製藥廠是早晚的事，你有什麽可擔心的？”
    “不是我多慮，如果，我是說如果她兄弟現在調入我們廠，到了期末，那是兩三個月後的事，陳校長要是不承認現在達成的口頭協議，不同意接受宋玉萍，到時候我們拿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怎麽沒有辦法？，你們可以......”說到一半，於冬梅意識到存在的問題，“對呀，她兄弟一旦調入你們單位，就是紅星製藥廠的正式職工，你們就不能對他怎麽樣了。”
    “是啊，到時候對方的目的達到了，如果陳校長翻臉不認賬，隻要她兄弟在我們單位不犯大的錯誤，單位就不能把他怎麽樣，咱們忙乎了半天，等於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可就虧大了！”
    雖然這樣的想法未免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現實既複雜又殘酷，方翰民提出這樣的假設，於冬梅也表示理解。如果中途沒有波折，當然皆大歡喜，要是出現差錯，提前想到應對之策，到時候才不至於無所適從。
    “你想怎麽辦呢？給我打電話，你是讓我馬上通知陳校長推遲交易嗎？”
    “恰恰相反，冬梅，你不要主動給陳校長打電話，盡量把時間往後拖，等她什麽時候主動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再告訴她，這邊遇到一點麻煩，需要到年底才能辦理調動手續。”
    “如果對方提出先把她兄弟調進你們廠的要求，我該怎麽答複她呢？”
    “你就跟她明說，我們這邊的學校要到期末才放人，看她說什麽。”......
    果然，僅僅過了一個星期，六中的陳校長就沉不住氣了，她在電話裏非常焦急，“於老師，你們那邊怎麽突然沒有消息了？難道你們不著急了嗎？”
    於冬梅把宋玉萍所在學校的情況向對方作了通報，“陳校長，我們這位老師所在學校找不到接替她的老師，學校讓她堅持到期末才肯放她走，交易的事恐怕要到期末才能進行。”
    “期末？哎喲----，”因為情況完全出乎陳校長的預料，她頓時變得提心吊膽，為了兄弟能調回市裏，一家人和親戚朋友想了好多辦法都沒成功，好不容易等到這麽個難得的好機會，如果出現閃失，那就太遺憾了！“於老師，期末還有兩三個月，這期間一旦情況有變，那就麻煩了！”
    於冬梅知道對方的意思，但她還是故意裝糊塗，“陳校長，兩三個月一晃就到了，我覺得不會有什麽問題，要不就等到期末再說吧。”
    陳校長冷哼一聲，“我可沒有那麽樂觀，這種事誰也不敢打包票，再等兩三個月，你們不擔心夜長夢多嗎？如果出現預料之外的情況，怕是後悔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