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那略顯蒼老的聲音，方翰民想起一個人，沒等對方說話，他急忙補充道“請讓我猜猜，你是許總編吧？”

    “隔了兩三年，你還能在百忙之中記得我，讓我感到非常榮幸。方廠長，我就是老許，不過現在已經退居二線，不是總編了。聽說你在一年多前榮任紅星製藥廠廠長，請收下我遲到的祝賀！”

    許總編前幾天跟他的老同學，也就是紅星製藥廠總工程師老夏通電話，才聽說方翰民已經是紅星製藥廠廠長，在那次通話中，他還知道老夏也到了退休年齡，現在被廠裏返聘，繼續擔任全廠的總工程師。

    其實，按照方翰民最初的設想，他本來準備培養郭鵬，讓其在老夏到達退休年齡後，接替老夏擔任紅星製藥廠總工程師，因為郭鵬中途翻車，打亂了方翰民的用人計劃，一時又找不到合適人選，才返聘老夏，繼續留任總工程師。

    在兩年前那次學術交流會上，許總編跟方翰民相識，他非常欣賞方翰民的才華，臨時邀請方翰民在會上做主題演講，方翰民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其演講內容不僅在業內與會者中引起轟動，而且給老許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製藥科技》雜誌社舉辦這次年會，因組委會成員都比較年輕，缺乏組織這方麵活動的經驗，起初隻安排了宣讀論文和與會者互動兩個環節，在向編輯部顧問老許征求意見時，老許認為活動內容太單調，怕降低年會的影響力和吸引力，他建議哪怕會議延期一天，也要增加主題演講環節，組委會尊重老許的意見，讓他推薦主題演講的人選。

    許總編根據自己對方翰民的了解，他認為在國內同行中，無論學術觀點還是對行業發展的見解，方翰民都頗具前瞻性，便向組委會推薦方翰民為主題演講人。

    時隔兩年多，再次接到老許的電話，方翰民既感到驚喜，又慨歎時間過得快，“許總編，沒想到你都退居二線當顧問了，咱們好長時間沒有聯係，你身體還好嗎？”

    “我跟老夏是同窗，我們都到退休年齡了，現在身體還算硬朗，留在編輯部當顧問，這次年會的組委會非要讓我參與進來，為了增強年會的影響力，我建議增加主題演講環節，知道你對行業發展具有敏銳的洞察力，我建議邀請你做主題演講。”

    “謝謝許總編抬愛，我恐怕有負你的期望啊！”

    “方廠長，你們把1和2都仿製成功了，取得的成就擺在那裏，同行有目共睹，我相信你的演講將令與會的業界同仁耳目一新。”對於方翰民的才華和技術水平，老許很有信心。

    “我盡力而為吧。”

    兩人又聊了幾句，許總編終於道出這次通話的真實目的，“方廠長，我想打聽一下，對於年會上的主題演講，你打算涉及哪方麵內容？題目想好了嗎？”

    “哎喲，演講內容嘛，我正在構思，至於題目，還沒來得及考慮呢。”

    “因為組委會對外宣傳的需要，想提前知道你演講的內容，你不介意提前給我透露一點消息吧？”

    “我的想法還沒完全成熟，現在能告訴你的，隻有演講內容涉及生物製藥領域，其他無可奉告。許總編，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盡量抓緊時間，在近兩天把演講題目和提綱給組委會傳過去。”

    方翰民是一廠之長，這段時間他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用來準備年會演講稿，而這項工作其他人又無法代替，方翰民也不可能讓其他人代替，所以，拖延幾天向組委會交作業，老許也是理解的，“好吧，知道你演講涉及的領域，我們心裏就有數了。”

    方翰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最近幾天下班後，他向夫人宋玉萍說明原因，推掉家務，晚飯後把自己關進書房，潛心準備演講材料。首先擬定出一份演講提綱，再把演講題目確定下來，第二天便用傳真發給年會組委會。

    接下來，方翰民要把演講提綱的內容具體化，形成一份觀點新穎，視野開闊，頗具行業前瞻性的演講稿。

    穿越者在前世經曆的年代，生物製藥的工藝技術已經非常成熟，並在各類製藥企業得到推廣普及，加上他在本科階段就讀的專業就是生物化學，在牛津大學碩博連讀期間，其攻讀方向屬於生物化學與製藥工程的交叉學科，穿越者在生物製藥領域具有相當豐富的學識與經驗，憑借這樣的學術背景，要準備一篇高質量演講稿，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十天以後，方翰民帶領技術中心三位課題組長，按時出現在《製藥科技》雜誌社的年會報到處，不知因為方翰民的主題演講人身份，還是他頭頂大企業廠長的行政職務，組委會在分配賓館房間時，非要給他安排一個單人房間，這讓方翰民非常不解，“紅星製藥廠一共四人參會，我們住在兩個雙人標準間不行嗎？”

    負責接待的年輕女士莞爾一笑，“領導，這是組委會的安排，我們隻是按照組委會的要求辦事。”

    方翰民當然不會為難工作人員，他隻能服從安排。

    晚飯後，方翰民讓三位同事到自己房間來喝茶聊天，趙春明等人沒見過大場麵，明天宣讀論文要麵對來自全國各地的同行和業內專家教授，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他們坦言心裏有點緊張，怕給紅星製藥廠丟臉。

    方翰民顯得若無其事，“那有什麽呀？你們都是大學畢業生，肯定參加過畢業答辯，隻不過畢業答辯麵對的大多是本校老師，基本上都是熟麵孔，雖然明天麵對的都是生麵孔，但這種場合也有個好處，組委會沒有安排當場提問環節，宣讀完論文就算完成任務，我覺得這比畢業答辯更輕鬆。”

    就在這時，幾人同時聽見了敲門聲，趙春明快步走去開門，見門外站著一位戴著眼鏡，頭發花白的老者，沒等趙春明說話，對方問道“請問這是方廠長的房間嗎？”

    “是的，請問你是---？”

    方翰民也聽見了老者的聲音，急忙向門口走來，“許總編，你怎麽來了？有失遠迎，你快請進。”

    老許一邊寒暄，一邊往屋裏走，“我來看看你，沒打擾你們討論工作吧？”

    “好不容易趁出差的機會放鬆一下，我們正在閑聊，沒討論工作。你來看望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一點也不打擾。許總編，你請坐。”房間裏隻有兩把椅子，方翰民跟老許隔著茶幾，麵對麵坐下來。

    唐劍沏了一杯茶，放到許總編麵前，三位年輕人相互交換眼神，趙春明征詢道“方廠長，你來客人了，我們回自己房間吧？”

    “你們先別走，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製藥科技》雜誌社鼎鼎大名的許總編，雖然現在退居二線，但仍是編輯部顧問，他跟咱們的夏總是同窗，在業內德高望重，是令人尊敬的前輩。許總編，這三位是紅星製藥廠技術中心的技術骨幹，他們都是課題組長，各自承擔著不同的科研課題。”

    三位年輕人主動上前跟許總編握手，同時，方翰民讓他們各自介紹自己的姓名和承擔的科研任務，然後才一起離開。

    重新坐下後，許總編讚許地說“方廠長，你們技術中心雖然規模不大，但科研團隊朝氣蓬勃，不僅科研選題獨具慧眼，而且注重科研效率，一看就是你的風格。”

    “談不上風格，也許因為自己比較年輕，在組建科研團隊時，關注年輕人多一些，但也沒有排斥中老年科技人員的意思。不過，幸好我們的團隊都是年輕人，如果有中老年科技人員，我們的試驗在時間上往往需要連軸轉，年齡大了在體力上就吃不消。”

    許總編連連點頭，“其實，年齡大了真不適合在科研一線工作，你看剛才這三位年輕人，年富力強，精力充沛，頭腦靈活，理論基礎紮實，在你手下也積累了不少工作經驗，正是搞科研出成果的黃金時期，中老年人應該主動給他們讓路。”故友相見，老許很健談，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唉，記得你們還有一位姓郭的年輕人，上次好像是他一個人來參會的，這次怎麽沒見到他呢？”

    方翰民搖頭歎息，“嗨，你說他呀？一言難盡！”

    老許更加好奇，“怎麽，他出事了？”

    “事情已經過去，我本不願跟外人提及郭鵬的事，許總編，既然你也關心他的情況，我就跟你說說吧。”方翰民沉默片刻，把郭鵬跟外單位勾結，私自出賣本單位技術秘密，然後又跳槽的經過，向老許做了簡要介紹。

    許總編聽完後，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趕上這麽好的機會，年紀輕輕就被委以重任，可以說前途一片光明，他怎麽可以做那種事呢？太不值得了！”

    “是啊，如果郭鵬安分守己，我們原本打算讓他接夏總的班，擔任紅星製藥廠總工程師，在行政上屬於廠級領導，還主管全廠技術，不脫離本行，對他來說那是非常理想的職務，可他心態浮躁，經不住誘惑，出賣單位利益，我們也很痛心。”

    “他做出那樣的事，你們不僅沒有追究他的責任，還放他跳槽走了，太便宜他了！”

    方翰民倒顯得很大度，“畢竟是曾經的同事，我們沒有為難他。強擰的瓜不甜，既然他去意已決，強行把他留下來，對我們的工作反而沒有好處，不如遂他的願，看他能蹦躂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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