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城門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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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熟悉的一幕又在城門口上演,當然不是萬人追著富貴跑,而是恢複了往常一樣,高掛太子畫像,高唱太子的豐功偉績,衙役捕快嚴查過往行人。

    “讓開!讓開!!”就在大家嘰嘰喳喳,互相打聽、互相感慨的時候,互相打量的時候,隨著一陣呼喊,從城門裏呼啦啦的跑出四五個人,有士兵、有衙役、有捕快,將在城門口圍觀的人驅散,緊接著,一大群各式各樣的人,有數十人被後麵的官差驅趕出來,一個文職樣的官差大喊一聲:“各亭、各裏的,過來領人”,便從旁邊走出七八個人,站在人群前

    “大柳亭的過來”

    “下河口亭的,這邊”。。。

    隨著呼喊,人群中不時有人走出來,向不同的地方聚集。陸陸續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還有六七個人在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後麵的兵丁上來,把這幾個人又驅趕了回去,令人不解的是,這些餘下的人,既沒有呼喊,也沒有人喊冤,安安靜靜的。這樣的場麵,在劉據他們來到的時候,上演了兩三次,有二三十人的,也有十多人的,都沒有第一次的規模大。除了剩下的之外,都被村裏的裏正領走了。

    “進城的,現在可以進城了。進城以後,到各亭簽押,沒簽押的被抓到,一律按疑犯處理!不進城的,又各裏領回,沒有被領走的,一律帶走。”

    劉據父子剛從胡同裏走出來,就徹底蒙了,城裏,好像也不安穩了,各個路口都有人盤查。也有泉鳩裏裏正的木牌,可他們不敢去呀,也不能去呀。隻要一去裏正那裏報到,立馬原形畢露,無所遁形。好在他們原來就不認識,他們不認識裏正,裏正不認識他們。現在怎麽辦?跑?往哪跑?跑得掉嗎?昨天的一幕可剛剛演完,隻要一跑,立馬就成為焦點,不跑,不跑咋辦?就在劉據焦頭爛額的時候,有倆衙役走了過來。劉據心裏唯一慶幸的事,剩下的不止他們爺仨,還有四個,倆個好像是商人模樣,一個奴隸跟商人一起,一個文人模樣。

    當然他們爺仨。。。。乞丐模樣,太子爺十分榮幸的當選後補太子候選人。倆人商人模樣的,看衙役過來,馬上從衣袖裏翻出路引模樣的木牌,一臉堆笑的遞了過去。衙役瞟了一眼,並沒接。

    “怎麽今天城裏也開始搜查了?”那個商人滿臉媚笑的問道。

    “過去呆著,這是你該問的嗎!”一指另外一個衙役:“你把他們幾個送到城門口登記”。

    話裏話啦的,七位候選太子,被送回昨天太子吃雞的地方。靠城牆的地方,同樣一個草棚,草棚旁邊同樣張貼這太子他老人家的素描畫像,畫像的空白處寫著同樣的文字,同樣是一個人在草棚裏,一個在草棚外,圍著一個人轉圈圈。

    不同的是,草棚裏的那位,沒在打盹,而是跪坐在案邊,一邊問話,一邊在木片上寫。看到幾乎同樣的情景,太子劉據的心情平靜了很多,不像在十裏亭的時候那樣的慌亂,還閑暇的幫小不點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撿掉頭發上看不見的枯草葉。

    “名字?”

    “山”

    “哪裏人”

    “新安縣”

    “從哪來”

    “新安縣”

    “什麽時候來的?”

    “昨日”

    “來幹什麽?”

    “走親戚”。。。。。。書吏慢條斯理的問著,慢條斯理的寫著。

    旁邊的兩個士卒一邊對照畫像一邊圍著轉,一個用一根作為距的木棍,丈量那人的身高。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便示意另外一個士卒,把他放行了。

    “下一個”。

    “嘿嘿嘿,他們說,你們這裏有飯吃,是不是真的?”一個口眼歪斜,還溜著哈喇子的,滿臉笑容的走上前來,還沒等衙差問話,就急不可耐是開口說話了。

    “是真的,你想進去啊?”

    “是是是,我想進去。”

    “你他媽的有病吧?”

    “是是是,我媽有病,你們還管治病?我現在就回去,讓我媽也來。”那個傻子轉身就走。

    “不準走,誰讓你走的?”

    “我回去接我媽呀。”

    “接你媽幹嘛?”

    “是啊,我接我媽幹嘛?”

    “你看,這個怎麽辦,就是一個傻子,打走吧?”正在做記錄的屬吏,看了一下站在身邊的衙役,一時拿不定主意,便詢問道。

    “萬一是裝傻怎麽辦?”衙役掏了下耳朵,斜眼看了下屬吏,我是誰,我是衙役,你問我,我問誰?我隻管誰不聽話就揍誰,你讓我揍誰就揍誰,我怎麽敢做主張啊。

    “要不也抓起來?”屬吏裝著沒看見衙役不耐煩的臉色,繼續詢問。昨天,張班頭差點掉腦袋的事,他可是聽說了,萬事小心為妙。最好不幹,不得不幹的,就往糊塗裏幹,挨罵是小事,反正自己也爬不上去,但腦袋丟了,不好縫。

    “抓起來,抓起來,讓他們去分辨吧。”衙役的想法何嚐不是這樣的,讓我開口放人?門都沒有!抓錯了,沒大錯;放錯了可是大罪過!

    聽到屬吏大喊:“帶下去,帶下去!”

    那個傻子笑得連鼻涕都流出來了:“哈哈,我被抓起來了!我被抓起來了,我再也不會餓肚子了,哈哈哈!!”

    被這笑聲感染,那些本來有些垂頭喪氣的,也不覺挺直了腰杆,很驕傲的環顧一下四周,頗有:“千秋渺矣獨留我”的氣概。

    “下一個!下一個!!”

    身高一樣差不多的,留下;麵皮白淨的,留下;濃眉的留下;細目的留下;短胡須的,留下。當然,我們的太子也被留下,雖然他現在麵皮已經不白了,也不是濃眉了,也幾乎沒有胡須了。但是,身高沒變,細目也沒法變。通緝令上雖沒說他帶了倆孩子,可也沒說他沒帶孩子啊。就這樣,爺仨被歸入嫌疑人隊伍,這個隊伍麵前已經有八個人了,當然,不包括這爺仨。八人中居然還有一個瘸了半條腿的和一個傻子,瘸腿的因為他也是濃眉細目,而傻子呢,因為,因為懷疑他裝傻!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天也慢慢的變暗了。他們這個隊伍原來的八人,增加到十五人。奇葩的事情還是繼續發生,這十五人中,居然有一個女人!!

    “嗚嗚嗚。我是女人,你們為什麽抓我?讓我以後怎麽見人啊?”當這個女人被列為嫌疑人開始,就哭鬧不止。

    “你說你說女人就是女人啊?嘿嘿,要不讓大爺試一試?”

    負責看管的倆衙役,笑嘻嘻地看著哭鬧不止的那個女子,用手撫摸著下巴,嘴裏汙言穢語不斷。

    把那個女子嚇得再也不敢說話了,隻得蹲在一邊嗚嗚哭泣。

    關了城門被帶到縣衙,他們十五人被安置在一個空曠的廣場,應該是校場。校場中搭了一排的草棚,有十多間,看來是新搭的,已經有四五十人了,大家都安安靜靜的或坐、或站、或躺在各自的草棚裏。劉據爺仨和另外倆被安置在一間草棚,很巧不巧,那個女太子嫌疑人,也被安置在真太子一間草棚。

    那個女人也不敢哭了,隻是兩手抱膝,萎縮在草棚一角,把頭埋在膝蓋裏。

    在隔壁的草棚裏,劉據居然發現了一位熟人----今天在城門口一起被帶走的那個文人書生,他不是當時就被放走了嗎?咋又回來了?那個書生也看見了他,他們爺仨在當時也挺顯眼的,老少乞丐,乞丐世家。

    這個年代雖然乞丐不少,但父親帶倆孩子的乞丐還是少見,一般情況下,乞丐父親都會把孩子賣了,萬一賣到好人家,說不定還能混個溫飽,也好於帶著倆孩子一起餓死。靠要飯能把自己養活就不錯了,還養活仨,誰家有那麽多剩飯喂你們啊。書生淡淡地看來他們一眼,除了片刻的驚奇,並沒有再多關注,三個乞丐有什麽值得關注的。

    劉據看倆孩子都躺在茅草上睡著了,是啊,這一路的折騰,也夠他們哥倆受的了,畢竟都是孩子,以前嬌生慣養的,哪受過這種罪。看見那位書生對自己滿臉的鄙視和厭惡,也沒了和他搭訕的心情。

    人是有等級的,不是一個等級的人永遠不要試圖鑽進另一個等級的圈子,因為他們的想法不同,做法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不同。自己現在像乞丐,就必須是乞丐,必須用乞丐的眼光看世界。

    “都起來,吃飯了”一個衙役那一截木棍,敲打著草棚的木柱,發出‘duang、duang’的聲音,後麵還有倆衙役,

    一個衙役前麵抱著一疊土碗,一個衙役提著一個桶在每個草棚前放下幾個碗,後麵的衙役往每個碗裏倒一勺黑黑的稀粥。

    爺仨一人捧著一個土碗,呼嚕呼嚕地喝著黑色的粥,沒有半點不適應。半個月,僅僅半個月,他們完成了從錦衣玉食到粗茶淡飯的完美過度,不能不說是個奇跡。都說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這也要看具體情況,與生命相比,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我這一碗也給你們吧”隔壁的書生看他們爺仨意猶未盡的樣子,也終於表現出憐憫之心,把自己的那碗粥,從柵欄間隙遞了過來,當然,主要是他根本吃不下去,這黑乎乎的也叫飯?

    “你不吃嗎?”小三看著對方的眼睛,認真的問。

    “我不餓,你們吃吧”書生也簡單的回答一句。

    “那謝謝了”小三也沒客氣,直接將碗接了過來,分給父親、哥哥一些,自己將剩下的也一口氣喝光了。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自己一直處於饑餓狀態,飯量似乎比父親和哥哥還要大,“可能自己要長個了吧”這是劉暢給自己找的理由。

    “你不是已經走了嗎?咋又回來了?”劉暢在把碗遞還書生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句。

    “哎”書生歎了一口氣,並沒有回答。憐憫歸憐憫,和這些下等人交談,還是做不到。

    劉暢也很知趣,剛才不過順口一問,一飯之恩,也不必立馬回報,沒指望他能回答。

    和劉劇同一個草棚的,還有一個中年人,年歲和劉劇倒也相差不多,體現也差不多,也留著劉劇當時的須發。

    也難怪,能到這裏的,都和劉劇在外形上,或多或少的相似,就算那個瘸腿的,除了腿瘸,嘿,其他的還真像!至於那個女的,進來之後,就一直窩在牆角,劉暢也沒看見他或者是她的麵容,不好確認。

    “你不吃飯麽?”劉暢將土碗放到他的麵前,然後用手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這個很平常的動作,卻讓女子表現出非平常的反應,隻見她雙腿一蹬,身體猛的往後仰,腳蹬翻了飯碗,腦袋卻撞在支持草棚的木柱上,明顯聽到“嘭”的一聲。

    “太可惜了”劉暢看著灑的到處都是的黑粥,有些惋惜。

    “啊!!你流血了?快來人呀,快來人呀,有人流血了。”那個人也迅速回歸剛才的姿勢,雙手抱膝,頭還是埋在膝蓋裏,劉暢敏銳的發現,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頭發向下流。

    “出什麽事了?”守在大門口的倆個衛士,聽到喊聲,迅速地跑了過來。

    “他流血了”劉暢指著還蹲坐在牆角的那個人。

    一個上前,仔細的看了看,還用手摸了一下,確認是流血,對另外一人說道:“快去找醫工”

    “可,現在上哪找醫工”另外一人明顯不想跑腿,這裏是校場,離城裏大老遠的。

    “還是去找吧,大人說了,決不能讓一個人出事。”

    “可是。。。。”

    “沒有可是,就是把醫館拆了,也要把醫工給我找來。”

    “好吧”那個明顯不想跑腿的衙役,不情不願的走了。

    留下來的衙役,把四周看了一下,沒有打鬥的痕跡,隻是一個碗被打翻在地,裏麵的黑粥,流了一地,疑惑地看著劉劇和那個疑是劉劇,皺著眉問道:“他是怎麽受傷的?”

    “他自己碰的,他就這麽腿一蹬,還把碗蹬翻了,腦袋撞到那個柱子上,就流血了。”劉暢把當時的情況跟這個衙役詳細的敘述了一遍。

    “你是自己碰的?”

    “好了,好了,沒事兒了,大家都回去”等看到當事人點頭,衙役也就沒有追究,把那些上來看熱鬧的趕了回去。

    “你為什麽不抬頭,把頭抬起來!”衙役看見這個當事人,從頭到尾都沒抬頭,覺得有些蹊蹺,便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他說什麽?”當事人的回答,衙役顯然沒聽清楚:“什麽女人?媽的,到這個地方,你還想找女人。”

    “他說,他是女人!”劉暢可是聽清楚了,趕緊跟衙役解釋道。

    “你是女人,老子還是。。。。你說什麽!你是女人!!”衙役本想破口大罵,突然一下醒悟過來,瞪大了眼睛:

    “你是女人,跑這來幹嘛?站起來我看看!”衙役有些不敢相信。把年齡搞錯、把高矮搞錯、把胖瘦搞錯他都可以理解,把性別都能搞錯?

    女人扭扭捏捏的站了起來。

    “把頭抬起來!”看著她還是低著頭,衙役大聲嗬斥道。

    等到那個女人抬起頭,不禁衙役吃驚,就連劉暢和劉劇都很吃驚,這副身材,這臉蛋,粘上胡須,簡直就是活脫脫的太子本尊呀。劉劇本身就生有女相,除了眉毛隨其父外,其他的都很類似其母衛子夫,衛子夫是誰,大美人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