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搖大擺回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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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多拿點呀也,

    你大爺,

    阿裏耶

    你大爺。

    阿裏耶。”

    。。。。。。

    這是劉暢唯一算是能聽明白的兩句話。

    至於後麵的什麽‘嘟嚕嘟嚕,滴瀝滴瀝,嘩啦嘩啦’的,就根本聽不懂了。

    “善童子,乞子有禮。”就在劉暢聽著、聽著,快睡著了的時候,也許已經睡著了,聽到有人在自己前麵說著生硬的話。

    急忙睜開眼睛,發現東方已經出現了魚肚白,天快亮了。在自己眼前出現一雙光腳,這雙從側麵都看到老繭的腳,不像想象中那樣汙穢,相反,還很幹淨。順著腳往上看,是那個高個黑大漢,身上還是像昨天一樣,纏著一圈一圈的粗布,頭發,嗯~還是披頭散發,由於是低著頭,劉暢看見他的頭頂頭發稀疏,似乎有些紅腫。

    劉暢瞟了一眼驛站的大門,大門裏有人影閃動,肯定是父親和那些人,擔心自己,看見自己無事,沒有被鬼吃掉或者抓走,也就放心了,但是也沒敢過來。

    “啊,你們完事了?,別說,還挺好聽的。你說你叫什麽”劉暢站起來,伸了一下腰說道。

    “比丘僧,乞子”黑大漢答道。

    “這個名字挺奇怪,怎麽叫棄子?這麽難聽,是你爹媽不要你了?”

    “在下是出家之人,已經沒有家了。”

    “哦,你太可憐了。”劉暢露出同情的表情,憐憫道。

    “施主,似乎與我佛有緣,居然能聽懂大悲咒。”黑大漢看著眼前這個渾身透著機靈,穿著卻像乞丐的孩子,眼睛裏居然有些光芒在閃耀。

    “我聽懂啥呀,我就聽到什麽‘他媽你大爺,你大爺的’,不過,唱的還是挺好聽的,還是改個詞吧。”劉暢實話實說。

    “阿彌陀佛~”那個大漢,聽到這麽一說,眼睛裏的光芒,猶如被清水澆過一般,刺啦一下就沒了。

    把南無?阿唎耶,聽成他媽你大爺,罪過,罪過。

    說完,劉暢也沒理會他媽你大爺,就向驛站大門走去。

    “他們是幹嘛的?”劉暢剛走進大門,就被一群人圍著,尤其是那個衙役,更是急不可耐的問道。

    “他們在唱歌罵人。”

    “唱歌罵人?”

    “他們怎麽罵的?”

    “沒聽懂,就聽懂一句,‘他媽你大爺。’還別說,罵人還罵的挺好聽的。”

    “他們倆好像是西域人?”

    “你咋知道,你見過?”

    “對了,你問了他們叫什麽名字了嗎?”

    “他說了,他叫比丘僧?賤人。”劉暢一看是昨天跟他打賭的那個衙役,就順口答道。

    “還有管自己叫賤人的?是夠賤的。”書生愣了一下,馬上回過味兒了,在心裏樂了一下,心想,這個小乞丐還真有個性,睚眥必報:“叫乞子吧。”

    “好像是。”

    “幹嘛叫自己乞子,難道他們是西域乞丐?”

    “乞子的意思是:‘上從如來乞法以練神,下就俗人乞食以資身,故名乞士。’”

    “切~~,還不是要飯的。”

    “都不想吃飯了?!趕緊用完朝食,上路!!”那個被劉暢暗諷賤人的衙役,怎能不知道劉暢在借題罵他?可又不能發作,隻能大聲嗬斥。

    這是條通往長安的官道,路上除了他們一行十幾人外,騎馬的,趕車的不少,也有和他們一樣徒步的。

    “上林苑”劉暢看著父親劉劇,默默的說道。

    劉劇也看了劉暢一眼,沒有說話。是啊,這就是上林苑,父親專門開辟出來,供自己打獵遊樂的地方,圍繞長安城數百裏,沒有人煙,如果沒有寬大的馳道,沒人會知道,在叢林的深處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巨大城池。如果始皇帝還活著,他都會感到羞愧,阿房宮和這裏相比,算什麽?連茅房都不算。

    幾乎所有人,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都投來好奇的目光。而這所有的好奇目光,基本都是投向那個邁著小短腿、低頭走路的劉暢的身上。因為,進入上林苑的範圍,所有的嫌疑人都帶上了重枷,隻有倆人例外,劉暢和哥哥。而劉暢呢,就拉著哥哥的手,大搖大擺的走在那些帶枷人的前麵。

    “娘、娘,你看,還有個小孩哎”

    從他們身邊走過的一架牛車上,傳來一個小孩子稚嫩的聲音。

    “真的哎,這麽小就成了欽犯?”小孩子的話語,引來一陣嘖嘖稱奇的聲音。

    愉快的日子總是過得快,不知不覺他們看到了長安城,看到了長安城牆、看到了長安城城門,看到了長安的官老爺,看到了官老爺帶他們來的大院子。

    很多人一輩子沒來過長安城,被長安城的景象驚呆了雙眼,整齊的街道、寬敞平整的路麵,雖然街上沒有什麽人,顯得空曠,可越空曠越震懾人心。兩邊高大華麗的建築是他們一輩子都沒見過。他們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到這來的目的,進入郡邸獄後,還有人津津樂道剛才的所見所聞。

    當牢門咣當一聲關上了,他們才回過味來:原來我們是囚犯,不是來長安旅遊的。

    七八天的徒步勞頓,所有的人都進入了夢鄉。

    劉據在那次心絞痛後,精神也一直恍惚、萎靡,總是忐忑不安,今天總算安頓下來,從七月十九日的起兵,到七月二十七日的兵敗出逃,再到八月八日的第一次被圍殺,到今日,八月十九日重新回到長安,時間整整一個月。

    這一個月真是山崩地裂、地動山搖。一個月前,他還是萬人敬仰的皇家太子,帝國的接班人,一個月後的今天他卻無聲無息地坐在帝國監獄的一角,淪為乞丐一樣的存在,真是造化弄人,半點不由人。

    帝國如此之大,大到江山萬裏不同春,這個帝國又如此之小,小到連我的立錐之地都沒有。我的進兒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不然我的心不會如此地絞痛,不知道剛出生的孫子還在不在?

    兒子啊,別埋怨為父,你不該生在帝王家。

    既來之,則安之,今日事今日了,明日事,明日謀。劉據也慢慢進入了夢鄉。

    這裏是郡邸獄,邸,府邸之意,西漢諸侯王在京都長安的府邸。諸郡設在京師的辦事處。漢諸郡及諸侯國在京師設立的府邸,供郡國至京師朝見辦事者住宿。初受少府管轄,繼屬中尉,後屬大鴻臚,有郡邸長及丞主其事。又有郡邸獄,天下郡國上計者犯法,由該獄收押。就是皇家監獄,大體的環境還是比較好的,較少有私行和虐待的事情出現。畢竟誰也不知道今天被關在這裏,是階下囚,明天會不會鹹魚翻身,重歸上位?反正,不管是過去,還是以後,他們都是天潢貴胄,都是爺,把他們當爺供著,準沒錯。

    這裏的人犯基本都是單間,就是為了防止犯人之間出現互害的現象。當然,他們父子是在一間囚室。

    子時,萬籟俱寂,八月十五已經十幾天了,殘月如勾,冷冷的掛在天空。

    側臥的小不點突然身體平躺,慢慢浮起,兩眼還是閉著,似乎未醒。手腕上的黑手鐲,也慢慢蠕動,重新變成一個小球,這個小球圍繞著小不點的身體,從頭上,到腳下,螺旋的旋轉著,速度並不快。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小球發出紫紅色的光,照耀著他的全身。一條極細的紫色的能量線,幾乎不可查,從天空深處,穿過屋頂,被小球吸附。

    時間並不長,大概隻有幾個呼吸,小球就又回歸手鐲的模樣,纏繞的小不點的手腕上,而小不點又慢慢的落回到草墊上,翻了個身,依舊呼呼大睡。

    太史令府,司馬遷的書房,房間的四個角落都點燃著一根巨大的蠟燭,而在書桌的兩邊也點著倆跟較小的蠟燭。這些蠟燭還是皇帝特賜的,今天晚上,全部點燃。雖然外邊夜色如墨,屋內卻是燈火輝煌。

    對太史令來說,今天是個好日子,也是個大日子,值得紀念的日子。多年的辛苦,忍辱負重終於有了結果:《太史令書》完稿了!

    院中的涼亭,四角都掛著巨大的燈籠,將整個亭子照的如同白晝。

    亭中兩人,隔著石幾而跪坐,石幾上擺著酒杯和酒海,司馬遷看著屋內的子孫和奴仆忙碌的身影,心裏的驕傲和自豪油然而生,全部一百三十集,五十餘萬字,皇皇巨著!父子兩代人的心血,兩代人的理想,今天終於完成了。

    “這可是縹玉。”,司馬遷看著杯中青綠色的美酒。對對麵的人說道:

    “大文人枚乘在《柳賦》中說:“罇盈縹玉之酒,爵獻金漿之醪”,可見不差於‘金漿’”

    亭中有一石台,台中有一玉鬥,鬥中的月亮清晰聖潔。太史令舉杯淺酌,一絲清涼從喉頭滑落到心口,又從心口慢慢升起一線溫暖送到全身,渾身每一處毛孔都散發出舒爽的呼喊。

    秋夜的涼風輕輕撫摸著全身每一處躁動,就像年輕的母親輕輕拍打著還沒入睡的孩童,一切都是那麽的和諧溫馨。

    “如此美酒,太史公也有珍藏,可見太史公聖眷不衰啊”對麵之人,依然端坐,並沒有看一眼擺在麵前的卮杯。

    “父親自始皇帝將各國所有的史書都付之一炬後,就有一個宏願:再造史冊!憑一己之力,為這個民族留下一些記憶。”司馬遷並沒有理會對方口氣裏調侃,隻是看著杯中綠波蕩漾,侃侃而談。

    這條路並不平坦,幾乎所有的君王,不管自己如何的荒淫無度,昏庸無度,卻都想在史冊上留下自己光輝的形象,始皇帝如此,當今皇帝亦是如此。曆史,在他們的眼裏,就像青樓女子,任其玩弄。修改或篡改曆史,是所有昏君聵王共同的愛好,越是昏聵越想留下英明神武的形象。

    “縱觀整個《太史令書》,其實就四個字。”

    “哦,哪四個字”

    “鳥人、畜生”

    “哦?真人為何如此說辭?我的整個史書,從三皇五帝,到當今,橫跨數千年,真人為何隻記住區區四個字。”

    “贏秦到現在不過百餘年,有些曆史還沒有被遺忘。‘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是你寫的吧?”

    “不錯,有什麽問題?”

    “我不問其真假,你這是為後來的‘龍交於上’做鋪墊吧?嗯~~一個鳥人,一個畜生;倒也相得益彰。”

    “真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太大的意思,你倒是一時泄了憤,怕是遺禍數千年。夏商周,這三代,你真的不知道他們的具體情況嗎?真的就像你說的那麽好嗎?”

    “那以真人之見呢?”

    “毀了吧”

    “這不可能!”

    “太史公還是那麽記仇啊。”

    “宮刑,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禍莫憯於欲利,悲莫痛於傷心,行莫醜於辱先,詬莫大於宮刑。刑餘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世也。

    他可以宮刑我,我讓他永世是雜種,龍,是圖騰,但他到底也是畜生,我還讓他們以雜種為榮,雜種!”說到這裏,太史令的臉上終於露出覬覦天機,玩味無窮的表情。幾十年的憋屈終於可以舒緩一口氣了。

    “鑒於水者見麵之容,鑒於人者知吉與凶”真人背手站起來,望著掛在天邊的一絲殘月,緩緩說道。

    太史令酒意微醺,放下樽,也站起身來,緩步走出涼亭。

    抬頭看看皎潔的月亮,雖然沒有十五時那麽圓,那麽明亮可人,可它如勾如泣,妖嬈美麗。天上的幾片雲也嫵媚多姿,分外多情。

    “明月入我懷,清風拂我纓;百年一抔土,萬世留我名”太史令手扶欄杆,誌籌意滿。

    “子長,我最近在山中有一段奇遇,子長想不想聽一聽。”真人,當然,說到這裏,大家也一定知道這位真人是誰了,他就是半仙張道達,張真人。他路過長安,順便來拜訪一下他的忘年交,恰逢其會他是收太史公的邀請,而且,他是唯一一個受到邀請的人,來見證他皇皇巨著《太史令書》殺青。

    “哦~~說來聽一聽。”司馬遷來了興趣,能讓張良張子房的後人津津樂道的事,肯定不是普通的事。

    於是,張真人便將這段奇遇詳細的說了一遍。

    “什麽?他居然質疑令祖的《素書》?他憑什麽?”當聽到張真人,將他的隨從轉達給他的話,說給太史公的時候,太史公的反應和張真人當初的反應一樣。

    “就憑他見過宮中的家祖抄本。”張真人沒有說,這是太子的轉述,那樣的話,就把太子的真實情況暴露了,所以,他換了個說法,手抄本麽,不一定隻有宮裏才有。

    “那個抄本有假?”太史公有些不敢相信,張子房膽子再大,也不敢用假書糊弄高祖。

    “不,沒有假。”真人肯定的回答。

    “那他憑什麽質疑?”

    “因為沒有真本。黃石公不過家祖杜撰。”真人轉過身,看著天上的如勾的月亮。月亮旁邊有幾朵雲,當雲瓢過,就將那可憐的月亮遮蓋得嚴嚴實實。

    “可那本書,我也見過,字字珠璣。”

    “唉~~正是字字珠璣,才被看出破綻。”

    “此話怎講。”

    “你沒覺得,家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正確的廢話嗎?現在,《素書》漫天飛,也沒再出一個張子房。就是子長你,也讀過《素書》,為什麽連一刀都躲不過。”

    “難道。。。”

    “沒錯,家祖的本事是家祖自己的,所謂的黃石公,不過是家祖借來造勢而已。家祖交出這本書,正像那個童子所言,你們都看到這本書了,你們都有本事了,家祖的本事也就不稀奇了,如此家祖才能脫身。真正的本事,要因勢利導,豈是區區數百言就能說盡。”

    “那個童子是誰,現在何處?”

    “這就是天機了,嗬嗬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