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風波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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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夢浮生記!
“哦,你為何不服?”
許琅輕輕彈了彈雪白的衣袖,漫不經心的問道。現在柳清遠已是砧板上的魚肉,他若敢反悔,自己就算是當場讓他退學,他也找不出理由來反對。
“張希凡他都背了兩年了,現在能僥幸背出來,又有什麽難的……”
柳清遠一張白白的臉皮此時漲得通紅。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也會為了不兌現誓言而狡辯,將從小就向往的君子之風什麽的統統都拋入腦後。是以,他心裏羞愧難耐,目光躲躲閃閃,不敢去對上許琅那隱含嘲弄之色的雙眼。
“嗬……”許琅輕笑一聲,也不再有其他言語,他就這麽平靜的望著柳清遠,個中含義自然不言而喻。柳清遠臉色又紅了幾分,卻仍是梗著脖子咬著牙不肯低頭。
看到柳清遠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黑子心裏隱隱也是有些快感,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過去那個常常被人肆意嘲笑的自己。
自己那個時候,不也是常常這樣狼狽麽?
想到這裏,他的心一軟,暗歎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就欲開口替柳清遠求情。許琅似有所感,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黑子一縮腦袋,不敢再有任何舉動,隻好將到了嘴邊的話語又給咽回肚子裏去。
見到身後這個小小的“爛好人”老實了,許琅回頭繼續一言不發地盯著柳清遠。就這樣用目光“折磨”了他半晌,直到柳清遠體如篩糠,額頭大汗淋漓之時,他才清了清嗓子,揚起一張皮笑肉不笑的俊臉,緩緩湊到柳清遠的眼前。
“那麽你覺得張希凡該如何做,才能讓你心服口服,去遵守我們的……君,子,之,約?”
他故意將“君子之約”四個字拖得老長才說完,其中尤以“君子”二字語氣最重。直聽得柳清遠心血起伏,麵皮漲得發紫,胸膛好似堵了一口老血。
此時已近辰時二刻,提著考箱的眾多學童絡繹趕來了。見著院子裏神態各異的三人,俱都來了湊熱鬧的興致。他們三三兩兩的圍在四周,紛紛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猜測到底發生了何事。
眼見眾同窗都趕來了,再拖下去隻會更加丟臉,倒不如狠下心來,將此事速速解決。垂在腰間的雙手用力握了握,柳清遠硬著頭皮,不顧周圍各色目光,直直的看向許琅的雙眼。
“隻要他敢跟我比背書,贏了……”他伸手朝一旁縮著腦袋的黑子一指。“我就會兌現誓言!”
嘩啦!
不明真相的圍觀眾學童立即一片嘩然。誰都想不到,學堂裏功課第一的柳清遠居然會向這塊臭名昭著的“頑石”發起挑戰。短暫的錯愕之後,這一幹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小少年們俱都是心潮起伏,熱血澎湃,原本無精打采的小臉此時興奮得紅彤彤的,簡直比自己中了秀才還要激動。
“柳清遠必勝!”
有人率先喊了起來,隨即一道道青澀稚嫩的“必勝,必勝”的應和之聲大起,卻是沒有人去支持那個縮著腦袋的落寞身影,仿佛張希凡的慘敗,在他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理應如此,命中注定才是!
聽得眾同窗的呐喊,柳清遠臉色稍平,昔日裏那副高高在上的傲然之色又恢複了幾分。彎腰拾起剛才扔掉的折扇,他如同重新拾回了“君子之風”一般。“唰”地一下將折扇展開,他於輕搖慢扇之間,冷眼看向了黑子。
“喂,敢不敢答應,不敢,直說就是了。反正我們都知道你是塊黑不溜秋的‘頑石’,你此時就算承認了,也沒什麽好丟臉的!”
許琅微微冷笑,也不去拆穿現在努力裝得似乎將剛才之事忘記一幹二淨的白麵少年。對著這種人,他從來都是不屑一顧——他甚至有些後悔枉費心思去引他上當了。
轉身退到失落不已的張希凡身邊,他歪著頭,輕聲說了句“看吧,這就是小人,你有善心,但是他們往往都會主動去忽視……這種人,不值得去同情,去……饒恕!”
黑子一怔,不知這位新來的夫子為何會說出這般誅心的話語來。他模糊記得以前史義挽夫子講過,作為一個讀書人,就應該以達濟天下為目標,應該“有教無類”,可是許夫子所講的這些,卻是已經近乎離經叛道了!
想到這裏,黑子張大了嘴巴,吃驚地望著許琅。可惜這位俊逸非常的許夫子對他的目光視若無睹,低頭說了一句“去,答應他”之後,便壞笑一聲,一把便將還在畏手畏腳的黑子給推入了場中!
“他還真敢答應了!”
圍觀的眾同窗齊聲驚呼,萬不了這塊“頑石”居然有膽量答應柳清遠的挑戰,難道他近日臉皮又長厚了不成?
一時間,唾沫與白眼齊飛,嘲諷共鄙視滿麵。學童們都覺得這個連《三字經》都背不出來的張希凡不要臉,哪裏知道,剛才張希凡已經毫無遺漏地將其背了出來了;而他們極力看好的柳清遠,才是真正耍賴不要臉的那個人!
“我……我答應。”
對於柳清遠的挑戰,其實經過了剛才過目不忘《三字經》之後,黑子心中已是毫無畏懼;可是這麽直截了當的站在眾同窗麵前,他卻還是頭一回。饒是他以前被史義挽夫子多次詰難,同窗們的白眼嘲弄不知道已不知聽了多少聲,看了多少遍;現在突地要麵對陌生而又熟悉的眾人,他還是口幹舌燥,目光躲閃,緊張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是一個剛上戰場的新兵。
許琅好笑的看著張希凡這副大姑娘上花轎似的害羞模樣,不由得又為其感到心酸。
你說你一個開了靈竅的家夥,明明可以過目不忘了,對於背書之流完全是穩操勝券啊。為何現在,卻還是如此緊張不安?
自然是平日裏被欺負慣了……
想到這裏,他對這個小臉黑乎乎的小家夥更是憐憫。見他支支吾吾了一聲之後便不再言語,明顯是先輸了氣勢,隻好苦笑一下,朗聲替他解圍。
“時候不早了,你們都先進學堂來罷。我是你們的新夫子,許琅。”
哎,許太仙啊許太仙,你果真沒辜負你這個“太閑”之名啊……
他低頭嘀咕一句,晃蕩著雪白的雙袖,率先轉身,邁步跨入了滿是桌椅的學堂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