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 鬼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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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清歡低頭看了看腳下的青石磚,沒有反駁他,“我小時候過的日子比那婆婆還不如,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每晚上和一大群人擠在充滿黴味的小屋裏,吃的是別人施舍的飯菜,就連走路,也要低著頭靠著邊走。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孩把我們當成取笑和欺負的對象,身上的傷口一年四季不斷。那個時候我就想,等我長大了,一定要讓那些欺負過的人後悔當初所做的事情。
    “我十五歲的時候,有個慈祥的婦人給了我一條她女兒穿舊了的裙子,我把那裙子當寶貝,可是沒過兩天,那裙子就被地頭蛇的兒子潑了汙泥,我衝上去跟他打了起來,眼看著打不過,我順手拿起旁邊的磚頭,朝著他的後腦砸了下去。我當時心裏很慌,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辦,這個時候有個陌生的男人出現了,他讓我跟他走,我這才知道哪個地頭蛇是他們對付的目標,我看到了那個奄奄一息的地頭蛇,然後接過那男人遞過來的刀,真真正正地殺了一回人。
    接下去的事情你也能猜到,我逐漸成了那個男人的殺人工具,而且,再也沒有被人欺負。”
    付清歡說完停下腳步,側過臉看著封隱,輕笑著搖頭,“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一直被人欺負卻無力反抗的人,心裏究竟會有多深的恨意。”
    封隱什麽都沒有說。
    回來的路上,兩人又碰上了一支送葬回來的隊伍,幾個穿著素縞的人迎麵走來,哭得嗓子都啞了,其中一個婦人連路都走不穩,一邊讓人攙著走,一邊喊著“我的女兒”。
    付清歡拉著封隱默默地站在路邊,看著隊伍走過。
    “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在那個世界死去,能有幾個人為我傷心。”對於組織,不過是少了個殺人的工具,對於那個情同手足的師妹,興許隻是慶幸中多一分愧疚。
    真正會難過的,似乎還是隻有那個男人。
    付清歡把湧到咽喉的酸楚咽了下去。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對那些事情念念不忘。”
    付清歡沒有答話,因為她現在身處的地方,同樣沒有人真心對她好。
    回到肖鵬準備的別院時,他們的行李已經被全部收拾帶來了,封隱因為有事走開,付清歡付清歡四處走動了一會,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
    肖鵬看起來是個豔福不淺的,丫鬟個個生得出挑,更別提那些美豔動人的妾室們。
    “王妃,你吩咐的事情屬下已經做好了,那個老婦人也收下了那些東西。”朱恒不敢去看付清歡有些蒼白的臉,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他就替他的主子感到心虛。
    “替我去蜀郡跑一趟,找到那個婆婆的丈夫,把他帶到他兒子的墳前磕三個頭,”付清歡抿了抿唇,“哪怕是用逼的。”
    朱恒應聲,準備離開,付清歡又叫住了他。
    “他都如此坦然,你更沒有理由覺得愧疚。”付清歡頓了頓,“有時間的話,去那些女子的家裏走一趟,以舊友的名義送些財物過去,就當是給他們的一點補償。”
    “是。”
    晚上肖鵬設宴,封隱坐在了主位,付清歡坐在邊上,悶不吭聲地吃著碗裏的飯菜。
    “這是犬子肖豪,”肖鵬一邊說話,一邊拐了一肘子自己的兒子,“平日沒有什麽大作為,隻在書畫上有些拙見,素聞王爺文武雙全,如果能得王爺指點一二,犬子想必能受益無窮。”
    肖豪一張柿餅臉布滿笑意,“肖豪見過隱王爺。”
    “肖公子有什麽作品,不妨拿來看看。”封隱顏色淡淡。
    肖豪聞言大喜,也不顧這是飯桌上,直接叫人把房裏的幾幅畫拿來給封隱看,肖鵬想說他兩句,但見封隱沒反對,便也跟著樂嗬。
    誰知那三幅畫一展開,肖鵬的臉色就變了,肖豪仍舊是一臉的得意。
    付清歡也抬頭看著那三幅畫,一副山水畫,一副花鳥畫,還有一副人物圖。
    “山水畫油墨過重,花鳥圖毫無生氣,最後一副人物圖倒是畫得栩栩如生。”封隱目光掃過三幅圖,停留在第三幅圖上。
    肖豪的臉色一僵,隨即又露出了笑容,“王爺真是好眼力,我別的畫不像,就會畫人。”
    畫中一青衣女子蹲在溪邊,側臉浣衣,畫麵美好而安恬。
    付清歡看了眼畫,又看了眼忽然沉默下來的肖鵬,卻見他臉色有些發白。
    “肖大人您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多謝王妃關心,”肖鵬努力讓自己表情看起來自然些,“隻是聽王爺誇讚犬子,心裏分外喜悅。”
    “這是喜悅?”付清歡冷笑了一下,又看向那三幅畫,“況且王爺否決了兩幅肯定了一副,這說明貴公子的畫技還有待提高。”
    “王妃說的是,”肖鵬根本沒去看那三幅畫,連握著筷子的手都有些發抖,“把畫拿下去吧,改日讓犬子再多畫一些,還請王爺指點一二。”
    封隱看了眼一臉譏諷的付清歡,應了一聲。
    肖鵬看起來完全沒了吃飯的胃口,肖豪也有些悶悶不樂,後來父子二人雖然一直說著話,但顯然一個想著心事,一個沒了興致。
    “今天是鬼節,豐城又有鬼城之城,王爺和王妃晚上若是無事,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肖大人也信世上有鬼?”
    “舉頭三尺有神明啊,”肖鵬歎了一句,“何況依照習俗,今晚會有許多人夜間出來遊祭先人,下官不想讓王爺和王妃沾了晦氣。”
    “既然如此,那我們晚上就不出去了。”
    肖鵬看似鬆了一口氣,“下官還準備了歌舞,雖說排場不及皇城,但是也有一番地方風味。”
    “歌舞就不必了,今日起早抓人有些疲累,我們回房歇息了。”封隱說完就拉著付清歡要走。
    付清歡耳根不覺一紅,封隱這話為什麽聽起來有些曖昧。
    肖鵬也沒有強留,一路送把他們送到了院子門口。
    付清歡把手一鬆,“那肖鵬不是相信世上有鬼,是心裏有鬼。那幅人物畫有問題,而且那畫必然不是出自肖豪本人之手。”
    “哦?”封隱轉頭看她。
    “全然不同的筆法,”付清歡勾唇,“第三幅圖,所有的線路和上色方向,都是從右響左,證明作畫者是個左撇子。”
    “那你想知道這幅畫的問題出在哪嗎?”
    “你知道?”
    “我不知道,”封隱臉上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從房裏取了自己的鬥笠戴上,“但是我們很快就可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