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笑，如雨後天晴，山間幽穀盛開的花。
    蘇萱瞧著新生喜歡，往前湊了湊，趴在桌子上問：“婠婠姐姐，我能問問，你為什麽會來嗎？”
    她眼睛亮亮的，裏頭好似有光芒閃耀，樊湘黛眉彎了彎，露出柔和笑意。
    “小妹……”蘇威皺眉打斷她的話，“不得無禮。”
    “我沒有無禮……”蘇萱小聲的辯駁。
    “無妨。”樊湘搖頭輕笑，看著蘇萱道：“幺幺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人，不像是會來馬場的？”
    “恩恩……”蘇萱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樊湘嘴角比先前彎了幾分，看上去像是真的開心，可即便是真的開心，她瞧著依舊是淡雅溫婉，大方得體。
    “我爹爹雖是武將，可我自幼在清和外祖父家長大，前不久剛從清和回來，我爹爹嫌我隻懂文，不懂武，怕我日後吃虧，今日同蘇世伯喝酒時，偶然得意你們來了京郊馬場，便央了蘇世伯，又派人將我送了過來。”
    “說是，讓我跟幺幺妹妹一起，跟著兩位兄長，學一學騎射。”
    “這樣啊……”蘇萱緩緩點頭，隨即心疼又同情的看著她：“如今天還很熱，你皮膚這般嬌嫩，叫你跟我們一起在馬場，豈不是為難你？”
    樊湘輕輕搖頭，“我倒不覺得。”
    蘇卿搖晃折扇的動作一頓，同蘇萱對視了一眼，而後收了折扇看向樊湘：“我聽聞，婠婠妹妹，一直在清和，如今，剛回京不久，樊世叔和嬸娘，當真舍得讓你受苦？”
    說著，扇子在空中轉了一圈，指向蘇萱：“你看幺幺，先前也白嫩的很，但，不過是在府中的練武場跑了幾天，就變成了這樣了。”
    蘇萱皺起眉頭，不高興的拍下蘇卿的扇子。
    討厭，她不就是黑了點兒嘛？！
    樊湘視線落在蘇萱臉上，看著她飽滿的小麥色皮膚，眉眼彎成月牙。
    “我倒是覺得，幺幺妹妹如今正好，如此，方才是將門兒女的風範。”
    “瞧瞧……”蘇萱衝著蘇卿嘖嘖出聲，“三哥看看婠婠姐姐是怎麽說話的，明明都是人，這說話的方式，怎麽就差這麽多？”
    “你……”蘇卿抬手拿扇子在蘇萱額頭敲了下，正要說她，侍從便帶著人進來上菜。
    嗅到熟悉的香味兒，蘇萱眼神驟然一亮，打眼去瞧時，就看見第三個小廝手中端著的那一盤，頓時樂了。
    “鐵鍋燉大鵝！”
    “嗯。”蘇武麵無表情的應聲，身子依舊坐的筆直。
    “二哥，你讓人做的啊？”
    眼瞅著侍從將那一大盆放到桌上，蘇萱兩眼放光。
    “嗯。”
    “二哥，你真好。”蘇萱激動地站起身，跑到蘇武身旁抱了抱他，還不待對方反應過來，便鬆開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公筷熱情地給樊湘夾菜：“婠婠姐姐，這鐵鍋燉大鵝可好吃了，你剛從清河回來，想來沒怎麽吃過，你快嚐嚐。”
    她速度極快地給樊湘夾了幾塊，又給蘇武夾了幾塊兒，而後往自己碗裏夾了五六塊，這才放下公筷，坐下來拿起自己的筷子往鵝肉往嘴裏送。
    “唔……好吃！”
    一口鵝肉下去，蘇萱隻覺得神清氣爽，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婠婠姐姐，你快嚐嚐，可好吃了。”
    樊湘正盯著蘇武泛紅的耳尖瞧，聞言收回視線，微笑著衝蘇萱點了點頭。
    眼瞅著其他人也拿起筷子，蘇卿鬱悶道：“幺幺，我的呢？”
    蘇萱咬著肉，一臉嫌棄道：“你又不是沒手？”
    “你……”
    蘇卿氣噎，瞪著眼道：“那婠婠和二哥也有手，你為什麽給他們夾？”
    “我樂意。”
    “你……”
    “老三……”蘇武板著臉教訓，“食不言、寢不語。”
    蘇卿聞言，肺管子都要氣炸了！
    “方才幺幺說話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我、我看你們就是欺負我！”
    蘇卿氣呼呼地抱起手，幽怨又憋屈地瞪著蘇武。
    “你……”蘇武素來不擅長處理這種局麵，眉頭都擰在了一起。但還沒等他想好該如何開口。
    蘇萱便咬著鵝肉，起身拿過蘇卿的碗，速度極快地夾了大半碗鵝肉後，又將碗放回蘇卿跟前。
    “別委屈了，快吃吧，給你夾的最多了。”
    蘇卿瞥了一眼，傲嬌冷哼：“想討好我？”
    蘇萱蹙眉，瞥了一眼他的碗，“一隻大鵝，可就兩個鴨掌，我全都夾給你了，你要是不吃……”蘇萱拿著筷子朝蘇卿碗裏伸去。
    說時遲那時快，蘇卿一把端走了碗。
    蘇萱夾了個空，擰著眉、鼓著腮幫子問，“你不是不吃？”
    “誰說我不吃了？”蘇卿拿起自己的筷子，從碗裏找出鵝掌，一整個兒塞進了嘴裏，而後含糊不清道：“唔係著呢……”
    蘇萱沒憋住，笑出了聲。
    蘇武見狀鬆了口氣。
    樊湘臉上露出羨慕的神情來，“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不好不好，差得很。”蘇萱連連擺手。
    樊湘輕輕搖頭，“真正的好，和不好，都是無法掩藏的。”
    蘇萱不解，困惑地朝蘇卿望過去。
    畢竟，蘇武一心練武功，不太關心雜事，不像蘇卿，一天天在京城晃蕩，什麽事情都知曉。
    接收到蘇萱的求助，蘇卿費力的將鵝掌咽下去，喝了口茶潤嗓子。
    “我記得，婠婠妹妹有一幺弟，今年，好像十一歲了。”
    樊湘垂下眼簾，緩緩點頭。
    蘇卿沒多問，隻扭頭同蘇萱對視。
    蘇萱瞬間懂了，感情就是姐弟關係不好唄！
    “十一歲啊，正調皮、逆反的年紀，過兩年就好了，婠婠姐姐莫要太擔心。”蘇萱接過話茬，又拿公筷給樊湘夾了涼拌青菜。
    “婠婠姐姐，這個菜清爽脆口的很，你快嚐嚐。”
    “多謝幺幺。”
    “甭客氣！”
    蘇萱成功轉移話題後，此後便一直圍繞著菜色在討論，在沒有提過樊家一句。
    四人在歡聲笑語中吃完了這頓飯。
    蘇萱想著樊湘初來乍到，理應送對方回去歇息，便問她住在何處。
    樊湘微笑著道：“我就住在幺幺胳膊。”
    蘇萱話語一噎。
    泥馬，都怪她，下午睡太死了，壓根不知道啊！
    不對，明心是醒著的啊！
    她怎麽不跟自己說一聲！
    “那，咱們一起回去吧。”
    “嗯，好。”
    樊湘欣然答應。
    蘇萱便和她一並下了台階往外走，邊走邊找話題跟樊湘閑聊。
    樊湘此人，不光氣質清雅，情商也高，說話始終溫溫柔柔，聽的人如沐春風。
    然而，蘇萱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可，卻又一時間想不出哪裏怪。
    直到，她穿過青石板的小路，忽然轉過頭去看時……
    她，終於明白，是哪裏不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