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狡兔死,走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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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蘇萱擰著眉頭問幾步開外的人:“你跟著我們做什麽?”
    “什麽叫跟著你?”
    蘇卿勾起嘴角,俊眉微微上挑,“怎麽?這路,是你修的?隻幺幺你走的,我走不得?”
    “我……”蘇萱回頭看了樊湘一眼,又望向蘇卿,“我的意思是,這麽晚了,你就不能先回去休息?”
    即便有什麽話想跟她說,那也等她把樊湘送回去啊!
    然而,蘇卿沒接收到她的暗示。
    “我本就是要回去休息啊!”
    “……?”
    蘇萱正茫然著,蘇武便從陰影中走出。
    “我和老三,就住在你隔壁。”
    “啊?”蘇萱傻了眼。
    蘇卿嘲笑出聲,拿著扇子走過來圍著她繞了一圈,嗤笑道:“幺幺啊,你的腦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你……”蘇萱氣的想打人,奈何,剛掄起拳頭,蘇卿便竄到了蘇武身後。
    蘇武打圓場道:“時間不早了,先送婠婠妹妹,回去歇息吧。”
    “好吧……”
    蘇萱訕訕地收了手,轉身走回到樊湘身旁,“婠婠姐姐,我們走,不理他們。”
    話落,挽著樊湘快步往前走。
    原本,樊湘正拿團扇擋著臉偷笑,見狀,忙收斂了笑意,但蘇萱腳步極快,她踉蹌了下,方才跟上。
    目送著兩人走出一段距離,蘇武皺著眉道:“你明知道小妹的性子,何苦逗她?”
    蘇卿搖晃著扇子風流從容地從他身後繞出來,笑意瑩然道:“正是因為知道她性子,我才逗她。若她如樊湘那樣,我就不逗她了。”
    蘇武不認同的皺眉。
    蘇卿搖頭感慨:“嘖嘖,瞧瞧咱們幺幺,多可愛,多有意思?”
    蘇武道:“樊湘是樊世叔的嫡次女,於書香門第的清和康家長大,無論是詩書禮儀,還是琴棋書畫,都遠勝幺幺,娘先前說過,她是未來皇後的人選之一,你對她,最好敬重些。”
    “知道了知道了。”蘇卿不耐煩的擺擺手,一臉嫌棄地看向他,“二哥,你說說你,年紀也不大,說話怎麽老氣橫秋的?”
    蘇武皺眉,剛要辯駁。
    蘇卿便快速扇了幾下扇子,擰眉望著遠處道:“幺幺都瞧不見人了,二哥,快別站著了。”
    話音未落,便急不可待的往前走。
    芙蓉苑內,卜君荔還坐在床上生氣,但,臉色已然不似先前那般。
    蘇威跪在一旁,察言觀色後,說道:“夫人啊,此事,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想過的。”
    “你還敢說!”卜君荔猛地一拍床板,氣呼呼地瞪向他。
    “我……”蘇威縮了縮脖子,須臾,又偷偷抬起頭來,見卜君荔還在瞪他,索性心一橫,跪直了身子道:“夫人,此事,我真的是想過的。”
    “你……”
    眼看著卜君荔又要發火,蘇威忙伸手,“夫人啊,您先別發火,您先聽我說。”
    卜君荔抿著唇、繃著臉瞪他。
    蘇威小聲道:“即便是閻羅王審小鬼,那還給個辯解的機會呢,夫人總不能,連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我吧。”
    “你說!”卜君荔氣的隻想打人,“我倒是看看,你能辯解出個什麽東西來!”
    “嘿嘿,多謝夫人。”
    蘇威跪著往前挪了挪,語重心長道:“夫人,我縱是喝了酒,可樊征那老小子打什麽主意,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可是夫人啊,樊征是誰?那是跟咱們一起行軍打仗的兄弟啊,我如何不知皇室相中了那樊湘。”
    “可夫人,狡兔死,走狗烹。”
    蘇威語帶悲戚,卜君荔別開了臉。
    “亂世中,武將得皇上信任,是皇家保命的最大依仗。可一旦天下安穩,武將便為皇室所忌憚。”
    “如今,我與樊征的處境,相差無幾。蘇家功高蓋主,樊征則是既有功勞,又有名望極高的嶽父,那樊湘雖不出門,可其才情美名,卻是眾人皆知。”
    “如今,樊征想要讓她藏拙,已然不可能。此番,他有求於我,我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夫人,我如何能拒絕啊?”
    蘇威無奈地攤手,“我若拒絕,必定會傷了他的心,他日樊湘被迫加入皇室,樊征縱使不願意,也會被迫加入皇室之爭。”
    “而屆時,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麽,加入他們,要麽,與他們為敵。要知道,我們不加入,那隻能是敵對。”
    “屆時,兩家對立,必然會有一傷,而縱觀曆朝曆代,我們兩家的結局,很可能是兩敗俱傷,然後由皇室坐收漁翁之利。”
    卜君荔紅了眼,“我焉能不清楚這一點,可,可如今這般,會讓蘇家,直接得罪皇室。”
    “夫人呐……”蘇威冗長地歎了口氣,“縱然沒有此事,咱們也會得罪皇室,功高蓋主,本就是罪過。”
    卜君荔抬手拿帕子擦眼淚,沒再說話。
    蘇威歎息著,好半晌才繼續道:“左右,都要被皇室忌憚,針對,與其兩家相鬥,兩敗俱傷,不如與樊家聯合,如此,咱們有功勞,得民心,樊征亦是有功勞,清和康家的名望極高,咱們什麽都不缺。”
    “若皇室,真的對付咱們兩家,也不容易。”
    “可,可那不就是反賊了嗎?”卜君荔握著帕子的手,顫了一顫。
    蘇威搖頭,“我並無謀反之心,也不想做皇帝,樊征亦如此,如今這般,不過是為了保下兩家人、乃是三家人的性命罷了。”
    卜君荔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蘇威歎了口氣,握住她放在羅裙上的左手,“夫人呐,既入窮巷,便需得奮起反抗,束手就擒,跪地求饒,那不是咱們的風範。”
    卜君荔哽咽出聲。
    蘇威寬慰道:“夫人也莫要太悲觀,眼下,還不是山窮水盡的時候,再者,咱們也還未老,還能為孩子們拚上一拚。”
    卜君荔擦了眼淚,紅著眼看他:“當年,我追隨你去戰場時,我爹便同我說過這些,我那時,實在不忍看百姓流離失所,便想著,走一步看一步,再者,咱們陛下,瞧著不是那般背信棄義之人。”
    蘇威點頭。“陛下年輕時,的確是仁君。”
    “可,人都會變。”
    卜君荔聞言更難過了。
    “若隻有你我,死了也便死了,可咱們那幾個孩子……我,我……”
    她有些說不下去。
    蘇威亦是紅了眼。
    須臾,卜君荔擦了眼淚,“這些年,正因為此,我放任老三,也放任幺幺,任由他們胡鬧,也任由幺幺胡鬧。”
    “我想著,如此這般,她就不會被皇室選中,蘇家的處境,便會好一些。”
    “我明白。”蘇威溫聲寬慰,“夫人莫要為此愧疚、自責,夫人這般,也是不想幺幺入宮,不想她在宮中死於非命。”
    卜君荔輕輕搖頭,擦了眼淚道:“我原想著,是咱們夫妻二人,不夠聰慧,所以,才累得老大這些年如履薄冰。”
    “可康老先生是何等智慧之人?”
    “為了保全兩家,他不許康家的子弟參加科考,也不許他們入朝為官,就連為家中女郎挑選夫婿時,都會避開官宦人家,隻挑些尋常人家。”
    “還有那樊家的小兒子,康蔚對他的管教極為嚴格,從不允許他隨便出門。如今都長到十一歲了,莫說旁人,縱是咱們這些關係不錯的,也沒怎麽見過那孩子。”
    卜君荔說完,夫妻兩人齊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