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一滴淚從少年眼中落下，狠狠砸在了蘇萱的手背上。
    那眼淚灼熱而滾燙，像是透過蘇萱的手背，一下子燙在了她心上。
    燙的蘇萱猛地一縮手，可少年在她手即將抽離的那一瞬，攥緊了。
    “蘇萱，我已經長大了，你看我一眼，好不好？你回頭看我一眼，好不好？”
    少年的喜歡，坦率直白，炙熱如火。
    像是煙花落在滾燙的星河，美好又驚豔，卻又唯美的不像話。
    蘇萱無法抽身，被迫抬起頭看向麵前的少年。
    時隔三年，麵前的少年已經褪去曾經的稚嫩，成長為一個高挑英俊的少年郎。
    曾經那個在冬夜裏任勞任怨拖著地瓜進門，又紅著眼眶追在馬車後的少年，漸漸變得模糊，取而代之，是眼前這個出落成大人模樣的少年郎。
    蘇萱張了張嘴，可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是無論如何都脫不出口。
    氣氛陷入僵持，少年倔強的不肯鬆手，似乎非要蘇萱給一個答案。
    “幺幺。”
    蘇卿不知何時出現，蘇萱聞聲轉過頭，便瞧見他斜斜地倚在府門前。
    “我西瓜都切好了，你到底，還進不進來？”
    “進，進的。”蘇萱如臨大赦，坑坑癡癡的應聲。
    少年期盼的眼神一瞬間落寞，就好似煙花綻放後化為的灰燼。
    蘇萱心髒猛地抽痛了一下。
    可話到嘴邊，也隻是輕聲喚了句，“樊冬冬……”
    少年似是哽咽了一下，而後，像是狼狗垂下了尾巴，乖順的鬆開了蘇萱的手。
    “冬冬……”
    廳堂內，樊湘瞧見一起進門的三個人，微微一怔，視線在三人臉上打轉後，見蘇卿聳肩攤手，視線便落在了樊棟臉上。
    少年沒吱聲，紅著眼別開視線。
    姐弟倆雖相處的時間不算久，可到底是一母同胞，樊湘哪兒看不出他的心思？可瞧著蘇萱那模樣，她又著實無奈，隻得在心下歎了口氣，然後招呼兩人進來吃西瓜。
    蘇萱收斂住情緒，笑意乖巧地應了一聲，但見廳堂內隻有樊湘，心下又困惑，可剛想上前，眼角餘光便察覺立在一旁的樊棟一動不動。
    她躊躇了一會兒，挪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袖，“樊冬冬。”
    少年偏過頭來看她，最後，像是妥協一般，跟著她往桌邊走去。
    蘇卿在一旁看得直搖頭，卻也隻是扯著嘴角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麽。
    圓桌前，四個人安靜的吃瓜，樊湘幾次衝蘇卿使眼色，見他不願開口，隻能硬著頭皮調節氣氛。
    奈何，樊棟的心情太過失落，蘇萱雖努力在配合，可臉上的笑容看著讓人心疼，樊湘著實不想為難這兩人，索性閉了嘴。
    待吃了西瓜，樊湘找了個借口讓蘇卿送蘇萱回芳華苑，自己則留了樊棟在花廳說話。
    “冬冬，你到底想如何？”
    目送著蘇卿和蘇萱兄妹倆走遠，樊湘收回視線，看向坐在斜對麵的樊棟。
    “不如何。”少年垂著頭，看著很是頹喪。像是被打了的落水狗。
    “你……”樊湘氣噎，她進來忙碌，本就有些上火，聞言更是壓不住火氣，可她素來自控力好，是以，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
    “你對幺幺的心思，從三年前我就知道，但冬冬，這不是三年前，三年前，你想同幺幺在一起，就得變得強大才行。”
    “可現在，幺幺她有心結，赫連佑霖的事情，我不是沒寫信知會你，你這般心急冒失，隻會把幺幺嚇跑。”
    “況且，幺幺一直不安，你又比她小了三歲，想讓她答應同你在一起，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我知道。”少年聲音沙啞沉悶，“可是二姐，我已經等了太久了。”
    樊湘歎氣，“三年多的時間你都等了，還怕這幾天嗎？”
    “不，不一樣。”少年抬起頭來看她，“三年前，我什麽都不怕，我想著，若赫連佑霖對她好，我便認了。對赫連佑霖對她不好，我就是她的依仗。”
    “可二姐，蘇萱她不喜歡赫連佑霖，我知道這一點，所以我不怕。”
    “那你如今在怕什麽？”樊湘凝眉，神情間難掩急躁。
    “蘇瑾。”少年攥緊了拳頭，手上青筋爆出。
    “二姐，我怕蘇瑾。”
    “從前，他們是兄妹，我不怕。可二姐，他們現在不是親兄妹了。”
    樊湘的臉，微微變色。
    少年聲音哽咽，緩緩閉上眼睛，長吐了一口氣，方才睜開眼。
    “那年幺幺在沈家遭難，我就覺得，蘇瑾的反應不太對，可我那時候年紀小，還不懂。可二姐，今天我在門口看到蘇瑾了。”
    “他看向幺幺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妹妹。”
    “而幺幺，看到蘇瑾的時候，臉都白了，手也在抖。”
    “二姐……”少年哽咽出聲，“蘇幺幺她，好像喜歡……”他說不下去，滾熱的眼淚，斷線似的往下掉。
    樊湘瞧著心疼，挪過去抱住了少年。
    旁人或許不清楚樊棟這幾年是怎麽過得，可她知道啊。、
    她的幼弟，為了蘇萱，這三年多的時間裏，夜以繼日的勤學苦練，哪怕傷痕累累，哪怕累的爬不起來，也依舊努力著。
    三年多的時間，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啊。
    他就這麽一天又一天，守著那麽一個信念努力著。
    他的確如願成為了一個文才兼備的少年郎。
    可是，那可是蘇瑾啊！
    是東明國難得一見的天才啊！
    她的幼弟……
    她年僅十五歲的幼弟，要如何比得過驚才豔豔、冠蓋滿京華的一品輔政大臣蘇瑾啊！
    樊湘心疼的說不出話，隻能跟著紅了眼眶。
    “二姐，我該怎麽辦啊？”
    花廳內，少年崩潰的哭出聲。
    怎麽辦？
    樊湘也不知道怎麽辦。
    京城裏人人讚她聰敏，可饒是學富五車，聰慧機敏，她此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畢竟，那是蘇瑾啊！
    樊棟離開後，樊湘在花廳呆坐半晌，直到蘇武出現在她麵前，問她“怎麽了”的時候，她方才回過神來，然後衝著蘇武露出一個蒼白柔和的笑意。
    “你來了啊？”
    蘇武皺眉，在她麵前落座，握住她的手問：“是樊家出事了嗎？”
    樊湘笑著搖頭。
    蘇武擔憂的看著她。
    樊湘望著他，遲疑了一瞬，終是輕聲問：“夫君，你說，讓幺幺嫁給冬冬可好？”
    蘇武一怔，蹙眉道：“此事，怕是你我做不得主，得看大哥和幺幺的意思。”
    樊湘聞言心陡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