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繼續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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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若是讓大表哥動手,今兒來的這群人,甭想豎著走出卞家。
    “是誰欺人太甚?你蓄意汙蔑亡兄遺孤,毀壞棠兒清譽,我也告訴你,但凡棠兒在閆隆有一句不好的傳出來,我便從你家大郎大女開始廢了他們手腳,斷了他們前程。”
    一舉一動間,比他那個十四歲就上戰場打血仗,被困於冰天雪地間,硬是靠挖草根吃雪塊才挺下來的侄兒還狠厲。
    這話格外刺耳,凡世家大族家的女眷,身邊的女侍就是其臉麵,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輕薄話,無異於是在羞辱氏族女眷本人。
    其實,這是卞氏家族內為自家留的後路,當年外祖父以武起家投靠了先帝,拚著命才有了如今地位,所以外祖父那一輩自家兄弟和結義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幾乎斷了香火。
    到四舅舅他們這一輩,家族有了餘力,族中兄弟便決定抽簽,留下一個男丁不上戰場,但同樣習文練武,以備若家族男丁皆戰死,該男丁頂起門戶,不至於令家族女眷被外人欺淩,吃了絕戶。
    “甘伯父,我們不要你給我們還光平閣的債了,我們要回家,本來我們就沒看清她的樣子,丟阿醒兄弟下水的護衛也是因為他張口就說要把那幾個小娘子搶回家去,還威脅她們要是不從就把她們賣到光平閣千人騎萬人跨,我們當時欲阻止,還被阿醒兄弟罵了。”
    霸了族中大半家財後,還要操縱甘泉書院,行不齒之事。
    “二叔,你說他們是被威逼恐嚇的,此處仆從二三十人,有你家的亦有我家的,誰都有雙眼睛,我四舅舅和大表哥如何威逼這兩人了?你且看清楚,我四舅舅和大哥閑賦在家,穿的是儒生袍戴的是綸巾帽,那家武將威逼強迫人時,是如此打扮。”
    “你欺我四舅舅和大表哥是武將,言談不及你流利,就想糾結甘泉書院的文士們往他們身上潑髒水,可有甘氏族長之風?”
    “雖離家多年,棠兒仍記得,當年我爹書房裏臥房裏掛的族訓所言,倒是不知,如今二叔住了甘氏祖宅的主屋後,甘家族訓可還在?”
    甘棠畢竟是晚輩,和甘二叔對話時,語氣裏並無咄咄逼人之勢,可她的每句話都格外擲地有聲。
    “哈哈哈,我也有眼睛呢。”
    甘棠說完後,場麵進入短暫的停滯,這時自正廳照壁處傳來一豪氣幹雲的笑聲,待那聲音主人繞過照壁,識得他的人喃喃念出他的名諱。
    “樊將軍。”
    樊將軍笑聲不斷,“卞四你家有事處理,我原該和我一道來的齊檢察一般悄悄離去,可我們武將人家,不似他們文臣,一大堆繁文縟節,兼之我又記掛著家裏新啟出來的三花酒欲邀你共飲,故而不問自來了,你可莫要怪罪哦。”
    “誒呀,這位是甘大儒吧,想來齊檢察定是沒聽出你的聲音來,不然我記得你倆皆是甘泉書院的文士,他聽了你剛才跟你家侄女說的話定會過來與你深談一二。”
    好一個深談,是談咱倆是同門,我必會助你一臂之力?
    還是談你個狗東西,還是做人叔父的,自家兒郎冒犯堂姐理虧在先,激的一個不咋通文墨的武將暴走為外甥女討公道,你現在還仗著自己嘴皮子利索欺負人家?
    甘棠在無人關注時看了眼幾丈之外的木香木黎。
    木香木黎現在一副氣喘籲籲樣。
    先頭她聽聞甘二叔來了,雖不知他為何來,但她總不會覺得甘二叔是來和顏悅色走親戚的,於是就落後半步讓卞府認得閆隆路的人,帶木黎木香兩個丫頭去找早上呂循跟她說的翟老大。
    做出這個吩咐時,甘棠也不知道翟老大是何方神聖,把他找來會有何助力。
    但現在看來,翟老大真是個妙人。
    今日在卞府,甘二叔帶了十幾個人氣勢洶洶的,一副我很有理的架勢,外頭不知情的人,看在甘家甘泉書院的名聲上,首先就會以為是卞家做了什麽事。
    而四舅舅和大表哥都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比如這兩人剛一見到甘二叔,就要拔刀,還是甘棠攔住了他們,才沒一開頭就造出事端來。
    但現在情況對卞家也是不利的,甘二叔被四舅舅一腳踢得口吐鮮血,那兩個被揪來扯謊的郎君被嚇得都丟了魂。
    這兩個郎君也是文臣家的孩子,到時這三家集在一起,卞府就是一人千嘴也說不清自己的委屈。
    翟老大顯然很知道甘二叔的為人做派,於是找了一個同甘二叔都是甘泉書院出來的文臣,讓他親耳聽到甘二叔對卞家的威脅之言。
    然後在找一個在文臣眼裏同樣“粗鄙”“不識禮”的武將一道來做證人,到時若是甘二叔去外頭胡說八道也要顧忌下兩位很有社會地位的證人會不會出去說些什麽,讓他口碑暴跌。
    甘棠毫不懷疑翟老大請來的齊檢察和樊將軍會對卞家不利,那可是呂循給她薦的人。
    四舅舅和大表哥明顯認得樊將軍,雖兩人不知道樊將軍為何會不請自來的請他們喝酒,但他們知道樊將軍的到來於卞家有利。
    四舅舅眸子一眯,“今日讓樊將軍看笑話了,棠兒你快去吩咐廚房做兩道下酒菜來,西川,你快去請齊檢察回來,原是興致勃勃出門遊玩的,怎好令齊檢察敗興而歸。”
    甘棠領命,退出正廳,大表哥也出門追齊檢察去。
    從正廳出來,甘棠忙問木黎木香,“翟老大可還在卞府?”
    木黎搖頭,“翟老大並未來,當時我和木香報了姑娘您的名頭,都不曾細說甘二爺來家中的緣由,他就讓我二人回來,在離咱家隻有一牆之隔的街口等他回來。”
    “我與木黎出門時,姑娘讓我們全全聽翟老大的,我們便趕了回來,不多時就見翟老大和齊檢察與樊將軍騎馬而來了,他離開前,還與我們說,外頭不會如四年前一般,讓姑娘放心。”
    而曆來,文人與武將之間,也是有如一條長江那般寬闊的隔閡和不理解。
    甘棠覺得自己這位二叔簡直把不要臉發揮的淋漓盡致。
    先帝爺尚武輕文,當初烜赫一時的甘泉書院差點因為先帝爺時期的連年戰亂消聲滅跡,後今上登基,大行修養身心的國策,重視文臣,甘泉書院才起死回生。
    後來,呂循將甘棠送到當初甘棠上的女學堂的女夫子家,由女夫子出麵對外言說,甘棠家中遭遇大難,一時失了主心骨,素日裏女夫子待甘棠甚好,甘棠視作半母,才使人套了車架去女夫子家小主幾日,開闊心情才圓過去。
    當年平息了塵囂絕上的流言後,甘家內部便鬧過一次,甘棠的奶母陳氏,甘二叔的得力管家,甘二叔的一房妾室的管房嬤嬤都被仗刑一百,受過刑後外祖母將他們關在一處,不許救治,最後無一得以存活下來。
    卞家為了保護甘棠,對甘家從來都是一張惡臉,但他們怎麽都想不到甘二叔竟這麽膽大包天,記吃不記打,甘棠才剛進閆隆城,就想再次謀害甘棠。
    “你,你們,咳咳,言語威逼兩個不過誌學之年的兒郎,他們嚇糊塗了,自然是你愛聽什麽就說什麽,咳咳,我甘家是大儒之家,族中兒郎有不少為人師者,從我甘泉書院走出的朝中官員不知凡幾,你卞氏敢動我兒,也絕無好下場。”
    文人的口誅筆伐,確實是把殺傷力不亞於在戰場上能削鐵如泥的大刀。
    當年,甘棠被奶母拐賣,後被呂循救下,第二日甘二叔大張旗鼓的就去報了官,然後派人在城中大肆搜尋,惹得普通百姓沒安生日子過,生怕閆隆中人不知甘棠丟了,且接連幾日都未曾找回來。
    四舅舅這些年看著自家叔伯兄弟侄子浴血沙場,不是不熱血沸騰,隻是各有職責,他聽家族令行事,故而此時得知甘二叔謔謔自家外甥女,他比大表哥還氣憤。
    但在甘泉書院最難的那幾年,也是甘棠父親母親和卞家給予財帛相助,而非早年選擇從商的甘二叔。
    甘棠實在想不通,自己祖父祖母爹爹兄長都是那般品行高潔之人,怎麽與自己父親一母同胞的二叔會如此厚顏黑心。
    兩個酒囊飯袋更嚇傻了,其中一個瑟縮成一團強言道:“我,我告訴你們,我可是禦史家的兒郎,你們膽敢動我。”
    “原是禦史家的公子啊,來人,去把這位禦史大人請來,我可得好好向他們請教一番他們家的教子之方。”
    兩個酒囊飯袋已經嚇的口不擇言,還不待他們反應過來,他倆視作救命稻草的甘二叔已經被四舅舅踹飛老遠。
    “你便是這般為人叔父,照顧亡兄遺孤的?”
    甘二叔暗罵這兩個窩囊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然後捂著被踹的胸口,揉了幾下,突然一口老血噴出來,大罵,“你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甘二叔沒想到四舅舅看著一副儒雅文士樣,卞氏在西川這許多年,他也未曾上過戰場,但說動起手來就動起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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