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去與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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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我說我在閆隆沒有人脈,而我二叔在閆隆已經樹大根深,要是甘家人找麻煩,我要付出許多才解決得了,他又不會害我,那他薦的人我有什麽不可以用的。”鑒於中午甘棠已經得到四舅舅和大表哥的鬆口,現在她對兩人提起呂循時頗為隨意。
“四叔,您老人家別再嚇唬棠兒了,明明你在見甘家家主前也派人去找究易薦給你的人,讓他注意著外頭的動向,現在訓起棠兒來一套一套的。”大表哥毫不留情拆穿四舅舅。
甘棠明了,想都沒想就決定老實回答,“是呂世子給我薦了一個人,叫翟老大。”
廚房的第一道菜還沒盛出來,李嬤嬤就來跟甘棠回稟,甘二叔和他帶來的人都走了。
“你就這麽信他。”仔細一聽,嚴厲的語氣裏還有絲酸意。
甘棠認真考量了一番,才答,“四舅舅,大表哥,呂世子說的話有道理,我才聽他的。”
甘棠斂眸思考了下,然後悄聲領著丫頭們去廚房,交待廚子做些膳食來。
甘棠真的被呂循百忙之中還為她安排人手的舉動感動了。
大表哥輕戳甘棠,然後頗為不屑的睨著她,那眼神好似再說,小丫頭嘚瑟什麽呢。果然,不一會兒,大表哥言語表達出來對甘棠嘚瑟的看法,“你外公對你更沒辦法,他要是真那麽狠心,你以為你當初在家中三言兩語就能說動你外公讓你來西川?”
“隻是,一開始爺爺打的主意是讓你看清究易的真麵目,讓你死了心思,老老實實回家,現在,表哥會如實把呂家世子所作所為告知爺爺的,”
甘棠莫名聽出一股陰惻惻之意,她急道,“大表哥,武將也得講一個如實相告吧,文臣說一句話要用一大堆詞藻修飾,半點講不到正題上,武將久不興這樣了吧。”
“回屋繡花去。”大表哥趕人。
……
此後小半個月,能接觸到甘棠這個圈子的環境,並未聽到半句甘二叔來卞府鬧的話來,反倒是大家都在議論紛紛於齊檢察在某日不知某地把自家小輩拎著耳朵揪回家後,就把人關柴房了。
齊檢察讓人在柴房給那小輩備了一張書案,勒令他在多少多少天內背出某某經來,要是背不出來就一天隻給一個窩窩頭,若是背出來了就給他一床軟鋪。
甘棠聽著這些閆隆世家的消息時,正在收拾四舅舅和大表哥的行李。
也是這兩天的事,甘棠外祖父回信了,他在信裏把自己侄兒和孫子好一頓罵,到最後一行字才說既然不退婚了,那就把甘棠帶回來,等呂家忙完現在的事後在回閆隆嫁人。
這一次,甘棠又提出不一樣的想法來。
收到外祖父信那天,她說,“四舅舅,我日後要入呂家為長房嗣婦,在閆隆不可一直沒經營,全靠呂循相助,不管呂家何時來下聘,我都想留在閆隆,好好操持一番我爹娘大哥留下的家財。”
當年,甘父是甘家嫡長子,在老太公仙逝後順其自然的繼承了宗族族長的位置,擁有了甘氏大半家財,後來甘父離世,甘父一支隻剩甘棠一個女娃。
時下女孩兒唯一能有的財產就是家中親長給其準備的嫁妝,其餘家族財產是半點都分不走的。
當年甘棠十來歲,已經可以帶出去相看,甘父甘母也為她備了豐厚嫁妝,隻是因為當時甘棠年紀還小,本分屬她嫁妝的一份沒留下單子來,即將繼承甘家的甘二叔就黃口白牙的要搶屬於甘棠的東西。
後來,外祖母來閆隆奔喪,與甘二叔據理力爭,最後一紙文書劃定甘家祖產甘棠一文不要,但屬於甘棠娘親的嫁妝,甘父的私產,甘大哥的私產,甘棠和娘親入宮得的賞賜都歸甘棠。
當時,那一紙文書還說定了,在甘棠出嫁之前,屬於甘棠的財產都由甘家族老代為打理,每年將所得送到西川去,待甘棠出嫁後,再由甘棠自己打理。
甘棠現如今要嫁人了,她知她也是時候操持起這些事來。
甘棠有理有據,四舅舅和大表哥都沒法拒絕,但四舅舅那天晚上心情又不好了,在撤飯食時,四舅舅不樂意的嘟囔,“小姑娘沒良心,都要嫁人了也不珍惜和家裏人相處的最後一段時間。”
甘棠聽的心裏難受,她鍾意呂循,所以在嫁人一事上算是主動的,之前一堆事,她也沒反應過來嫁人了,掌一族中饋後,每天有忙不完的事,西川距閆隆又遠,今後便難見外祖父他們了,當場哭的儀態全無。
這到嚇傻了四舅舅,他忙哄,“棠兒呀,四舅舅不是氣你,四舅舅是舍不得你,家裏這麽些年攏共才你與你四五個表姐,你又是嫁的最遠的一個,要是以後吃虧了,我們鞭長莫及啊。”
“四舅舅,我會過好以後的日子,我會讓你們驕傲的。”甘棠哭著道,這一刻,她語調悠遠,她像是在對麵前四舅舅保證自己會好好生活,又像是在告誡未來的自己今後要好好生活。
那一晚,舅甥表兄妹三人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之後甘棠就著手給四舅舅和大表哥收拾行李。
九月十七日,四舅舅和大表哥啟程回西川。
甘棠一路送到五十裏驛站。
正要回城時,甘棠的車架前,傳來指揮馬兒的噓聲。
甘棠聽出聲音主人,掀開車簾,見果然是呂循後,她問,“你回來了。”
“棠兒不走?”
兩人異口同聲,雖說的話不同,但心情相同,皆是發自肺腑的欣喜。
“回來了。”他答。
“不走。”她答。
如今車馬慢,信息傳遞並不快捷,饒是呂循有意注意甘棠在閆隆發生的事,也沒法事無巨細。
比如,他就不知道今日四舅舅和大表哥回西川,甘棠不一起回去。
他終於辦完了手中的事,緊趕慢趕回來時,內心也不是沒期待過,回閆隆後,還能見著甘棠。
但他沒想到,甘棠竟是不走了。
“多謝棠兒,多謝棠兒。”呂循翻身下馬,來到車窗前,手扒在窗沿上,激動的語無倫次。
呂循的動作太突然,甘棠沒料到他又會突然離她隻有半步距離,身子不自然的僵住。
身邊的四個丫頭低低笑出聲,她才回過神來。
四舅舅走後,大表哥繼續充當解釋人,“棠兒,四叔這是越發喜歡究易了,可又舍不得你遠嫁,自己生自己氣呢。”
因為卞家當年抽簽,抽中的是四舅舅不上戰場,所以他領的是一文職,戰前和戰後忙碌些,平日裏都有空閑,所以甘棠在西川的這幾年,家中的男丁們,與甘棠相處最多的是四舅舅。
當年甘棠小小一個,夢囈爹娘,四舅舅沒少聽到,特別心疼甘棠時,他也悄悄哭過,舅父也是父,他本人又沒有女兒,所以在越發肯定甘棠會嫁入呂家後,生出老父親的不舍得了。
甘棠則是麵露驚詫,心中一團漿糊,她並不知呂循近況,但他不止一次說過自己近段時間不在閆隆,想來他也是因為昨日是中秋宴,能進宮見被廢的皇太子,所以才從外頭趕回來。
他本有許多正事做,但還是抽空安排了她的事。
“你,你誰家的兒郎啊,你是要嫁妹妹不是娶弟媳,你一個做兄長的不好好去考校考校未來妹夫,反而替人說話,拿人好處了是吧?看我回西川後與不與你祖父說。”四舅舅要不是未蓄須,現下必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狀。
“四舅舅,大表哥,不管如何,咱們用了人家的人,總要道謝吧,此事棠兒全由四舅舅做主。”甘棠稍退一步,讓四舅舅不那麽生氣。
四舅舅又瞪甘棠,來的莫名其妙的情緒明顯還沒散,但見甘棠已經一臉柔情與走神,他歎氣後甩袖離開正廳。
四舅舅頓時氣勢就短了一截。
四舅舅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你倒是跟我說說呂家小子怎麽說的,你也不怕被人騙。”
“大表哥,我知道四舅舅這是疼我,你說外公會依我嗎?我……”
未說的話是,我真的鍾意那會為我考慮,急我所急,憂我所憂的呂家郎君。
最後總結,現在廚房可以暫緩做飯進程。
然後,四舅舅和大表哥齊齊召喚甘棠,要尋她繼續說話。
且那被大表哥卞西川喊回來的齊檢察和其中一個兒郎是親戚,齊檢察當場氣的直罵豎子無狀,有辱斯文,揪著他家親戚的耳朵臊眉耷眼回家了。
那樊將軍倒是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和四舅舅與大表哥談天闊地,不過此廂他也要準備走了。
甘棠懵,甘二叔沒來前,她求四舅舅和大表哥給外祖父母寫信的事已經說完了呀,怎麽現在還做出三堂會審的架勢來,尋她談話。
“說說吧,什麽時候,用的什麽法子把樊將軍和齊檢察請來的,你也不怕人家議論甘家家醜,影響你以後在閆隆的名聲?”甘棠剛一見到四舅舅和大表哥,連笑容都還沒漏出來,四舅舅就已經一臉嚴肅的詢問起甘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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