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事端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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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人是在甘棠目送李嬤嬤和吳娘子去府衙時來的,一開始幾個人還好言好語的一副笑模樣,但自甘棠接連拒絕他們的要求後,他們就開始擺長輩架子了。
甘棠不吃他們使出來的招數,某位叔祖父便竄出來親情綁架甘棠,說,“要是棠兒你想逼死咱們,叔祖父就拿這把刀殺了自己,我倒要看看你逼死族中長輩的事傳出去後,屆時堰國公府還要不要你。”
甘棠百無聊賴答,“叔祖父,你死了還怎麽看堰國公府要不要我?你死了就看不了了,您老人家要不要再考慮下。”氣的叔祖父拿刀的手直抖。
有了叔祖父打樣,又跑出來一位叔祖母要上吊,甘棠讓木香給叔祖母搬椅子,扶著她點,叔祖母也被氣的渾身發抖。
甘棠覺得實在無趣,正要問她那一直隱身的二叔,還想幹什麽,若是沒招了,她就要送客了,突然有個人發了狠的拿著刀朝她刺來,幸虧木黎木香眼疾手快,擋開了那刀,然後趁勢把甘棠帶出房間,並讓府兵拔劍作戰,不然後果就難想了。
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甘棠沒想到,甘二叔也沒想到。
甘二叔他們之前的商量是各種親情綁架甘棠,讓甘棠就範,可現如今弓弩都出來了,這群人是想殺了甘棠啊。
甘二叔覺得他們都是蠢貨,甘棠要是這麽好殺,他自己不會幹嗎?
居然還找來這麽多弓弩,也不怕被以私藏兵械的罪名告上官府,屆時別說那點子虛榮名聲了,連一家子的榮耀都沒了。
甘二叔還在屋裏思忖自己此次怎麽把自己摘幹淨,屋外大堂哥又匆匆跑來。
銀裝素裹的小院,原本是一片肅殺,大堂哥來了後,那吵鬧聲又響起。
甘棠聽的腦仁疼,她隨手一指,“各位衙差大哥,那個穿灰色衣服的是我一位族中祖父,也是這些年管理酒樓的人,他隻是一白身,也不知為何受審時,他敢不上堂聽審,若你們現在緝拿他有阻力,我的這些府兵隨時聽候差遣。”
一群老頭老太裏,穿灰衣的那個目光猶如噴火,他怒目而視甘棠,“甘棠,你狀告同族親長,簡直大不孝!”
甘棠冷笑,“若論關係,我與你早出五服了吧,當年也不知有些人看上了你什麽,把我名下財產裏最富庶的地方有你打理,這些年便是隻有三分利,你也賺的盆滿缽滿了吧,現如今,要麽把那些錢全拿出來補償被你戕害的無辜女子,要麽我就和你再打一場官司。
猶記得契書上說,凡經營不善,還違背禮法者,皆要十倍賠償我財帛,並處理幹淨一幹麻煩事。
伯祖父,你惹下的事,我給你處理好了,酬勞我便不要了,至於需十倍賠償我的那些錢,你最好盡快送到我府上來。”
“你,你……”老頭氣暈了。
大堂哥見狀,忙見縫插針說話,“那,那……”抱歉他不認識那人,“快把他帶去看醫士。各位叔伯祖父母,棠兒妹妹如今行事,皆是因為你們不對在先,現如今她隻是合理合法的討公道,若是你們在無理取鬧,就別怪侄孫回去開祠堂,將諸位長輩家的兒郎喊來代父受過,替母受罰了。春闈在即,若是有族中兒郎因為受罰誤了科考,可別怪我。”
“你,你……”現在是一群老頭老太說不出話來。
這群老頭老太敢欺負甘棠,一是因為甘棠是女子,就算她是小富婆,可如今情況不是當年甘氏是由她親爹做主時比的了的。
二是因為甘棠外祖家就是再受隆恩,可他們遠在西川,便是鬧出事來,他們也沒法一朝一夕,一鍋一碗的給甘棠討公道。
可甘家未來家主就不一樣了,大堂哥雖然略遜與甘棠親哥,可人是不蠢的,現在也是官身了,過個十幾二十年,他難保沒有大造化,屆時他一家獨大,想給他們使絆子不要太容易。
比如現在的開祠堂罰人,甘棠沒這權利,大堂哥卻有,作為未來家主,他早有一呼百應的能力。
大堂哥看他們萎了,忙把人拎出甘棠住所。
大堂哥正要和甘棠道歉,甘棠邊把身上的氅衣裹緊自己不讓風透進來,邊隨手一指人群,“二哥,不然你先和你爹行禮問安?”
大堂哥蒙圈,他爹也來了?
他爹不是兩天前被自己氣病了,然後高熱不退,門都出不了嗎?
大堂哥對自己老爹的身形自是熟悉的,所以他一眼看到人群中,掩麵而行的父親。
他走上前去談話,甘棠對他們父子倆的談話沒興趣,找人收拾被那群老頭老太毀壞的屋子後,就去了另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小是小了點,但燒了幾個大火盆,整個屋子都暖洋洋的。
甘棠有些疲倦的脫了氅衣,然後倒在榻上。
“姑娘,可不興為了那等虎狼親戚傷心。”木黎安慰。
甘棠還在地上的腳擺動不停,她閉著眼睛揉著太陽穴說,“我不傷心,不就是人走茶涼嘛。”
在甘父還在時,甘棠這位甘氏嫡長女過的不要太舒心,如今這些對她咄咄逼人的“長輩”那個對她不慈眉善目,和顏悅色的,他們家中的兒女也樂意和她一起玩,現如今,真真是人走茶涼。
“姑娘……”
“姑娘,吳娘子想見你。”
李嬤嬤愣住,這吳娘子不是要領著那群女孩兒投奔府衙嗎?怎麽還沒走呢?
李嬤嬤上前去掀簾。
吳娘子走進來時,甘棠已經從榻上坐起身,換了一副樣子。
她溫和的笑著,“吳娘子,這裏離火盆近,暖和,你坐這裏罷。”
吳娘子揪著下衣擺,神色略顯局促和不安。
甘棠關切問,“可是你們有要采購的東西?木黎你隨吳娘子走一趟,將她們要買的東西列張單子出來,盡快置辦齊全了。”
木黎正要應是,吳娘子哐當一下扶膝而跪。
甘棠驚,忙去扶她,“吳娘子,我當真不是歹人,不會害你們,你不用動不動就下跪求饒。”
吳娘子攀住甘棠的手臂,痛哭說,“是我識人不清,是我識人不清啊……我們這些年,過的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你是第一個向我們伸出手的人,這恩我們會記一輩子,來世便是當牛做馬,我們也要報恩。”
甘棠錯愕,這怎麽去了一趟府衙,回來對她的態度就變了。
李嬤嬤以為吳娘子這是做最後的告別,忙把吳娘子在府衙說的話告訴甘棠。
甘棠想了想才說,“哦,你們即想去府衙那邊也行,我會交代此處的人,給你們留足銀兩,待你們養好了傷,若是有了新打算,差人告知我,我定全力相助。”
“不,不。甘姑娘,我們願意跟著你,為奴為婢都行,隻要給我們一片瓦遮雨就好。甘姑娘,您是好人,虧我們原先還以為你和那個客棧老板也是一夥的……原來,原來你也過得不容易,謝謝你肯搭救我們。”
甘棠心裏一片熨帖,看嘛,這世上以真心換真心的事還是有的。
“快先起來,既然你們願意跟著我,那我就介紹一人給你認識。”
將要被甘棠介紹給吳娘子認識得也是一二十多歲的女子,看她的穿著打扮,已是一位已婚婦人。
她看起來和甘棠很熟稔,在甘棠話音落下後,她打趣甘棠道,“姑娘,現在的情況怎麽和您叫我來時的情況不大一樣,虧我自接到信就準備腹稿,生怕那句話說不對了,惹她們傷心呢。”
甘棠宜喜宜嗔的橫了婦人一眼,“衛琴姐姐,你還是很有用的,勿消怕自己白跑一趟。”
衛琴笑聲猶如銀鈴響動,清脆又悅耳,“姑娘,您可真是當代周扒皮啊,您最擔心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是衛琴姐姐你福氣好,凡遇事皆可遇難成祥。”看得出甘棠在衛琴麵前很放肆輕鬆,就如她和自己外祖家的人相處時一般,小女兒的嬌憨意態顯露無疑。
衛琴又爽朗笑出聲,“好,看在姑娘這句話的份上,我就老山人出山一次。”
衛琴去拉吳娘子,吳娘子先還瑟縮了下,然後才讓衛琴拉實了自己。
衛琴察覺到她對陌生人本能的敵意,隻溫和的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給予安撫。
兩人攜手出了房間,然後由吳娘子給她指路,一起去了安置那十幾個女孩的屋子。
屋子是大通鋪所以很大,但裏麵除了不時添碳送衣和吃食的人會進入屋子,大多時候屋子裏隻有那十幾個抱團在一起的姑娘。
這是她們被解救之後的常態——害怕,恐懼,擔心身邊的一切人與事。
十幾個姑娘見到吳娘子進屋,忙喊她吳姐姐,忙問她,那些畜生是否真的被判了。
吳娘子不厭其煩的答了每一個問題,等姑娘們問到沒有問題了,她才介紹衛琴。
原先因為衛琴是和吳娘子一道手挽手來的,姑娘們對她並無敵意,但聽她是甘棠找來的人,還敬稱甘棠,她們就瑟瑟發抖起來,有幾個還偷偷哭了。